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目录:骄宠| 作者:臻善| 类别:都市言情

    77

    八月初七,夜。

    沈云荞静静地坐在大炕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调香的书。

    明日就要嫁了。这两日不少贵妇前来,与她说说话,道贺之余,开几句玩笑。

    应付这种事,简直比做苦力还累。此刻曲终人散了,她已累得懒得动。

    偏生这只是开始,明日才是重头戏。成亲之后,要被人看来看去,要老老实实地坐很久。

    想想都觉得累。

    但是,应该是值得的吧

    明日起,她就有一个家了,有夫君相伴,有长辈要孝敬,有家事要她打理,有人情来往填充漫漫光阴。

    在以前,这些是她不曾想拥有的。亦或是不敢奢望她其实也分辨不清,最无法了解的是自己。

    只是舍不得姜府,舍不得对她最好的母女两个。

    她自己不是省银子的性情,填充陪嫁的箱笼时,置办了诸多物件儿,往后都能用得到。姜夫人和洛扬两个又帮她添置了许多,一个真如嫁女儿一般,一个则如送姐姐出嫁一般。是以,抬去高府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四抬。

    真的,若没有高进这桩事,她愿意在姜府住一辈子。

    落翘进门来,打了帘子。

    姜洛扬笑盈盈走进来,亲手捧着托盘,托盘上四色菜肴,两份高汤水饺,“馋猫,饿了吧晚饭也没吃几口东西。”

    “饿了,饿了。”沈云荞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娘说别给你做辛辣的菜肴,怕你明日上火。”姜洛扬一面说话,一面将百花鸭舌椒油银耳东坡肉一品豆腐摆上炕桌,“我们就只给你做了这些,将就着吃。往后回来再变着花样给你做。”

    “这些我就很爱吃啊。”沈云荞坐到里侧去,“快快快,一起吃。”

    姜洛扬坐到炕桌一侧,拿起筷子时,打量好友。

    肤色白里透红,莹润细致,如画的眉目间少了平时的英气,多了点儿柔和娴静。浅紫色褙子映衬下,当真是明艳照人。

    “看什么呢”沈云荞睨了她一眼。

    姜洛扬认真地道:“在看美人啊。”

    沈云荞笑开来,“被人虚情假意地夸整日了,你就省省力气吧。等何时我看自己不顺眼了,你再哄我开心也不迟。”

    “行啊。”

    两个人举筷用饭,起初说说笑笑,后来便都有些伤感,话越来越少。

    明知道日后还能常相见,可心里就是不好过。

    算是相依为命很久很久了,日后再有个什么事,便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不能第一时间宽慰帮衬对方。

    “高大人把你抢走了,我有点儿烦他了。”姜洛扬语气不快地嘀咕着。

    倒引得沈云荞笑出声,“改日我告诉他。你也要告诉三爷,他把你抢走了。我也烦他烦的厉害。”

    姜洛扬心绪明快了一些,“好啊。”

    说了不少这一类不着边际的话,氛围才又轻松起来。用完饭,姜洛扬没逗留,让沈云荞千万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自己回房也早早歇下。

    第二日,有全福夫人一大早过来,等沈云荞沐浴之后,为她梳妆打扮,手里忙着,嘴里说着吉祥话。

    姜氏和姜洛扬也早早过来,在一旁含笑观望。

    邢夫人等人先后而至,是自愿作为娘家人来送沈云荞出嫁的。排场完全没有改担心的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姜洛扬放下心来。

    沈云荞梳妆已毕,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里。

    倒是很想陪着云荞等到及时,亲眼送沈云荞的花轿出门,但是她自己也是待嫁之人,今日不好频频露面。

    不看也好,省得更失落。

    到了及时,她听到隐隐传来的喧嚣喜庆之声,过了好一阵子,鞭炮锣鼓齐鸣,末了,声音渐渐远去,府里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坐在花轿里的沈云荞,掀了盖头,回头望去。

    明知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克制不住要这样做。

    是真的嫁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时时与洛扬见面说笑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洛扬说,想告诉她现在有多可人多出色,告诉她曾经的小呆子足以让亲近之人引以为荣,还要告诉她,要时时防范顺昌伯给她穿小鞋,处处都不需给那败类留情面。

