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众人退至大殿两侧,悄然坐了下来,目光散落在大殿正中心的二人身间,众人对王玄策不甚了解,亦是好奇他能在李承乾手底下撑住几个回合。
东宫之内除了李承乾及负责安全的守卫可以佩戴武器,其他人一概需要卸甲,所以李承乾让赵虎前去拿来王玄策方才进入东宫前卸下的横刀,待王玄策接过赵虎递来的横刀后,拱手拜道:“卑职得罪了。”
李承乾亦是从内堂寻来一柄七尺青光长戟,分量尤为沉重,寒光内敛,素寂潇潇,乍一看并未有夺目之势,但李承乾可宝贝的紧,因为这长戟乃是一大神兵,当日秦琼得知李承乾虽练十二长戟之术,却无趁手的长戟,便将府上的压箱宝贝送至东宫,自古长戟有名者为吕布用过的方天画戟,但鲜有人知还有一柄长戟更是压过方天画戟之威名,名曰:逐日。
秦琼少年之时,便是靠逐日闯荡九州,一路斩贼杀敌行至瓦岗寨,奈何随着年纪的增大,竟有些挥不动逐日,这才将逐日封藏,用起了瓦面金锏。而今李承乾正当年少,血气方刚,手握逐日很是轻松,感觉不到一丝压力,他在想倘若自己与逐日有了默契之后,他日见着了苏聆月,定要在她那沧月上戳几个窟窿。
二人相对而立,王玄策接过横刀,仿佛变了一个人使得,剑眉藏霜,星目骋锐,深吸一气后,浑身青筋骤起,飞步而来,寒光与秋阳交错,刀刃直驱,劈的空气哗哗作响。
李承乾单手秉持逐日而立,且见王玄策刀风已至,陡然发力,紧握逐日跃步而上,待二人距离不过半丈,手腕一提,逐日横扫八方,狠狠的撞击在横刀的刀刃上,顿时,火花飞溅,寒铁碰击之声扩向四周,惹的杜如晦等老儒皆受不了的捂住耳朵。
第一回合,两人只是稍作试探对方底细,所以皆是正面相击,只不过,二人脸色无异,李承乾没有后退,王玄策亦是没有后退半步,可谓是旗鼓相当。
看了眼王玄策后,这次李承乾率先而起,踱步而去,借着逐日七尺之长,不断刺向王玄策下盘,王玄策手中横刀到底是短了不少,无法化守卫为攻,只得一边后退,一边挥动着横刀,形成一幕刀网,阻止逐日的戟尖刺来。
退无可退,王玄策已被李承乾直至墙角,然只在一瞬,王玄策收回横刀,刀尖朝着地面一点,顷刻间刀身弯曲成弓,不一会儿又恢复了过来,此间王玄策依靠刀身的弹力,凌空而起,右脚踢了下墙壁,整个人飞向李承乾身后,于空中,又挥动横刀,朝李承乾左膀削去。
“呼......”杜如晦、房玄龄、孔颖达等人见状,连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生怕李承乾化解不了此局。
倒是苏定方凝了眼李承乾的下盘,开口道:“杜相、房相,莫要担忧,殿下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李承乾扩开双腿,呈一字马,整个人瞬间矮了下去,逐日立在地上,双手紧握,遂之一璇,半身凌空,双腿且划出一道圆弧,见王玄策即将落地,收回左脚,伸出右脚,直接踢在了王玄策的腹部。
王玄策闷声落地后,并未稍作喘息,而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趁着李承乾还未站稳身子,再次踱步而去,还是如同适才那般,横刀直劈李承乾的肩膀。此间的李承乾乃是半蹲的姿势,若站起来,腹部会挨上一刀,若继续蹲着,肩膀亦是逃不了一顿猛劈。只在一瞬,当刀刃抵着李承乾的肩膀之时,李承乾突然朝地上一躺,显然王玄策扑了个空,奈何力道太足,一时受不住手,整个身子还在向前倾移。
就趁现在,李承乾双掌拍地,跃地三尺之高,双腿再此踢向王玄策的腹部。
王玄策亦是注意到了李承乾的举动,奈何身子已经撤不回来,只得闷声吃痛,莞尔待李承乾将其踢上半空,他松开手中横刀,直接扔向李承乾的腹部。
“呜呼,小子尔敢。”旁侧的众人纷纷大惊失色,那无主的横刀犹如一记飞箭自上而下袭来,李承乾还处在半空,实乃避无可避,众人胆颤之余,亦是爱莫能助,毕竟离得太远了。
此间李承乾心里亦是一惊,这小子是在玩命啊,且将那刀尖在眼瞳里愈来愈大,李承乾环顾四周,发现适才自己用力过猛,那逐日竟入地三分,竖立在自己的四尺开外之地。
当下便不再多想,脚腕连忙勾住沧月柄身,待着力后,用了一摆,荡漾出去,但包裹腹部的腰带却刚好被刀刃划过,随着李承乾一同悄然落地。
“锃”李承乾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后,横刀亦是落下,正巧落在李承乾腰便,入肉见红,只差一分尔。
“砰”又是一声,这一次是王玄策重重的砸在地上,束发散开,满脸灰尘。
“王玄策,你该当何罪?”魏征怒气冲冠,愤然呵斥,“来人啊,速速将此子捉拿。”
“慢”李承乾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埃,制止道:“魏侍中这是何故?”
