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不敢再说什么,桂花姐朴实善良,有着山里人的直爽泼辣,对她是真的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她何尝不知道呢?桂花姐家与校离得并不远,两人说着笑着几分钟就到了。
一个小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迎着女孩儿,叫道:“林老师,我爹这次从山外回来,买了一台大电视机,还是彩色的呢,你快来看看——”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女孩儿的手就跑。
田桂花爽朗大笑道:“你看俺这个傻闺女,跟个大喇叭似的,这才多大的工夫啊?吆喝的全村都知道咱家买了一台电视机。”小女孩儿名叫“赵杏儿”,是桂花姐的小女儿,也是林浅雪的生。
傅宸雪失踪年,生死不明。林浅雪大病一场,从医院出来后心灰意冷,挨到毕业,别人都想方设法在城市里谋取一份好职业,她却辞别母亲,一个人来到“凤尾坳”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村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周围大山阻隔,连一条都没有,出入都要爬高达上米的“天梯”。因为过于闭塞,外面的人不愿到这里来,唯一的一所小常年处于半瘫痪状态,有老师来就上一段时间。而那些派来的老师几乎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就卷起铺盖走,直到林浅雪来到这里“支教”,情况才有所改变。两年前,当林浅雪提着行李来到“凤尾坳”的时候,全村为之轰动,扶老携幼都来迎接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少虔诚的老阿婆满山满地烧香,感谢山神爷爷派来仙女护佑“凤尾坳”。
有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能在“凤尾坳”坚持下来,结果林浅雪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年,“凤尾坳”的父老乡亲不再把她当成神仙,而是当作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先想到的就是林浅雪。林浅雪不高兴,全村都会不开心。
两年来,林浅雪除了节假日回家陪伴妈妈外,几乎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连她最好的朋友田、丽、橙和秋岚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像是从人间蒸发,连个影都不愿意留下。她的爱情之花凋萎,心也死了,她希望像风一样从这个世界悄然消失。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走到屋里,林浅雪看见村长赵大成正和几个小伙摆弄那台大电视机,还有不少孩围住电视机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似的,迫不及待,要先睹为快。也有几个留着山羊胡连牙齿都剩不下几颗的老头儿坐在旁边闲聊。看到林浅雪进来,不论老少,所有人都站起来,笑着向林浅雪打招呼。山里孩朴实,看到自己的老师,一窝蜂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让林浅雪给他们讲故事。
田桂花上来一一拍开孩们的小脏手,笑骂道:“这帮猴崽,林老师还没有吃饭呢,讲什么故事?要听故事,回家找你阿妈去,让她讲讲昨晚为啥和你阿爸在床上打架?”
那帮孩不明所以,一个刚掉门牙的小家伙叫道:“桂花婶,我爹和我娘昨晚没有在床上打架,我亲眼看见的……我爹趴在我娘身上,我问他们玩啥,要不要我玩……我爹踹我一脚,说他给我娘捉虱呢。”
这话惹得全屋的人爆笑,桂花姐笑出眼泪,在那个小家伙头上拍一巴掌,笑道:“猴崽,你想捉虱还得等好几年呢……滚滚滚,都滚到一边儿去,别耽误林老师吃饭。”
那帮孩一哄而散,又去电视机前,看赵大成他们摆弄电视。这帮大老爷儿对于电器类明显是个门外汉,几个在外面打过工的小伙虽然也见过这玩意儿,真轮到他们来摆弄,都急出一脑门儿的汗水,可电视机总是出现闪烁噪声的雪花点,就是看不到图像。
这边里屋里,桂花姐给林浅雪端上“野猪肉饺”,又端来一盆“野鸡炖蘑菇”,刚出锅的,热汽腾腾,香气扑鼻。
林浅雪道:“桂花姐,我们等会儿再吃吧,大成哥他们还在忙呢。”
田桂花给林浅雪盛一碗“野鸡蘑菇汤”,说道:“不用管他们……十几个大老爷们儿捣鼓一台电视机,从昨晚到现在,愣是弄不出图像,真是笨死他们。想吃饭?门儿都没有!”
林浅雪笑起来,她拿起勺喝两口鸡汤,赞叹道:“桂花姐炖的鸡汤真是好喝呢,又香又滋补……诶,对了,桂花姐,这野山鸡也是大成哥他们今天打的吗?”
“不是他们,是‘铁鸡爷’拿来让炖给你吃的。”
“‘铁鸡爷’?”林浅雪眼前出现一个瘦小邋遢的驼背老头儿,老人是村里年龄最大的人,无儿无女,一生孤苦,由于生活节俭,处处精打细算,村里人便送他一个“铁公鸡”的绰号。由于年龄大,村里人不分老少,一律叫他“铁鸡爷”。刚来“凤尾坳”的时候,林浅雪便听人讲过“铁鸡爷”的典故:有一年夏天,天气炎热,“铁鸡爷”只穿一个大裤衩,赤脚去田里干活。在翻地时捡到一粒小纽扣儿,比指甲盖还小。“铁鸡爷”舍不得扔掉,又没处可放,因为裤衩上没有口袋,他还要干活,于是想出一个主意,把纽扣儿放到鼻孔里。不曾想一吸气,纽扣儿一下跑到鼻腔里,怎么也弄不出来,差点儿把命丢掉,村里人把他抬到城里医院,开刀才拿出来。一个手术下来几千块钱,“铁鸡爷”大骂医生黑心,像霜打的茄似的,半年都没有直起腰。
还有一次,“铁鸡爷”翻晒床铺,从席下翻出几粒药片,也不知是哪年丢下的,药片都变得黑不溜秋的。“铁鸡爷”左思右想舍不得丢掉,干脆把药片吃下去。结果又被送进医院,洗胃灌肠折腾大半天才保住一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