    一直没细说这些,是怕彼此难过,一直忍着。

    这会儿想到这些,愈发的不舍不放心,眼泪到了眼底。

    她拼命地忍着,用力吸着气。

    不能哭,不能哭,她要高高兴兴的。姐妹之间心有灵犀,自己要是没出息地哭起来,洛扬在家里也会难过。

    随后,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的生涯忐忑茫然。

    十七个年头,她从家里到了章府寄人篱下,之后回去沈府几年,接下来的一年在路途上辗转,再住到姜府,今日要去的高府。

    只有姜府是她意念中的家,温暖,祥和。

    希望高府也能给她这种感觉,

    让她终止颠沛流离。

    心神恍惚间,她依着早先得到的指点,抱着宝瓶下轿迈火盆,进到喜堂,拜高堂,与高进结为连理。

    被送入洞房,高进挑下她的大红盖头时,满眼笑意,还趁人不注意,对她眨了眨眼。

    沈云荞差点儿就瞪他了,随后心里有了点儿笑意,踏实下来。

    预料中的被人或真或假地称赞半晌之后,人们散去,室内安静下来。

    沈云荞松了一口气。

    落翘进门来,是高进命人吩咐她来服侍的,先是行礼恭贺,随后奉上茶点。

    从一大早到现在,沈云荞都没吃几口东西。就算是胆大包天的女子,到了出嫁这一日,都会担心如常吃喝会害得自己在路上出丑。

    沈云荞明明饥肠辘辘,却没胃口,只是喝了两口茶。

    过了一阵子,一个人过来看她了俞南烟。

    沈云荞欣喜不已,要不是落翘递眼色,怕是会忍不住下地去迎。

    “沈姐姐。”俞南烟巧笑嫣然地到了近前,“方才我不方便露面,这会儿才溜过来看你了。”

    “回来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沈云荞让落翘给俞南烟搬来椅子。

    “可不就是么。”俞南烟落座,“起先是每日忙得团团转,实在不得空。后来有些闲暇时间了,你和高大人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哥哥说我也算是高家这边的人,去姜府不大妥当,让我等成亲之后再见你和嫂嫂。”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我不敢不听他的,只能忍着。”

    “三爷也是怕你过去惹人侧目,保不齐就有是非缠身。”

    “嗯,我也清楚。”俞南烟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握住沈云荞的手,“总算是盼着你嫁了。过段日子,就是我嫂嫂正式进门。”她喜笑颜开的,“做梦都会笑醒。”

    沈云荞被她的喜悦感染,也笑得眉目弯弯。到此刻意识到了出嫁的一些益处,乐观起来。

    高进娶妻这样的大喜事,俞仲尧萧衍自然是要过来喝喜酒的。

    两人是上宾,与高老爷坐一席。

    高老爷年近四旬,高进随了他的性情,不笑也似含笑,让人觉得和蔼亲切。他端起酒杯,对俞仲尧萧衍道:“你们都是海量,我却鲜少喝酒,今日舍命陪君子。”

    “这不是应该的么”俞仲尧微笑,“高进建功立业,又娶妻成家,理当破例。”

    高老爷却道:“要说建功立业,你是第一人。起舞电子书等你成亲时,我还要破例,不醉不归。”

    “这就开始打算灌我酒了”

    高老爷笑道:“你这些年喝了我多少酒平日见不到你人影,到时候我找补回来一点儿不应该”

    “应该。”俞仲尧和他,偶尔是长辈与晚辈,大多时候像朋友,说话便很是随意。

    高老爷又对萧衍道:“还有你,今秋也成婚,我是打心底的高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前些年一直孤家寡人,我几乎愁白了头,今年倒是好,一桩桩心事都了了。”

    萧衍微微一笑,冷峻的面容刹那间柔和下来,“这些年您真是没少为我劳心劳力,我心里都清楚。”说着端杯,“府上大喜之日,阿行敬您一杯。”

    “好”高老爷爽快地一饮而尽。

    最热闹的时候,有内侍前来宣旨。

    高老爷和正在挨桌敬酒的高进连忙转去更衣接旨。

    俞仲尧和萧衍知会了高府管事一声,道辞离开。

    萧衍问了一句:“册封哪一个”

    “一家三个。”

    “哦”