“哼,切磋而已,此子却是以命相搏,殿下贵为储君,若是出个好歹,你让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唉”李承乾摆手道:“魏侍中此言差矣,刀剑无眼,适才只是孤技不如人尔,与玄策何干?”
说话之间,王玄策单膝跪地道:“殿下,卑职罪该万死,适才就想着迎,所以......”
王玄策的家世老爷子早帮自己差的一清二楚,清白得很,所以李承乾并不觉得王玄策会公然在大殿上行凶,故而托起王玄策的双手道:“文艺第一,武无第二,是孤自叹不如,你何罪之有,快起身吧。”
杜如晦虽不了解王玄策,但也知晓此人乃由天子钦定,底子应当清白,便道:“玄成你多心了,想来玄策方才之举也是无心,不必小题大做。”说罢,杜如晦稍稍上前,拍了拍王玄策的肩膀,笑道:“陛下果然没看走眼,你这武艺的确卓然,往后勤加苦练,多学些兵法,争取成为我大唐武将中流砥柱。”
杜如晦此话一石二鸟,一边宽慰了王玄策的彷徨之心,另一边借着天子之名委婉告知还未缓过神来的魏征,这小子乃是天子亲选,家世能不清白麽?
魏征不是傻子,只在一瞬,便听出了门道儿,然眼睛还是瞟了瞟王玄策,轻轻哼了一声后,遂之不再言语。
腰带断了,李承乾晃荡着宽松的外袍,笑道:“玄策,往后你随孤而行,充当孤的贴身侍卫如何?”
见李承乾不怪罪,还委以重任,起身的王玄策再次单膝跪地道:“感谢殿下厚爱,卑职万死不辞。”
此番言辞不似适才那般僵硬,想来是王玄策真心之言,李承乾心下欢喜,王玄策的武艺可是比自己还要高上半筹,往后若再逢如华阴那般危难,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殿下,午膳时辰已至,郑奉仪询问是否开席了?”一名颇为面生的婢女立在殿外,朝着李承乾轻轻道。
李承乾望着那如高阳年纪相仿的少女,开口询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禀殿下,婢子贱名荷香。”婢女怯怯道。
“荷香你告诉郑奉仪,可以开席了且让郑奉仪将父皇赏赐的三坛子葡萄酒拿过来。”说到这儿,李承乾看着殿内的众人笑道:“今日东宫群英荟萃,孤要与诸位叔伯及大唐才俊一醉方休。”
“好好好,早问东宫吃食乃是一绝,今日老夫算是有口福了。”孔颖达捏了捏稀松的白须,畅然大笑。
于志宁亦是点头附和道:“诚然如此,早就听闻烧烤出自东宫,咱们今日也能尝尝这最纯正的烤羊肉咯。”
“如此甚好,美酒佳肴即将入席,诸位叔伯还请稍待片刻。”莞尔,李承乾朝着殿外吼了一嗓子道:“冉冉,绿儿何在?且将殿内木案和胡凳归齐。”
平日里这些事李承乾自己能动手就动手,不过眼下有了个魏征,虽说关系不错,但也害怕他那张唠叨嘴,便唤着绿儿及冉冉两位丫头,将适才比武拉开的桌椅摆放归为。
好在这两个贪吃的小丫头今天突然懂事了起来,随叫随到,话音刚落,两人便并肩而入,步伐轻柔,举止得体,这让李承乾大感长脸。
木案摆置在大殿中央后,那些新来的婢女将食盒菜肴端上桌,手法娴熟平稳,佳肴很快便在木案上堆出色香味俱全,比庭院秋色还色泽缤纷。
李承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诸位叔伯、定方,正则,玄策,佳肴已至,该入席了。”
木案上的菜肴香味四溢,色泽令人眼花缭乱,这些人睁大眼睛,好奇不已,因为这些菜皆是他们不曾见过的菜系,魏征指着两盘黄灿灿的脆皮鸡,询道:“殿下,这是什麽菜,怎麽这鸡不像是煮的,也不像是蒸的,外皮竟如此好看?”
“难道是油炸的?”房玄龄讷讷道,要知道目前大唐的菜肴多以蒸煮,很少用油炒菜,毕竟油这东西目前在大唐还算奢侈品,且还是动物油脂,譬如牛油、羊油。魏征将鼻子凑了上前,嗅了嗅,开口道:“我看不像,闻不出一丝儿羊膻味,感觉这鸡肉浑然天成啊,没有一丝杂味儿。”
此间杜如晦亦是上前,深吸一气,满脸享受道:“这味儿都这般撩人,直叫人垂涎三尺,殿下,你可别卖关子了,这菜臣等怎麽从未见过,你快快和我等说道说道。”
“这菜啊,叫做在天愿作比翼鸟。”其实就是一盘叫花鸡,但名字委实难听,怕这些人听了后食欲全无,李承乾便瞎诌了一个名字。
闻此言,众人先是一怔,然后大乐,杜如晦连连赞道:“两只鸡竟有如此雅名,殿下果然博学多才。色泽如此诱人,名字又这般清雅脱俗,着实令人食欲大振,哈哈,殿下你可莫要敝帚自珍,且将这在天愿作比翼鸟的做法告知我等,也好日后回府有个口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