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架?轻风圣手的脾气真是古怪,有什么皇帝看不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宰相被关在了天牢里,太后的心绪有些不宁,说话便也跟着刻薄了起来,
楚莲若挑眉,双手笼在袖中摩挲着,有些好奇。
“倒不是有什么看不得,只是我的药方,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而已。”风轻嘴中的话说的清风拂面一般,柔柔和和,却是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风神医,好大的排场啊!”施玉音脆生生的给风轻扣了一个大帽子。
风轻浑不在意,不过那静立在原处的身影,却是在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不按照他的方式来,那么这毒不解也罢。
“皇兄,这都临门一脚了,难道还要让夕妃与文妃去见阎王不成?”胥阳说话从来都不客气,这也是众人体会惯了的,如今听在胥容的耳里,倒是一个不错的台阶。
“翎王说的不错,母后,玉儿……”相较于胥容的劝诫,胥阳很是直接的来了一句:“母后,玉贵妃,你们可别在这个时候惹了神医的不快,否则即便是皇兄要了他的命,今日这夕妃与文妃怕是也只有陪葬的份儿。”他一边说,一边挑起自己的剑眉,那模样有些冷硬,也有些看好戏的成分在其中。
如此一来,太后与施玉音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若是再加以阻挡,岂不是要将这二人置于死地么?
“哀家累了,随你们怎么折腾吧,不过风神医,若是哀家看不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儿,你便莫想要在活着离开皇宫了!”是威胁亦或是出一口恶气,总之她是撂下了狠话。
楚莲若直觉太后今日心情不好,却也只是淡淡的勾起了唇角。旋即换了一副心焦的模样看向胥容:“皇上,太后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你安心吧。”胥容也是心烦意乱,今日这太后已经算是几次没有给他面子了,御书房本为其一,如今再来一出,怎么说也是让他心中不满。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胥阳扫了一眼楚莲若,又深沉的看了一眼风轻,终究是簇拥着皇帝离开了,而不过刚刚出了殿门的胥容恰恰听到了风轻不大高的询问声音:“本来以为皇宫里便是皇上权力至上,今日看来却是不想太后宝刀未老,据说还垂帘听政了一段时日,不知可有其事?”
楚莲若觉得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但是却依旧很配合的惊呼一声:“风神医云游天下想来是言语自由惯了,这宫中之事你可莫要乱说!”特意压低的声音,却并不低,至少顿住了脚步的胥容还能够听得见!
两句话落,殿内便安静了下来,而胥容狠狠一拂袖,脚步快了许多。
胥阳眨了眨眼,“皇兄可莫要多想,母后与你毕竟是亲生母子。”他若是不说也就罢了,这一说,胥容那心便更加的布满了愤怒。
宰相一事,到底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皇上,臣妾身子不大舒服,便先回淑妃殿了!”恰在此时,淑妃上前盈盈告别,她始终一袭张扬的红色,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却并不是张扬的猖狂之感,反倒是魅惑重重,顾盼婉转之间,直让胥容的视线愣是胶着在了她的身上。他扶起拜别的淑妃,“今夜孤去你那儿用膳!”
淑妃眼眶之中先是一喜,又是一暗,“皇上,臣妾旧伤未曾痊愈,怕是有心无力,而且……”她故意顿了顿,“而且,太后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若是皇上今夜再去了臣妾那儿,怕是会惹了她的不快。”
这哪儿是辞别啊,这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太后本就不喜欢她,这是她的硬伤,因而如若能够让太后彻底不再管这后宫之事,她的行动总能变得简单一些。
虽然如今的她因着心中的怀疑,或许不会全心全意的去帮着他的大哥,但毕竟她还算是珍爱自己的生命!
哪儿有一个帝王,这后宫之中宿在哪儿还要被别人抓在手上,这一提,又让他想起了曾经他便是在淑妃那儿睡晚了一会儿误了早朝,结果当即就被太后给训斥了一顿。
更有甚者,他在寿康宫待了那么几天,虽然有绿萝服侍不假,但是他才是皇帝,他的决定哪儿能被别人捏在手里,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亦是不行。
他却不想想,原先一直在清修的太后,是因为他被暗害,这才重新走进众人的视野的。“无碍,你只管准备好膳食等着孤就行。”
如此一来,施玉音当先便黑了脸色。她本来还在嘲笑,这淑妃竟然敢触及太后这个硬茬儿,皇上肯定是会不高兴的,却不想,竟然还得了一个一定会去的承诺。
也不怪她黑脸,这里的人包括淑妃都是有武功傍身的,虽然淑妃此刻比不得曾经,却也能够将风轻刻意保持的刚刚好的声音给听进耳里,自然明白如何火上浇油!