    俞仲尧说起原委:“老爷子赋闲在家,却没闲着,酿酒时用的粮食都是他亲自带人照料。好粮食才酿得出好酒。年头多了,无心插柳柳成荫,得出了让两种作物高产的法子,如实禀明皇上。这是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益处的事,皇上早就有心嘉奖,等到今日是有意锦上添花。老爷子获封长兴侯,儿子儿媳为世子世子夫人。太后对新人也有赏赐。”

    寻常情形,少不得要高老爷要递一道为儿子请封的折子,等礼部照着章程办妥,少说也要过几个月才有结果。但是皇上亲自发话了,自然是立即办妥。

    萧衍轻轻一笑,“皆大欢喜。”顿了顿,又问,“顺昌伯府那边,可安排下去了”

    俞仲尧颔首,“那败类不怕丢脸,我就让他过足瘾。”

    俞南烟已经等在马车上。

    俞仲尧先去看了看她,歉意地笑,“用过饭没有”

    “没啊。”俞南烟探身看着他,有点儿不满,“我偷偷摸摸地去看沈姐姐,不好在她房里蹭吃蹭喝,也不能跑去花厅跟一群夫人太太一道用饭。都怪你,早点儿成亲多好,我便能跟着嫂嫂四处走动了。”

    “闭嘴。”俞仲尧笑着给了她一记轻轻的凿栗,“带你去酒楼吃好吃的。”

    俞南烟这才笑了,“好啊阿行哥哥呢”

    “怎么能少的了他。”

    “那你快上车去,我都要饿晕了。”

    俞仲尧拿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唇角噙着笑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去往天香楼。

    两个

    男人之前都是喝了不少酒,菜却是没吃几口,来此处便只是与南烟一同用饭,在雅间落座点菜时,没要酒。

    而就在几间房开外的一个雅间内,有两个人正在豪饮。

    是简西禾与孟滟堂。

    简西禾回京之后,一段日子都忙着清点家财,大半转出手去。今日,他在此处设宴,目的是辞行。

    孟滟堂嘀咕道:“选哪天不行偏要选这么个日子。”

    简西禾温缓一笑,“哪一天都与今日相同。”

    这倒是。心情好的时候,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年过节,满心落寞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漫长难捱。

    孟滟堂想到月底即将轰动京城的那桩喜事,无声叹息,强迫自己转移心绪,问起别的:“日后要去何处”

    “东西南北都去转转,值得一看的名山大川迤逦景致太多。”

    “你这一说,让我都向往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你才不会。”简西禾语气笃定,“你不是能过那种日子的人。”

    “我怎么就不能过了”孟滟堂挑眉,“在风溪那一段,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可那是世外,京城却是红尘浪里。”

    “”孟滟堂无从辩驳。世外再好,他也得离开;京城的日子再冗长沉闷,却装载着他的一切。他连喝了两杯酒,“不与沈大小姐道辞”

    “不必多此一举。”简西禾怅然一笑,“图个什么呢她把我这个人忘记才好。”

    “”这何尝不是用情至深才能说到做到的。

    高进哪里比简西禾好了沈云荞怎么就看上了高进

    沈云荞又哪里有那么好简西禾怎么就为她动心再黯然神伤的

    他很想问问,如果沈云荞选择的是他简西禾,那么,还有今日这一场为道别而设的酒宴么

    可又怎么能问出口。不能成真的假设,说起来近似于给人在伤口上撒盐。

    “不说了。喝酒。”孟滟堂语气黯然。

    这样一个夜,之于情场失意之人,太寒凉。寒凉到只能从酒中汲取一点儿温暖。

    这样一个夜,之于终成眷属的人,太迤逦。迤逦到让人疑心自己置身美梦之中

    喜宴散去,高进带着些微酒意回房。

    沈云荞斜倚着床头假寐。去接旨谢恩回来之后,落翘服侍着她洗净妆容,除下繁重的喜服,换了身正红色衫裙。听得他进门来,她睁开眼睛,看着红烛光影中的他。

    该是喝了不少酒,他面色有点儿苍白,一双眸子微眯,有着沁人的暖意和淡淡的笑意。

    沈云荞坐起来。

    喜娘这才入内,张罗着让两人喝了合卺酒,领了封红,喜滋滋退下。

    高进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几个红包,赏了服侍在房里的几个丫鬟,摆手示意她们睡下。

