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承乾早早的跑去甘露殿,如今这活字印刷已经制造出来了,也该让自家老爷子瞧瞧了。顺便也要提提这少府监缺人之事,研究着实不方便,最好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部门,以提高工作效率。
离甘露殿正门不远,李承乾发现房玄龄低着脑袋,行色匆匆的从甘露殿出来。
李承乾快步上前招呼道:“房仆射。”
房玄龄这才抬起头,缓过神道:“咦,太子殿下。”拱手行礼之后,便拂袖而去,没有片刻逗留。
李承乾觉得好生奇怪,这房玄龄怎么和霜打的茄子似的?难道被自己家老爷子骂了?李承乾带着疑惑进入了甘露殿。
正巧,看见李世民将手里的宣纸捏作一团,丢弃在地上。
李承乾捡起纸团,铺开一看,心里一惊“我滴乖乖,谁胆子这般大。”
“阿爹,这是怎么回事呢?”李承乾小心的问道。
“哦,是乾儿来了!”
“咦你怎么捡起来那弃纸了?快撕了!”李世民见李承乾拿起了适才自己丢弃的宣纸,忍不住说道。
“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要告房仆射侵田呢?”李承乾没有理会李世民的命令,好奇的问道。
李世民见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将奏折里的内容看的满满的,于是便坦白道:“哎,还是昨日的事情。昨日尚书台有人来告状。当班的乃是房爱卿,房爱卿不敢怠慢,连忙招人来问。一问才知,此人告的正是房爱卿本人,告他私吞他人良田。”
“阿爹,想必房仆射将此人交给你了吧?”李承乾闻言,自我猜测道。
“是啊,房爱卿昨日将这个人送进了宫里,让他直接找朕,直接汇报。”李世民并没有因为李承乾猜对,而有所惊讶,毕竟这小子向来机灵。
“那,阿爹查到了什么了”李承乾抬起头,狐疑的问道。
李世民听闻,对着李承乾反问:“查?查什么?”
“当然是那人诬告,还是房仆射他......”最后的“确有其罪”李承乾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哼,那人昨日直接被我杀了”李世民显得异常平静,仿佛诛杀那告状之人理所因当。
李承乾闻言惊世骇俗,哆嗦着嘴唇,然后愤恨地指责道:“阿爹,你尚未查明是否诬告,怎么就乱杀无辜呢?倘若那人是个好人呢?”
李世民虎目圆睁,哈哈大笑:“好人?好人又如何?乾儿,你觉得对于整个大唐而言,是房爱卿重要还是你口中的好人重要。”
李承乾哑口无言,可是想想一个人就因为告状便丢了性命,于是愤愤不平道:“那阿爹,也不该至置人于死地啊!”
李世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李承乾面前上下打量着。片刻感慨道:“乾儿,这人该死啊,他差点破坏了朕和房爱卿的君臣之心呐”
闻言的李承乾百思不解,这怎么又影响到自己家老爷子与房玄龄的君臣关系呢?其实将此案查明,如果那人诬告,可罚,但罪不至死。若真的是房玄龄私吞他人良田,大可归还就是了,李承乾暗自想道。
李世民看着低眉不语的李承乾,心里暗想,自己这大郎虽然机智聪慧,但到底不过还是个志学少年,涉世未深。于是温和的说道:“乾儿,你可知为何房爱卿,不自己处理此事?其实他大可以自己将告状之人背后里杀了,然而,他却交给了朕,这是为何?”
“难道还有他人知晓此事?”李承乾回道。
李世民苦笑道:“非也,不过这纸却也包不住火,房爱卿是怕朕对他起疑心!所以尽早的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朕啊!”
“阿爹,那你为何不审判那告状之人,就直接杀了呢?若是真的是诬告,再杀不迟啊?”李承乾退而求其次的问着李世民。
李世民感慨道:“乾儿,倘若有人告状于你,朕立马派人查立此事,不论结果如何,就问你心里怎么想?”