胥容武功或许不到位,但毕竟也是身负内力,耳目自然好使一些。
一行人,就这么心思或喜或怒的离开了夕颜宫之外。
解毒的过程很简单,将一切都和卿卿等几个宫女说完之后,风轻便也离开了,他可是知道的,在这宫殿的那颗高大的梧桐树上,可是一直有一个人影监视着,若是他不离开,估计有人会去而复返,他也懒得在宫中找麻烦。
容越见风轻抬步离开,立时便跟了上去,“我可不喜欢暗中有人跟随。”容越一听,当即就跳了下来,与风轻肩并肩的走在了一起。
“是胥阳让你监视我的?”
“老大说那不叫监视,只是看着而已。”容越自逃离了上官文慈的毒手之后,便继续兀自逍遥了,只是中途跑了一趟伯阳候府,毕竟他承诺过将伯阳候之女给安全的救出来的,虽然吧,这最后救人的不是他,但是他还是以恩人自居,敲了伯阳候好大一笔竹杠。
后来,夜里却被胥阳的心腹斜阳,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在青楼里给找了出来,虽然他只是寻了青楼这么一个地方喝酒,但是就是因为只喝酒不办事被斜阳这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黑心之人给笑了许久。
最后,他才丢下一句,今日胥阳让他在暗中看着风轻的命令。
风轻长臂轻抬,容越一步跳开,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绣云阁阁主,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明白这人不好惹的。
不过,风轻只是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便放下了手臂,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阁主从来不知道,柳叶山庄的庄主是这么的胆小?”
容越却是保持着距离不动,“倒不是我胆小,而是风轻阁主声名在外,由不得我不胆小,说来倒是被你给吓的。”他说的一本正经,将一切的愿意却是归结到了风轻的身上。
“哦?想不到我竟然这般厉害,看来比之翎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容越咽了咽口水,这人也难缠,当然嗯之一字,他可说不出来。更是不敢说啊……
这边没有听到容越回答的风起好心情的朝着一条稍微偏僻的地方行了过去,那条路是逐松院,若说起来,还只有那个地方,让他的心能够稍微平复一些,一来到皇宫,他整个人心底里的厌恶有如覆水!
那股恶心,是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难以摒弃。
本以为,这么多年了,或许不会再有难耐,却不想,哎!他也唯有叹息一声……
屋子里浸泡在药桶之中的楚莲若和上官文慈,趴在各自的桶边忍受着不太明显的煎熬。有一股子疼痛在蔓延,只是二人却只是皱了眉,未曾痛哼一声。
渐渐地,那股子疼痛持续上升,二人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呼吸开始变得紧凑,卿卿几人虽然心痛却也听从了风轻的话,这是解毒之中一定会出现的步骤,莫要慌,熬过了一刻钟便会逐渐缓和。
但是她们的焦急,二人看在眼里,“你们出去。”楚莲若今生不愿意有人看得到她的狼狈,因而一改往日的温声细语,眸中吐露出一股子凌厉的气势。
几人一怔,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又听上官文慈吐出同样的言语,面面相觑之下,只好布了出去,风轻也说,这样便可,她们是不需要时时刻刻的候着的。
“刚刚的你怕是把她们吓到了!”
