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薛仁贵突兀一声呼喊,随后迅速将弓箭摆出,射向李世民的后方。
“嗷呜”一只猛虎临跃半空重重的砸向地面,溅起一堆灰尘,只见一只利箭插在猛虎脑门之上。
众人惊吓之余,纷纷围到李世民身前,李承乾担心问道:“阿爹,你没事吧?”
李世民双手抖动,亦是吓得不轻,后怕道:“想不到,这山中,竟有这等畜生蛰伏于此,真是没想到。”
李承乾见李世民没什么大碍,后怕之余吐出一口浊气。要是自家老爷子被老虎撕了,到哪说理去。这只猛虎正是白日间,穷追自己的吊睛白虎。只不过这次没有白昼那般幸运,直接被薛仁贵的利箭刺破脑袋,就此毙命。
李世民上下打量着薛仁贵,拍手称赞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敏锐力和箭术,真是人不可貌相。”
薛仁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嘻嘻道:“陛下,小子山中这等畜生见多了,只要离自己不是太远,我就能嗅出它的气味。”
“哈哈,好,先是薛老爷子献土豆在前,又是薛家小子临危就驾。一门皆恩于我大唐,玄龄,这科技研发部,乾儿不是说过,亦可研究耕种的粮食么?你回去看看,有没有职位,给薛老爷子安排一个。顺便再到长安与薛家爷孙二人寻一处居所。”
“是”房玄龄应允。
“薛家小子,箭法超群,乾儿,你那野狼团收不收,若是不收,朕就将薛家小子丢到金吾卫去磨练一番。”李世民对着李承乾似笑非笑道。
“嘻嘻,要要要,我这野狼团缺人得很,哈哈,谢谢阿爹”李承乾哪里不知道这老爷子是在送人给自己呢,其实初见薛仁贵,李承乾就想招为己有,这下老爷子金口一开,更加简单了,直接领回去便是。
薛老爷子做梦也没想到临老还能做官,粗糙的黄脸此时笑逐颜开,稽首拜谢:“恭谢圣恩,草民自当竭尽所能,为土豆全力育苗。”并随手将木讷的薛仁贵一把按下行礼。
李承乾还从未摸过老虎,便大着胆子走了上,踢了踢吊睛白虎,确认了其确实死透了,用手扯了扯虎尾,使出很大力气才挪动了一丁点儿距离,心里暗合记着这大虫子恐怕不下于四五百斤。
前世,这老虎可是保护动物,哪能随意虐杀,如今这死老虎就在眼前,李承乾很好奇老虎肉什么味道,便扭头对着李世民说道:“阿爹,这大虫子怎么处置,要不咱们就地烤了?”
“甚好,甚好,想当年我和秦二哥在瓦岗作义军那会儿,嘴淡了,就拉着一票人去上山捉大虫子,尝尝腥。殿下,你可不知道,这虎肉架在火上一烤,外焦里嫩,油而不腻,肥中有细,点点酸味。再来一壶绿酒,吃起来贼爽......”程咬金拉着李承乾殷勤满面,吐沫横飞。
李承乾无奈之余用手抹了一把脸,嫌弃道:“程叔伯,咱脸不脏,不用你洗。适才你将杜叔伯推倒在地,碰了一脸灰,你去他那儿瞅瞅。”
程咬金见李承乾一脸鄙夷,内心受了小小的创伤。那说话漏风能怪自己?还不是怪自己老爹老娘把自己生偏咯,门牙缝都能塞上麦秆儿了。程咬金觉得李承乾就是蔫坏蔫坏的那种人,拐弯抹角的挤兑人。便捧着受伤的心灵,扭头含情脉脉望向杜如晦,温声细语道:“杜老哥,你可不知这虎肉啊,那叫一个酸爽......”
杜如晦脸色惊变,好小子,这么快就来报复自己,连忙摆手求饶:“知节,不用你描述,我知道虎肉味道好极了,走,咱们一起将这大虫子扛去薛家院里烤了,今晚陪知节你吃上三碗酒”杜如晦大步上前,拉住吊睛白虎的前腿,可惜文人骨子力气不足,反而一个没站稳,一屁股跌倒在地。
一直观望的众人见此,捧腹大笑。李世民强忍着笑意:“你这老货,都把克明吓成啥样了,走,我等将这大虫子一起抬到薛老爷子家中院内,咱们今晚来个烤虎宴,朕亦是很久没吃过了,真些许怀念虎肉味咯。”
程咬金与秦琼一马当先,扛着吊睛白虎的两只后腿;薛仁贵与李承乾拽着两只前腿,一行人又洋洋洒洒的抄着原路返回。
半时辰后,便到了薛家篱笆院内。李世民吩咐一院外侍卫,让他回宫禀告长孙今晚自己和李承乾不回宫中,有事要办。
程咬金拿着锃亮的陌刀,三下五除二,拨皮去骨,轻车熟路,果然是个行家。血淋淋的虎皮丢在一旁,“咔嚓”手起刀落,斩下白虎后臀,大小足足半只人身。
“老汉,家中可有茴香、茱萸、食盐?”程咬金一边剁肉,一边吆喝道。
薛老爷子陪笑道:“程将军,老朽这只有些许盐巴,不曾有其他调味之物,真是对不住了,山野村邻,还望海涵。”
“罢了,罢了,有盐就可,这调味之物就交于我去寻吧!”程咬金放下手中陌刀,“嗖”的一下就跑进树林,没了人影。
李承乾狐疑不解问道:“阿爹,程叔伯去作甚了,难不成回家讨茴香茱萸了?”