    他缓步到了她面前,细细审视着他的新娘子。

    她与他对视片刻,便有些慌乱地眨一眨眼,错转视线,看着别处,脸颊却飞起了一抹绯红。这一刻的娇羞,高进自知能看到的机会不多,便好生地端详了一阵子,将这一幕刻画在心头。

    “你”沈云荞想找话说,偏生心慌意乱的,没话题。

    “云荞。”

    “嗯。”

    “我们是夫妻了。”

    废话。沈云荞腹诽着,这还用他说

    “谢谢你肯嫁给我。”他坐下来,揽她到近前,腾出一手,细细抚着她的面容。

    沈云荞想躲,躲不开,脑子里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姜夫人让管事妈妈交给她的压箱底的书没多会儿,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根,心跳得越来越急。

    是夫妻了,这一晚,她就要成为他的人,再不能有丝毫保留。

    “往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让我好好儿照顾你。”高进吻了吻她的唇,“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么”

    “好。”她轻声应着。

    高进托起她的脸,予以绵长温柔的亲吻。

    等这一日等太久,以为到此时会很急切地拥有她。但是他不能。怀里的这个女孩,一直没能拥有过一个真正属于她温暖她的家,所以她坚强,她没心没肺,她有时候甚至有点儿坏,正是因为这些,更让他心疼得厉害。

    就从今夜起,他会倾尽所有的耐心呵护温柔,让她的心踏实安稳下来。终有一日,她会深信,他是她最终并最长久的港湾。

    翌日一大早,高进与沈云荞便起身,先去了高老爷房里不,现在他是长兴侯。

    高进与沈云荞给长兴侯跪下敬茶。

    “爹,喝茶。”沈云荞说这一句的时候,语气是很恭敬,心里自然是有些别扭的。她想起了自己的亲爹。

    长兴侯笑呵呵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放到了一旁,转而取过一个大红描金的匣子,“快起来吧。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儿见面礼。”

    长辈的赏赐,沈云荞自然大大方方接过,恭声道谢。

    这种日子,长兴侯并没按照寻常规矩提点儿媳妇,反是道:“我这个儿子,有不少毛病,

    是我没好生管教。来日你费心帮我看着他,该训的时候只管训。”

    “您言重了,”沈云荞险些冒汗,“儿媳不懂事,来日还要您费心教诲。”

    高进没辙地看着父亲,上前去又奉上一盏茶,“您喝茶,喝茶。”

    长兴侯嘴角弯了弯,“你便是再给我敬几杯茶,我也还是这说话。”之后看看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去进宫谢恩吧。”

    “是。”两个人齐齐行礼退出。

    去宫里之前,高进打开了父亲赏给妻子的那个匣子,笑意从心底到了眼角眉梢,“以前总骗我,说那些传家宝都不见了。敢情是留着今日赏你。”

    沈云荞听出言下之意,抿了嘴笑,让落翘去好生存放起来。

    上了马车,走在去往宫中的路上,高进握住她的手,低声问:“累不累”

    “”沈云荞斜睇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却分明有些不自在,在他掌中的手动了动。

    高进笑着搂了搂她,又在她耳边微声加一句:“还疼么”

    沈云荞侧转脸,笑盈盈地看着他,红艳艳的唇凑到他近前。

    他低头。

    她却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下,手也趁势掐了他一下。

    他只是笑微微的凝着她的眼睛。

    沈云荞没辙了,推他的脸,小声咕哝:“看什么看非把我弄个大红脸出洋相你才高兴么”

    “这不是担心么。”

    昨晚他有意的克制反倒使得过程漫长,她没说疼,也没抱怨太累,可下地去沐浴的时候,脚步明显有些虚浮。这时他自然有些担心。

    “没事。”沈云荞商量他,“再跟我说说进宫的规矩吧。姜夫人悉心教过,我还是怕到时候失礼。”

    高进颔首,说起宫里的人和一些事:“行。太后娘娘待人最和蔼,你越是不紧张局促,她越是喜欢你。皇上那边就不需要担心了,我去谢恩就行,他今日大抵没空去慈宁宫。”

