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啸说过谢昭若有事寻他可托常伯捎信来,可眼下的难题已然得解,又想着俩人相交的近况,谢昭还是将建业城里发生的事情都写信告诉了他。
秦啸收到谢昭的来信也很是欢喜,他原本一直踌躇着该不该写信给她,又怕谢昭觉得冒犯和唐突,眼下收到佳人来信,这一来二去地便又建立起了联系。
“今儿个雪可真大!”
绿珠抖落肩头的雪片,撩了帘子进屋,见外间没人,次间里却传来一阵声响,不由探头向里往了一眼,见谢昭正坐在桌案前,凝眉细看手中一张鹅黄色的信笺,不由又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墨玉,笑道:“是秦校尉又来信了?”
“是。”
墨玉看了绿珠一眼,抿了抿唇,“这样大的雪天,这信在途中定然耽搁了一阵,不然早该到了。”
秦啸的信恐怕就是几天一封的速度转到谢昭的手上,其实说的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要么是边防的军务,以么是平日里的琐碎,并无特别之处。
“咱们姑娘与秦校尉这般算什么……”
绿珠小心地嘀咕了两声,又碰了碰墨玉的肩膀,挤眉弄眼道:“不会真是?”
“小心祸从口出!”
墨玉瞪了绿珠一眼,又向里一望这才收回了目光,“咱们姑娘不过是爱惜人才罢了,再说秦校尉于咱们有恩,姑娘折节相交,想来是看好秦校尉的。”
“真是这样就好,害我以为……”
绿珠说到一半连忙捂了唇,半晌后又轻叹一声,摊手道:“其实秦校尉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了他是庶族子弟。”话语里也有一丝惋惜。
“嘘,小声些。”
墨玉对绿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俩人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谢昭与秦啸相交倒是坦坦荡荡并没有避忌着旁人,就连大长公主都知道她颇为赏识这个庶族校尉,但也仅仅只是赏识罢了,依着俩人的身份地位断没有那方面发展的可能。
而这个时代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苛,所以谢昭与秦啸也不算是私相授受。
次间里燃着暖香,清淡的香味又带着点甘甜之味倒是熏得人身上都暖了不少,谢昭看完信后不禁轻轻笑了笑。
没想到她设计出的无指手套倒是让秦啸很是喜欢,说是在冬日里练剑拉弓也不觉得冷了,只是眼下他还想征求谢昭的意见,问问能不能多做一些发给这里兵士们,也免得冬日里一个个操练后将手冻得就跟红馒头似的。
当然秦啸的意思并不是让谢昭出钱出力,但这毕竟又是谢昭想出的主意,若是他想要大量地制作出这种无指手套来,势必要征求一下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他倒是好心。”
谢昭笑着轻哼了一声,想了想便提笔写下了回信。
信中言明,秦啸的想法不是不可以,不过大量地制作手套的话皮毛昂贵是个问题,建议他们用轻便保暖的材料代替,就用前几年新出的棉花塞在布里做成棉手套也行,棉花不贵又保暖,只是没有皮毛这般耐用罢了,但仅仅是方便和御寒却也足够了。
得到谢昭的同意秦啸也很是高兴,回头就向士族上锋禀报了这事,不过他的上锋很是不乐意,但因着秦毅在一旁帮衬着说话,加之秦家也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这位士族上锋才勉强点头同意。
时下士族等级观念森严,这些士兵不是庶族便是贱民,士族出身的上锋又怎么会去理睬这些人的死活,他的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秦家人这样的做法却在不知不觉中拉拢了人心,又加之秦毅颇会做人,秦家父子在军中渐渐树立起了不小的威望。
日子转眼到了三月十八,这一天正是谢栖芳与崔夷姜的成亲之日。
谢昭作为崔夷姜的好友又是她的婆家人,自然早早地便来到崔府,奉上了自己带来的添妆礼后,便与郑皎兮几个陪在闺房里。
“瞧瞧阿姜今日的模样,当真是个含羞带怯的美娇娘呢!”
郑皎兮今日穿了一身镶了银色澜边的宝蓝色襦裙,圆润的耳朵上垂下两粒水滴状的蓝宝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倒是衬得她更加明丽可人。
卢灼华轻咳了两声,又拿绢帕捂了唇,跟着点头道:“女子嫁人的时候总是最美的!”话语里难得有了一丝憧憬与向往。
今日的卢灼华穿得并不如往日一身素雅,到底是好友成亲,她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倒是显得娇娇弱弱,别有一番弱风拂柳的风姿。
谢昭坐在一旁浅浅地笑着,倒是看得崔夷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便听谢昭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姜嫁到谢家后就要改口唤我二姑姑了!”