“没有吓到你便好。”楚莲若咳嗽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掩饰,还是真的咳嗽。
“估计我们好了之后,有的人也该被处死了。”上官文慈试探的说道。
“你不用试探我,我倒是和你一样,消息咱俩儿知道的都差不多。”楚莲若知道上官文慈的心思,但是昨日看到那锦缎之后,她只一心惦记着那活该千刀万剐的宰相了,哪儿还有心情知道关于那什么伯阳候之女的事情。
说不得,最后进了宫,又是一个敌人。
“不过你昨天那么大的异样,还真是将我给吓了一跳,那眼底玉石俱焚的眸色估计莫说是我了,纵使翎王和那位风神医都应该被你吓住了,你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今后出乎你预料的地方还有很多,你拭目以待吧。”
“这可好,我一定会拭目以待的。”于上官文慈而言,胥阳既然说苏王是在皇帝的手上,那么便是他也探查不到具体地方,如此一来,便只有看她的动作,不过正如楚莲若所言,后宫太乱,虽是一个妃子,但是站不住脚便只有被打入冷宫的份儿。
如今,有了她的帮助,估计一定会事半功倍。
说话可以分心,因而她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事儿,终于感觉那一开始的疼痛缓了下来,不无意外的两人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狠意,今日之后,她们便要联手,楚莲若觉得自己的动作终于可以加快了。
有太多的障碍横在她的跟前,曾经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就无能为力去动。
现在,胥容待她虽说不是情根深种,但是大小事儿发生的第一情况,估计还是信任她为先,再擅加利用上官文慈的那段恩情,将施玉音彻底的从高处扔下来定然不成问题。
只是想着,楚莲若的心便雀跃了……
“你这是想到了什么,如此兴奋?”上官文慈正好抬眸撞上楚莲若那双兴奋的几乎要爆出来的双眼,疑惑的问道。
“你能告诉我,你那段在琉璃寺赋予皇上的恩情究竟是什么吗?”楚莲若不答反问,虽然知道这事儿一定和苏王有关,说出来便是揭开了她的伤疤,但是此事儿她还是想要知道的好!
这倒是楚莲若一直好奇却又没有得知的。
胥阳或许知道,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终究是没有让他有机会说出口,这两日却正如上官文慈所言,他们俩儿倒是只顾着谈情说爱了……
眼神微微眯起,泡着药浴的楚莲若,面若桃红,肤如艳李,那双本就澄澈的眼眸里却氤氲了别样的风华,如那雨后一抹惊虹掠过宽阔的天际,蓝天白云,天际逍遥宽阔之中却透出了婉转的颜色,“你这个模样若是被那两位看到,怕是会如狼似虎咯!”上官文慈不答,只是轻巧的绕开,显然是不大想说。
果然知道了太多的上官文慈惯会调侃人的。
楚莲若也没有生气,“我们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已经成了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但是我同样也是有事瞒着你的,以己度人,我不逼你,待你觉得时机成熟之后,再说与我听也无碍。”楚莲若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就像她不愿意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抖出去一样,她理解。
“嗯,你只要知道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就对了,我们与胥容竟然都有仇恨,且不论其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错。”
楚莲若与上官文慈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默了一会儿,上官文慈突言:“我总觉得秋菊宴之前还有事情发生,心绪不大安宁。”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莲若虽然说的确实轻巧,但是那眼神却也变了味儿。
离开的胥容直接调了一队禁卫军,将夕颜宫全部围住,因而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看到这架势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从而今日甚是安静。
卿卿时不时的进来换水,她本就深谙医术,却仅限于奇门异方,这也跟她学的杂有关,所以这一次的七日红实不在她的知识范畴里,因而也只能跟在后面干着急。
但是风轻许是从胥阳那儿知道了卿卿的医术,所以这兑水换汤一类的消息便悉数告知了她,她也记得甚是牢固。
“如果,如果这之后想要出宫的话,不知道可有法子?”最初的疼痛之后,是脱胎换骨的清新,因而上官文慈舒心的吁了一口气。
楚莲若听得这般懒洋洋却带隐隐含着迫切的话,伸手拂开被汗水黏在她脸上的发丝,“你要出宫?为了什么?”如果,真正算起来的话,她进宫的时日并不多。
“若是之前,或许我这一生,未曾达到目的之前,永远都不会出宫,但是如今,结识了你,而你又与翎王有此关系,应该另有法子吧?”她其实更多的也只是试探而已,“我只是问问,若是能行,自然百般好,若是不行,便也无所谓了!”
“很重要的事情么?”