    同一时刻,皇帝正看着俞仲尧犯愁。

    今日官员们没多少事,主要也是孟滟堂告病假没上朝的缘故。退朝的时间能提前一大截,皇帝便顺手办了自己一件私事:命内侍宣旨,册封俞仲尧为太子太傅,加卫国公爵。

    俞仲尧又婉言谢绝了。

    “少傅,”皇帝端坐在龙书案后,双手平放在案上,“你怎么就不能成全我呢宫里宫外的你自己说,婉言谢绝我多少次了”

    “想给国库省点儿银两。”俞仲尧忙里偷闲,瞥了皇帝一眼。坐姿很端正,挺像回事,偏生眼神儿透着点儿委屈,这样看起来,活脱脱一只端着架子的可怜巴巴的兔子。

    真是俞仲尧差点儿蹙眉。

    皇帝一本正经地给俞仲尧算账:“往后不是要罢黜好几个有爵位的人么顺昌伯和几个人,都罚俸处置银子该省的我省了,该花的地方我也不能吝啬。少傅你说是不是”

    “俞府这些年置办了不少产业,皇上也清楚。”俞仲尧委婉地告诉他,我不缺钱,不需要那点儿俸禄。

    皇帝哽了哽,才发现自己被带沟里去了,连忙摆手,“我给你加官进爵,不是为着贴补你银子,为那个的话,我大可以赏你真金白银啊,再说我不敢赏赐啊,那些谁不知道啊,你绝不会收的。唉,你自己说,这些年这种事,你就没一次让我省过心”

    俞仲尧又气又笑。自己没让他省过心,他又何时让自己省过心怎么好意思说的

    皇帝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赶紧扯了回来,“我的心思不难猜,这多简单哪。你做太子太傅,不是实至名归么是不是不喜欢做太傅那么太保呢”

    俞仲尧被气得发笑了,“不是。”

    “那怎么办呢”皇帝差点儿就没个样子地趴在龙书案上,真的发愁了。

    俞仲尧不难为他了,说起心里的想法:“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只是皇上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我还是一头雾水。”

    “我的用意”皇帝一手托腮,一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书案,“在你看来,不就是司马昭之心么我就想让南烟的哥哥地位更高一些,我还想过册封她做郡主呢,可她跟你一个脾气。唉”来日他这皇帝娶太傅的妹妹,更加名正言顺。他做皇帝最享受的一件事情,就是封赏有功之臣和自己看着顺眼的人,这兄妹俩偏不让他如愿。说句不好听的,他这做皇帝的对于俞少傅来说,说得出的用处不就这么点儿么“你让我觉得还有点儿用不行么你再不肯,别怪我以后跟你耍赖。”

    俞仲尧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以后跟他耍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他站起身来。

    “得了得了,我不对。”皇帝一看就知道,俞仲尧是要以君臣之礼跟他说话了,那样的话,他更没个好。他急匆匆站起身,到了俞仲尧近前,嬉皮笑脸地道,“少傅坐坐坐,此事先不提了。”

    俞仲尧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摆清楚比较好。

    皇帝又何尝不了解他一些习惯呢不给他开口的工夫,当下溜之大吉,“你专心处理朝政,我不给你添乱了,去御书房,等着跟高进说说话。”

    过了片刻,萧衍进门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刚才皇上与我说,你要是再不答应,他就在你成亲当日下旨,你愿意婉拒的话随便你,他多让内侍跑几次就是了。”

    “”俞仲尧想的是,等洛扬嫁到家里,得

    让她问南烟几句了。他这做哥哥的,总要等有个眉目了才好说话,不然算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去问妹妹看上了皇帝没有往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他是不是都要挨个儿问那得是多不着调的兄长才做得出的事情。

    要是南烟根本没这心思,这件事到此为止。

    要是两个小孩子情投意合,他可就真要有个一团孩子气的妹夫了。那么南烟会不会过得太累

    萧衍有意无意加一句:“也就跟你有点儿真性情,对别人是两样。回头你留心看看。”

    “嗯,但愿如此吧。”俞仲尧把茶杯推到一旁,倒了杯酒。

    “怎么了”萧衍意外,有阵子没见他喝酒了。

    俞仲尧蹙眉,吸了口气,“牙疼。”