郑皎兮听了“扑哧”一笑,又扶着崔夷姜的肩膀促狭道:“阿姜,你生生要比阿妩矮了辈分,这可怎么是好?”
“这又什么不好的?!”
崔夷姜却是不甚在意,又挺直了背脊伸手拂掉了郑皎兮的两只爪子,笑道:“多了阿妩在上面照应我,想来谢家的日子也是不难过的。”
崔夷姜与谢栖芳从小就订了亲事,俩人也是相熟的,她知道这个夫君生来温润宽厚,上头虽然有三重婆婆在,可陆氏与王氏打小就喜欢她,大长公主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再则还有谢昭给她在一旁帮衬着,所以她对未来在婆家的日子还是充满信心和期待的。
“看看,还没嫁进谢家呢,眼下就在为婆家人说话了,真正是女生外向!”
郑皎兮打趣着崔夷姜,转头却是拉了卢灼华在一旁说悄悄话。
崔夷姜却是侧了侧身子,对镜一照后,显然也是满意于今日的妆容,又透过镜光对谢昭道:“阿妩,你还是先回去吧,横竖我一会就要到谢家了。”
“行,那我先回去,等着明日认亲时咱们再好好聊聊。”
听崔夷姜这一说,谢昭便顺势站了起来,怎么说她也是崔夷姜的婆家人不好一直待在这里,谢家正是忙碌的时候,她也要回去看看要不要搭把手。
与几个朋友告别后,谢昭这才出了崔家的门,只是牛车刚驶出崔家所在的那条巷子,那车轮却是坏了。
车夫下来一番修整后却还是无法,只能禀报到了谢昭跟前,“县主,怕是要找人来修修,轮子拔缝了,若是再继续驶去,只怕中途就会裂开!”到时候摔着了谢昭,他们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横竖这里离崔家不远,绿珠你去借辆车来。”
谢昭想了想便对绿珠这样吩咐,宋队长又拨了两个人陪着绿珠一道返回了崔家。
谢家的牛车不能用了,谢昭只得先下了车候在一旁。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却有一队人马从另一条巷子穿过,走在最前之人穿着一身银红相交的胡服,他长得五大三粗,脸上一圈络腮胡子,眼睛虽小却闪着凶悍的冷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在与崔家这条巷子交错而过时,这人无意地往巷子里一瞟,却是一下就定住了脚步,因为他不经意间已是瞧见了站在巷子旁的谢昭等人,不由眼睛一亮,又唤了身后一个侍从来问道:“瞧见没有,那是哪家的姑娘?”
“这……”
侍从操着一口标准的京都官话,他放眼一打量,又瞧了瞧不远处牛车上的标识,再看了看崔府的位置,心头一计较,这才道:“回禀刘大人,小的听说今日是崔、谢两家的大喜之日,而这牛车却是谢家的……作为婆家人本不好往新娘子家来,也就是谢家的江宁县主与崔家那位新嫁娘交好,小的也远远瞧见过县主尊荣,那位姑娘想来就是县主本人了!”
“原来是江宁县主!”
被侍从唤作刘大人的男子不由咧嘴笑道:“早就听闻南方女子是水作的美人,这江宁县主瞧着是清冷了些,不过这身段这容貌,当真是堪称绝色!”说罢已是一脸垂涎的模样。
江宁县主自然是绝色美人,又出身高贵,又哪里是尔等胡蛮可以肖想的?
侍从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一阵,面上却是带着一脸恭维的笑容。
要知道这位刘大人可是率族来投南齐,虽是北方的胡族蛮子,可皇帝陛下还是很重视的,这不刚来一段日子便赐了府邸赏了美人,虽然官位上还未授封,想来也不会太低。
许是不远处的视线太过炽热焦灼,谢昭不由微微拧起了眉,目光一扫便望见了不远处探头探脑的那一帮人,面色一凛,跟着便转了身背对着他们,又瞧着崔府的侧门已经驶出了一辆牛车,这才踏步向前,“我们走!”
谢昭这一动,墨玉自然也就跟了上去,不过离去之前她还特意往身后扫了一眼,见着是些胡人打扮的男子在向这边张望,心下也是不喜,遂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谢昭主仆一走,宋队长他们也围了上去,魁梧的男子身形一错而过立马便挡住了身后炽热的视线,那位刘大人还因见不着美人的背影而一脸惋惜的模样,心下不由琢磨着是不是他也应该讨个南方女子做妻子,听说这南女最是娇贵可人,若是能收服这样的一个贵女,岂不也是人生一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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