“苏哥既然未曾生死,我自然要将琉璃寺中的灵牌收回,过些日子便是他遇害的时日了,不想触了眉头!”上官文慈本也不是迷信之人,但是因为在乎,她怕……她怕会再一次的与之生死相别,那灵牌在人活着之时,便不是个好东西,她心中如此认为。
有了膈应,便满心难耐,总觉得很想将那灵牌碎了,自从胥阳告诉她苏王尚且未曾离开人世的时候,她便开始盘算了。
楚莲若点了点头,但是她不是圣人,虽然心有戚戚,却绝不会为了别人而冒险。
大仇未报,秦大将军的生死已经不仅仅是她曾经眼里看到的那般简单了,一切都得从长计议,这般便更不能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关于胥容的信任给轻易的毁掉了。
“我只是说说,也不是真的要你帮忙,若是为难,便不要多想了。”上官文慈看到楚莲若皱起的眉头,遂轻声言道。
她本也没有想要逼迫楚莲若,只是这样似是呢喃,似是放弃,又微微含了绝望的声音吐露而出,便若那冬日里的阳光,化开了百米山巅的雪水,露出了窄窄的尖牙,可是那覆盖了山体的白雪却迟迟不退,围绕,包裹,嘲笑着最先剖开的山顶。
楚莲若心中微微一痛,这种感觉,她不喜!“或许,我们可以向胥容建议,去琉璃寺上香祈福。”
上官文慈本来有些灰暗的眸子霎时间便被点亮,“这样可以么?”
这一问,她却迟疑了,曾经的胥容在苏王‘死后’便一直很忌讳琉璃寺这个地方,但是又让上官生生的待了三年……
“你待在琉璃寺的三年主要是做了什么?”一直的理由是三年的祈福,这是胥容对外所言,明知历朝历代没有设立嫔妃在寺庙之中祈福的先例,却也无人敢去质疑,皇权至上一切顺理成章,恍若本该如此。
“呵,那三年,不过是容越给我的沉淀期罢了,或者说是变相的软禁,上官世家的力量,他的野心从来都不小。”她说的隐晦,却又直接。
“囚禁,何解?相信没有地方如皇宫一般更容易囚禁人了?”
上官文慈此刻却是甩了甩头,并不接话,稍稍一耸肩,嗅了一口逐渐变得清淡的药味,浅浅一动,骨骼之间发生淡淡的摩擦声音,舒缓了经脉,恍若新生。
楚莲若默了默,“那我们休息两日,便去试试,毕竟靠近京都的便只有琉璃寺,我们只是嫔妃,不是皇后,便无权去祖寺祭拜祈福,这皇宫虽然不好出,但是有正规的名头还是能够走上一走的。”
“你似乎对宫规礼制甚是熟悉,而且,我初初见你,便觉得你是做惯了主子的,这实在是和你一个小小的岑州总督之女且饱受欺凌的十多年处境不大相符,不打算说说么?”
“你该是知道我做了一段时间的翎王侧妃。”话不说满。眸光透过雕花木窗故意露出散去药味的缝隙里,落在那回廊上放置的花盆之上,花序虽然凌乱,却依稀可见,秋天的另一个标志——菊,此刻正一半黄,一半浅白。
上官文慈了然的点头,心中却依旧存了疑虑,且不说翎王府多为男宠的伪装,看着胥阳那样子就不是一个喜欢以礼数折腾人的主子。
不过,她既然这般说了,她也不多问,就像她自己一般,她不愿意说,楚莲若自然也不去多问。
当二人终于从药桶之中走出的时候,浑身泡的有些泛白,而且药水浸入身体,自带了一股子的药味儿,上官第一时间没有忍受得住,之前满屋子药味儿的情况下,味觉上没有那么明显,如今却是直呼受不住。
直接就唤了素容,打了一桶清水沐浴而去了。
而楚莲若却是穿好了衣服,行动自如之后,她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院子里的空气,伸手迎风而立,任由刮花零落了她满身。
此刻,也是她这些日子里露出的一抹最为动人的笑意,此番笑容,不似过眼云烟,而是从唇角缓缓勾勒开来,晕染至整个脸颊,铺开一片落霞,光芒渐亮。
竟自眼底兀自蔓延开来,落在眸间的就此稀渐次点亮,璀璨生辉,看着倒像是晨曦初阳,微暖,夜间月色,初出的朦胧划开黑暗。只一句形容,却是光洒大地,芒铺天际。
九月十月的繁簇,本就金光灼灼,更有阳光散落,稍显寒凉的秋风自墙上的光影间闪过,那些突突的影子投射在她的眸间,金秋之里反而倒映出了醉人的春意,没有文人墨客之韵,却见奋奋直起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