    萧衍哈哈地笑起来。

    沈云荞和高进那边,先一同去给太后请安谢恩,随后高进去了御书房。

    过程顺风顺水的,太后真如高进所说的一样,和蔼可亲,言谈间只是拉家常,完全不问她的出身和现在与沈家是何情形。

    高进回来之后,又陪着太后闲话几次,携妻子告退。太后赏了沈云荞两件首饰。

    真是转运了,凡事都比她想象中要好。回去的路上,沈云荞全程笑盈盈的。

    到了家里,去了长信侯房里一趟。

    长兴侯道:“该归你管的事情的账册,昨日我就命人全部送到你房里去了,应该是在你理事的花厅里。几个管事还算得力,你不用心急,慢慢来。”

    沈云荞恭声称是,看到长兴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来。

    只得父子两个,儿子又经常不着家,平时管着一摊子事,想来早就不耐烦了。

    高进也是忍着才没发笑。

    长兴侯端了茶,“下午还要认亲,你们回去歇歇。”

    两人道辞,并没觉得累,坐在一起说话。

    下午认亲的时候,高家的两个旁支几门表亲都到了。

    武安侯夫妇的人来了几个,包括宋志江,章兰婷没来。

    没来才妥当,来了的话,章兰婷保不齐当着众人跟她掐起来。沈云荞胡思乱想着,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礼,接受见面礼,给年纪辈分大的人回礼文房四宝或是首饰,年纪辈分小的人每人送一个大红包。

    这晚歇下之后,沈云荞问起宋志江为何娶妻之后一再闹出人命的原由。

    高进也没瞒她:“他是那样的性情嗜好,娶进家的女子谁能甘愿前两次娶的,都给他戴了绿帽子。至于妾室丫鬟丧命,是他房里乱成一锅粥,妻妾闹别扭相互戳穿了一些丑事武安侯夫人把那些下人打发掉了。”他有点儿无奈,还有点儿不屑,“后来,宋志江的性情越来越暴烈,兴许是娶的人红杏出墙被人数落过得的原因,动辄打骂房里的女子。”

    “真可怕。”沈云荞戳了戳他额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高进低下头去,厮磨着她颈部,“我们家不兴纳妾,就算娶个母老虎也不会看别人一眼。”

    沈云荞不耐地挣扎着,语带笑意,“你给我好好儿说话。”

    “不爱听了”他坏笑着,“那就不说话了,忙点儿正事”

    “不”

    “是不爱听了吧”他不让她说话,“我猜就是。来,云荞听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能出声抱怨:“你这个无赖,老实点儿”

    他只回以轻轻地笑。

    三朝回门中秋节前一天,沈云荞和高进都回了姜府,是把这里当成她的娘家了。

    这两次,姜洛扬每次看到沈云荞,都要先关切地打量一番。云荞嫁人之后,一切如常,她心绪却已不同。

    以往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帮高进说好话。现在可不行了,现在她是云荞的娘家人,总是担心他不够周到委屈云荞。

    姜氏和沈云荞都看出了这一点,偶尔会打趣她一句:“居然这么护短儿。”

    姜洛扬理直气壮的,“这是我的姐姐,不护短儿还行”

    惹得两个人一通笑。

    中秋节当晚,天色较晚时,俞仲尧来看了看她,给她带来了府里的堪舆图,让她得空看看,又打趣她:“你这大忙人,也不肯过去串串门。”

    姜洛扬睨他一眼,“我倒是想,也不知道哪一个都不着家。”

    “成婚之后会每日回家。”

    “没事,偶尔看到你就行了。”

    “你倒是贤良淑德,我要是偶尔才能见你一面,可就要了命了。”他笑,“现在只要早一些回去,就想来看你,终究不妥。”

    “知道你是为我好。”两个人相拥站在窗前,遥望明月寒星,说着大事小情。顺昌伯府的时候,也各自说了说安排。

    临走之前,他紧紧地抱了抱她,“我下次过来,是来娶你。”

    “嗯,我等你。”

    吉日前几日,俞仲尧和俞南烟都没去宫里,留在府中一起着手各项事宜。利用这机会,俞仲尧教给妹妹一些持家之道。

    “你可真是一会儿都闲不住。”俞南烟揶揄他,“往后让嫂嫂教我不行吗”