李世民淡淡笑道:“此地离长安程府尚有数里,这老货可没那般好心,特意回府讨调料,估摸着是去了树林找些野草而已。”
“这野草酸甜苦辣确实皆有,可是这程叔伯找的野草,阿爹,你确定不带毒?”李承乾小心的嘀咕道。
“你这小皮猴,怎么说话的。你别看这老货平日里张牙舞爪,其实做的吃食可是一流。当年军中营食,为父独爱老货的烤食,撒点不知名的野草碎末,别有一番味道,与你那烧烤相比可算丝毫不差。”
老程这老泼皮还能做出美味佳肴,还真让人意想不到。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脸下,竟有一手绝好的厨艺,李承乾大感新奇,隐约间对程咬金做出来的吃食有点儿兴趣。
片刻,程咬金手里抓着一些野草,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咬牙怒骂道:“他娘的,什么破地方,差点没将老子屁股摔成半截。”
点火搭架,虎肉在火红的焰火上“兹啦”响,见虎肉外表变得金黄,程咬金将手朝着衣服上假模假样擦了一下,揪了点捣碎的盐巴合着碾碎的的野草,洒在虎肉上。
薛老爷子从家中拿来草席铺在院子上,又将家中留着中秋小酌的绿酒全部拿出,而后薛仁贵从杂物间找了几只破罐子,舀水清洗之后,依次摆在众人身前。
老程是个妙人,说道吃比谁的乐乎。给众人将身前的酒满上,又切了数份虎肉递给众人手中,就如同酒馆小厮那般神态,怡然自乐。
李承乾也是接过老程递过来的一块虎肉,没急着吃,先用鼻子嗅了嗅,发现香味十足,小小的撕咬一口嘴中嚼了嚼。突然眼睛一亮,酥软可口,唇齿油香四溢。李承乾一手拿着虎肉啃扯,一手竖起大拇指对着程咬金连连称赞。
忙活完的程咬金见缝插针,顺势坐在李承乾身侧,神气十足道:“怎样,我老程的手艺不赖吧?”
“何止不赖,要我说宫里的厨子都没您这手艺,可惜了,可惜了,怎么好端端做将军了,真是浪费人才。”李承乾一边嘴里嚼着虎肉,一边扼腕叹息。
程咬金仅仅握住李承乾左手,大有怀才而遇之感,对着李世民道:“陛下,您看,太子殿下都赞不绝口,俺老程这厨艺放眼大唐还真是没了谁。哎,哎,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我这一身绝技。”话说到最后,程咬金对着头顶的弯月止不住的叹息。
“你这老货,倒埋怨起朕了,有你这般闹腾的么?堂堂大唐将军,竟然开酒馆做厨子,丢不丢人?”李世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额,程叔伯还开了酒坊”李承乾纳闷问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琼笑容满面:“乾儿,你有所不知,这老货当年任泸州刺史时,着实吃饱着撑的竟在刺史府旁边开了家酒坊,一会儿掌柜一会儿厨子,忙的不亦乐乎。后来有人将此事告知于陛下,陛下便派礼部唐俭前去查看。结果这老货斗大字不识一个,学着人家写了封陈情表交给唐俭,让他呈于陛下。唐俭临行前,老货还特意烤了一只羊腿托唐俭带往宫中让陛下品尝品尝。老货就是一浑人,哈哈......”
“二哥,说这陈芝麻烂谷子干嘛,来吃酒。”程咬金面色绯红,着实不好意思,便无赖般的打断秦琼邀之吃酒。
奇葩,真是奇葩。两个儿子打架出手尽是下三滥,老子更厉害,堂堂将军开酒坊。不怪世界太乱,只怪程家基因过于彪悍。李承乾狠狠的揪了一下大腿,示意自己要忍住,不能丢了老李的脸,痴笑出来。
“哈哈,你们看这老货还难为情了,哈哈......”李世民指着程咬金畅怀长笑,甚是快哉。
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三位文人亦是忍着笑意,借着饮酒时机,大挥长袖遮脸,暗自发笑。
酒起歌声舞,明月映人欢。李世民放开了平日的帝王威严和秦琼等人开怀畅饮。篝火旁,聊着当年隋末起义纵横捭阖,驰骋疆场。说到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的已经战死沙场,情到深处,众人眼里皆有丝丝泪光。
“阿爹,当年你们带着义军,也曾这般对着篝火,纵歌饮酒,好不快哉吧?”李承乾很向往那种生活,有一群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围在火堆旁,吃着羊腿,吹吹牛皮,耍耍酒疯,多么潇洒纵横。
“是啊,那时动乱年代,条件艰苦,特别是攻打隋将段达那会儿,军资吃紧,一坛酒兑了好些水,就这样众人还只得摊上一口而已。不过那时候大家热血方刚,酒吃没了,便在篝火旁光着膀子切磋武艺,久居长安,还真有些怀念。”李世民眯着眼睛好生回忆想起那些年南征北战的日子。
“日子过得没来头的快,当年太子殿下还是吱呀的小儿,现如今已是白齿青眉的翩翩少年。”长孙无忌举起酒来感叹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少有的用那慈爱的目光瞄了一眼正在侧耳倾听的李承乾淡笑道:“小皮猴都十几岁了,过些日子,都快行冠礼了,须臾之间,我等都老了啊,哈哈......”
老男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热血长歌亦或是难以言尽的感时伤怀,篝火的火焰越来越小,直至天边泛起鱼白,湮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