叹为观止,当真是叹为观止!
眼瞅着自己的左膀右臂杜如晦和房玄龄这两位尚书仆射竟然逐一被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子驳倒,李世民心中暗呼,我儿真乃异才!难怪当年八岁便能在太极殿和裴寂论古硕今。
李世民忍不住将目光望向自己的大舅子长孙无忌,此时的李世民,哪里还顾得上让这三位帮忙训斥训斥自己的儿子,他更想看看,自己这个妖孽的儿子,能否将辅机也驳倒。
真要是连辅机都驳倒了,这可不失是一桩奇谈!
望见李世民那略显捉狭的目光,长孙无忌心头苦笑一声,他当然明白自己这位妹婿起了童心,纯粹是想要看好戏,可这种事怎好让李世民如愿?
堂堂朝廷三位枢纽之臣,竟然被一位十四的少年驳地张口结舌,这要是传出去,尚书台的脸可就全丢尽了。
关键这小子还是自己的侄儿,倘若输了更是尴尬。为了尚书台的颜面,为了自己这张老脸着想,长孙无忌可不想阴沟翻船。
长孙无忌捋着胡须笑着说道:“乾儿,舅父没什么好教授与你的,就和你说一则故事。”
“请说。”
“曾经,秦始皇嬴政为了抵御匈奴入侵,修筑长城。于是在各地开采石头,石头有大有小,那些大的石头都运到临洮成为长城的砌墙。而留下的小石子都拿去铺路。乾儿是想做那抵御外族侵略的长城砖,亦或是那供人踩踏的石子呢?”
李世民听得暗暗点头。
李承乾沉思片刻,并不回答,而后笑着说道:“舅舅,乾儿也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乾儿但说无妨。”长孙无忌听得心中纳闷。
只见李承乾微微一思,张口说道:“就接着舅舅的故事继续说吧。数万壮丁运着大石子去往临洮修筑长城,然不少人在修筑长城时劳累过度而死,血染石红,那些红色的石头就遗弃在尸骨旁,百年间无人理会。再观小石子,当地人铺石成路,刘邦踏着这条路开始了帝王之路。故当大石子或小石子?”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本来是极好的规劝太子的寓言故事,可被李承乾这么接了几句后,这个故事的含义就彻底改变了。尤其李承乾还在故事中点明了一个事实:学再多经学也无用,倘若仁义不施则攻守之势异也。
这究竟孰高孰低?
『哈,看来这张老脸今日是难以保全了……』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殿内众人谁都清楚李承乾的都是歪理,可问题是,这些歪理他讲得头头是道,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会儿,李世民当真是动容了,原以为只是一个玩笑的念头,可没想到,他这大郎,还真的驳倒了三位学富五车的尚书仆射。心念道:“难道真的是当年如同克明所说,乾儿梦中受到仙人指路了?”
李世民心中欢喜感慨着,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毕竟李承乾虽然驳倒了三位尚书仆射大臣,可也因此助涨了他的歪风邪语。
想到这里,李世民冷哼一声,故作浑不在意地斥道:“大郎六年在外,竟学一些歪理,三位尚书仆射好心规劝与你,你倒好你却如此胡搅蛮缠,胡闹至极!”
“这话阿爹应该在事先说才对,这会儿嘛,不足以使乾儿信服……”
“哦?”李世民闻言乐了,摸着下巴面色古怪地说道:“既然如此,朕来问你,你可敢答?”
李承乾抬头望了眼父亲,嬉笑道:“若是阿爹输了,是不是就取消这东宫辅臣之事?”
李世民低沉着音调说道:“朕来出最后一问,若是你能答上来,朕就取消这东宫辅臣,不让你学那无用经学。”李世民特意将“无用”加重了几分语气,表达了自己无奈的妥协。
“成交,阿爹问吧。”李承乾饶有兴趣的看着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深思了片刻,忽然出乎众人意料地问道:“世家阀门如今嚣张跋扈,如何才能彻底打压其气焰?”
三位尚书仆射惊讶地望向李世民,心说这不是在规劝这位太子爷,怎么改策问了?如何打压世家阀门?在场的人都没什么好主意,这陛下这分明就是在难为李承乾嘛。
而且此时的房玄龄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就是出于世家。但是大唐的发展,这世家阀门就是毒瘤,不得不除,夹在中间的房玄龄只能避而不语,静静观之。
可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李承乾不假思索的问道:“那阿爹是治标还是治本呢?”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反问道:“治标如何,治本又如何。”
“这治标嘛,就是不听话的酷刑惩罚,挑动的流放在外,还是不安分的直接杀了”李承乾随口说道。
这时房玄龄忍不住说道:“这天下官员,十之有七出于世家阀门,这法子要杀多少人,才奏效。再说,这大唐的地方运作还是离不开这些人。”
李承乾转头望了一眼房玄龄,微笑道;“本宫的意思是,对于那些看的极不耐烦的人进行严惩,落个眼睛干净。所以此法只能治标。”
“哦,那治本呢?”杜如晦不同于房玄龄出生,虽说祖父杜果曾乃隋工部尚书,但和五姓七望相比,依旧是是寒门子弟,故此闻言李承乾有治本之法,连忙问道。
“开启民智,启用寒门”李承乾毫不在意的说道。
杜如晦听得两眼放光,大有相逢知己的感觉。前一刻他还对这位太子殿下轻辱圣人留书感到不满,此时此刻,他恨不得与这位太子殿下秉烛长谈。
他的表情,看得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苦笑不已。
好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及时开口了:“你这么想,不代表可以这么做。如今天下书籍约有九成藏于世家,开启明智,启用寒门,谈何容易。如今我大唐如何才能彻底打压世家阀门的气焰?……这才是朕的设问,你若能答上来,朕不只允诺你东宫无须辅臣,并且还特赐你只需初一十五上朝,其他时日皆可自由,如何?”
话音刚落,已对李承乾赞赏有加的杜如晦忍不住说道:“陛下此言,未免有些苛刻吧?太子殿下虽灵动,可终归只是十四岁孺子,陛下此问,微臣虚活近几十载,空读百余圣贤遗书尚难以回答,陛下又何苦为难殿下?”
李世民听后,哭笑不得地望了一眼杜如晦,心说适才跳出来故意为难乾儿的是你,这会儿为他求情的也是你,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暗暗摇了摇头,李世民对其置若罔闻,注视着李承乾问道:“如何彻底打压掉世家大族的气焰?你,答得上来么?”
“此事简单。”李承乾轻飘飘地说道。
“此事还简单?”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杜如晦等三人,都被李承乾这句话惊呆了。
顿时殿内鸦雀无声,只听李承乾在那无所顾忌地说道:“这开启明智有何难,阿爹只知道在宫里设立弘文馆,却不知在民间各地设立学堂,倘若民间寒门都能像青雀、小恪那样接受到系统教育,这世族大家迟早会湮灭。”
“荒谬!”李世民一听大失所望,不悦地说道:“即使建好了学堂,这寒门子弟,哪有钱去这学堂读书?”
话音未落,只见杜如晦急叫道:“陛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