    />    你那嫂嫂不反过头来请教你就不错了,就算已经得心应手,洛扬也不会指点谁,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怕耽搁别人。他腹诽着反问:“你学不学”

    “学,怎么敢不学。”俞南烟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嫂嫂看上你哪儿了话那么少,逮住机会就让人历练,还不够耐心”

    “啰嗦。”俞仲尧作势去拍她的额头,“想尝尝挨罚的滋味儿了”

    俞南烟转头跑到一旁,咯咯地笑着,“少吓唬我。没用,你就是个纸老虎。”

    “”他服气了,“给我回来,继续记账。”

    到了成婚前三日,事情全部安排下去,俞仲尧需要留意的就只有顺昌伯府的动静了。

    八月二十四下午,顺昌伯下衙之后,让轿夫径自抬着自己去往姜府。趋近途中,就被姜府的护卫拉下。

    护卫冷言冷语地说,府里满堂贵客,闲杂人等不准接近府门,擅闯着乱棍打走。

    顺昌伯倒也痛快,闻言二话不说,让轿夫原路返回。姜氏把女儿教得这般跋扈,连他都打,这样还不如以前的木讷。他本打算好言好语地说道说道,洛扬正经给自己赔礼认错,顺道敬杯茶,权当出嫁时向他辞别。可她们是这种态度,他也不需要以礼相待了。

    转过天来,他提早半个时辰下衙回府,到孙姨娘房里换了家常的穿戴,唤来管家询问:“跟那些人都说好了”

    “都办妥了。”

    顺昌伯满意地点头,跟孙姨娘说了一声便出了院门。

    孙姨娘估摸着他走远了,去了大夫人房里,毕恭毕敬地行礼:“人正往外走呢。那件事,闹起来总归不好看吧”

    大夫人神色冷淡地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他不是去硬碰硬,也清楚,洛扬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第二次。不外是仗着人多,他想钻空子捞点儿实惠罢了。真能到人家府里,也是小打小闹。”

    “但是”孙姨娘想到姜洛扬恨极了顺昌伯的样子,还是担忧,“姜大小姐明日要嫁的是俞少傅,今日便是息事宁人,往后俞府得知,要是追究起来”

    大夫人冷笑,“你都明白的道理,他却执迷不悟,以为别人还要给他脸呢。现在知道你费尽心思弄到手的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孙姨娘垂下头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丫鬟跑进门来禀道:“大夫人,不好了,出事了。三老爷和伯爷吵起来了”

    大夫人却笑了,“听说什么没有”

    “三老爷说”丫鬟瞥了孙姨娘一眼,“说借给了伯爷一笔银子,伯爷却拿着那笔银子纳妾,还收买了一些百姓,要做上不得台面的事。三老爷让伯爷现在就把银子还给他,还说要分家搬出去过。”

    大夫人目光微闪,“收买百姓的事,三老爷是怎么知道的”府里的人,过得一个不如一个,也不会有哪个下人跑去挑拨两兄弟。

    “是那些百姓下午找上门来,跟二老爷三老爷如实交代的,还把到手的银子带回来了。”丫鬟语声一路低了下去,“二老爷懒得管这些事,说明日一早就启程离京。三老爷一听火冒三丈,就等着好生理论一番,还请来了几个交好的人帮他评理。”

    大夫人面色愈发舒缓,摆了摆手,吩咐丫鬟和孙姨娘,“知道了,都下去吧。”自己侧身倚着大迎枕,笑得快意,“他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门都出不去。不出明日,他就要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这事情,并不像丫鬟说的那么简单。三老爷的发作被收买的人这一出,必是有人暗中安排下去的。除了俞仲尧和姜氏母女,还能有谁本来可以小事化无,但是三个人那么厌恶他,不借机作弄他才怪。

    他过得狼狈难熬,她就心安了。

    丫鬟去而复返,“大夫人,武安侯父子两个过来了,脸色很差,好像是得知了这件事,来教训伯爷的。”

    大夫人还是不在意,“随他们去。”那父子两个不论是哪一方跟他们透露了消息,过来之后,顺昌伯都没好果子吃。

    恨宋志江,但是那厮若是教训顺昌伯的话,算是真正的狗咬狗,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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