李承乾心里想了一想,是啊,即使查出来又怎样,从查案起,就伤了臣子的心了,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啊!以后就有隔阂了......
见自己李承乾有所顿悟,李世民欣慰道:“乾儿,你明白就好,要记住,人心难测啊!”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旋即,又问道:“阿爹,如若,房仆射真的将告状之人暗地里杀了,你会怎样?”
李承乾很好奇假如房玄龄真得杀了告状之人,自己家老爷子会怎样处罚房玄龄或者还是一笑了之。
“朕,会杀了房玄龄”李世民沉思片刻,而后抬起龙头,眼光瞬间变得光亮,如龙在天,帝王之势,不可阻挡。
李承乾对自己家老爷子的回答吃惊不已,不甘的问道:“阿爹,这又是为何?”
李世民徘徊两步,立定后斩钉截铁道:“如若房玄龄真的背着朕杀了那人,朕必然起疑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必杀之。”
“可是,房仆射乃是大唐肱骨之臣,并且适才阿爹还说房仆射对大唐尤为重要啊?”李承乾更加疑惑不解。
“那又如何,贤臣没了,再找便是,可是朕一旦对房玄龄起疑心,那势必会影响我对国家大事的判断。所以即使再怎么不舍,为了整个大唐,朕还是会杀了他。”也许说的口干了,李世民拿起桌案上的樽杯很自然的饮水。
回想着适才和李世民的对话,李承乾心里云海翻腾。不禁自问,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平时温和如煦,慈爱关怀。可是今天看见了另一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然是帝王之心不可揣度。
李承乾明白自己家老爷子今天和自己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培养自己的储君能力,告诉自己什么叫御臣之道,什么叫帝王之术。总之老爷子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大唐的未来接班人,否则,不可能和自己说的如此深诲。
念此,李承乾想起了数年前的一个故事,就可以看出自己家的老爷子的帝王心术多么了得。
贞观二年,有人开始向李世民打小报告说尉迟敬德有谋反之心,一开始李世民不过当笑话听听。听多了,便有些信以为真。一天,闲来无事,李世民问尉迟敬德:“有人说你想谋反,有这回事吗?“
尉迟敬德不慌不忙地说:“是啊,我也听说我要谋反了。自从追随陛下南征北战,别的没捞到,倒是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年轻的时候没想反,现在天下太平,倒有人怀疑我要谋反了。“说着,尉迟敬德竟脱光了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
李世民一时竟有些下不来台,连忙说:“快穿上,快穿上,不过是说笑而已。“
谋反是杀头的大罪,尉迟敬德面对皇帝的质问,没有显出慌乱,也没有跪地求饶而是直接脱光了衣服,露出满身伤痕,表明自己南征北战辛苦了一辈子,要的不是皇帝的宝座,而是为了国家的繁荣大业。如若尉迟敬德直接否认,将会加重李世民的疑心,说不定哪天直接判他个谋反罪,杀头了事。
李承乾长吁一叹,这大唐的君臣各个都是厚黑学高手,如自己家的老爷子对于人心的揣度,例如房玄龄、尉迟敬德在关键时刻化被动与主动,巧妙的消除了自己家老爷子的疑心,而且顺带巩固了自己的朝中地位。
李承乾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自己前世从某国防大学毕业就直接靠着出色的理论知识当上了小分队的队长,但是两世为人,不曾经历过官场的洗礼,和这些老怪物比起来,差的太远。罢了,以后和自己家老头子好好学习,这就是一代名师啊!
李承乾收拾了心情,对着李世民说道:“阿爹,这活字印刷术,已经造出来了,你看看。”
说罢,李承乾将用胶泥制作的一套模子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闻言大喜,拿起一个模子细细考量,嘴里嘀咕道:“果真妙哉,妙哉!”
突然,李世民脸色一变恍然道:“呀,这印刷是解决了,可是纸张亦是稀缺啊,大郎!”
“s h i t!他娘的又要造纸了!”李承乾闻言一阵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