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仙力从宁轻陌脚底腾升而起,在她四周如旋风般形成一股张力,那仙力纯正浓厚,好似飓风一般化成千万张密密麻麻的网冲入了结界之中个,跟着在那结界正想要施展反驳之力的时候,宁轻陌的仙力就将丝凝给拉到了结界的最边界处。舒悫鹉琻
丝凝后背紧紧贴着结界,顺道触碰了上头的封印,只闻得刺啦一声,丝凝的后背紧接着就冒出了白色的烟雾,一股烧焦的肉味弥漫开来,滚滚的灼烧在丝凝的后背上,丝凝眼露惊恐,手中的短刀帮当一下就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凄凉与挣扎的声音。
宁轻陌无法将丝凝全部扯出结界之外,但是,只这样将丝凝困在那封印之上,也能完完全全让她被封印之火灼烧至飞灰湮灭。
“救我,救我……”丝凝奋力的伸出双手,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魔界之处,可是魔界众军只是看着她,并无一人出手。
是她嚣张至极,非要跑到宁轻陌身边去得瑟才会引发悲剧。
若她乖乖就站在原地好好完成魔君的任务,又何至于此,更何况,魔君早已说过,小魔丝凝,完满完成任务,是以无用。
“轻陌……”
影军中,楼江山终是忍不住冲了出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宁轻陌的面前。
他摘下面上头盔,眼中尽是求乞。
宁轻陌手微微一松,怔愣的看着他不语。
“轻陌,我从来未曾求一人,就连在雪山亦是如此,但是现在我拜托你,饶她一命。”
他眼中晶莹,双手紧紧攥着头盔,他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是卑微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一个怔愣,丝凝就挣扎开了宁轻陌的束缚,她跌跌撞撞跑开那结界所困之处,眼神凶狠的看着宁轻陌,咬牙切齿道:“宁轻陌,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罢就化成了一缕黑烟消散在了枭幽谷。
桃林纷飞,静谧无声。
只有衣袂旖旎之姿,摇曳在众人眼底。
宁轻陌垂下手,从楼江山边上走了过去。
“你如今是影军将士,更是带罪之身,你有何资格求我?还不速速归队,若有下一次,军规惩处。”
宁轻陌的厉喝出来,听起来是丝毫不留情面。
楼江山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默默无声的回到了影军的队伍之中。
然而了解宁轻陌的都知晓,她那一松手,就是允了楼江山的求情。
不管她站在多高处,不管她身份是何……
墨唯逸冰冷的眼神落在楼江山身上,刚刚回到影军队伍中的楼江山浑身一个冷颤,更加垂下了脑袋。
他知道,此后他再也无法央求宁轻陌为他做什么,只这一次,仅仅一次而已。
墨唯逸方才那一个眼神就是警告。
若有下一次,不管任何人,以一己之私想要伤害到宁轻陌,唯一个下场。
就是死。
“真是无趣。”
舞子旸的声音凌空传来,一声轻飘飘叹息而过,结界那头恢复成了一片黑暗,再也看不清任何一处东西。
“三天,宁轻陌,就三天。”
舞子旸的阴鸷的眼神最后点缀在那片中,最后犹如莹莹之火一般,渐渐消散。
墨唯逸朝宁轻陌伸出了手,可是她却摇了摇头。
她一人慢慢走出枭幽谷,却见谷外有两只大军等候在外。
一方旗帜是墨绿色,是西极大军,大将军擎苍,另外一方是黄色,是北极大军,大将军御玄。
这两人轻飘飘都骑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宁轻陌从那煞气极重的枭幽谷中出来,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无所动作。
这两人宁轻陌极早就如雷贯耳,只是当时他们的事迹,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只依稀记得,这两人是封飒的至交好友,当年,他们三人本可齐齐位列最年轻的仙尊一辈,但是,当时仙魔两界交界处尚不稳定,他们便亲自领命去驻守四极,甘愿放弃在天宫无限的荣耀与地位,那袁惊鸿与他们来说还算是小一辈的了。
封飒自小在天宫长大,与宁轻陌相交频繁,然这两人却是从小就被放逐与蛮荒之地,只因他们的母亲在天宫都是身份低微的宫娥,一般他们这种身份,封飒是绝不可能相交的,但是,封飒就是那种交友颇为广的人,当年若不是他的极力推荐,再加上他们争气,天帝也不会将四极中的两极交给他们驻守。
当年,封飒殒命在天宫,逍遥仙尊一家被魂飞魄散,又过了许久他们才缓缓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同袁惊鸿一起驻守三极,袁惊鸿能收到天界百花会的请帖,他们自然也会收到,但是,他们介怀与宁轻陌掌管影军之事,所以都用有要事在身给推脱了,只是他们从未料想到,区区一个百花会,过去不过些许光景,人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天帝一道天令,他们整兵出了两极。
路上,他们想过无数次见到宁轻陌时候该有的表情,是嘲讽?是冷漠?是讥诮?亦或者是无视……
然,一切的瞎想都在亲眼看到那个面色凝重的女子从枭幽谷中走出来之际,通通变成了无措。
是的,他们并非是对宁轻陌的出现而表示无所谓,他们只是纯粹的,无措。
那女子的眉眼太过肃杀,却依稀可见其中的淡淡忧伤,之前枭幽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墨唯逸紧随其后而出,擎苍与御玄皆是从马背上而下,恭恭敬敬的对墨唯逸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太子殿下。”
墨唯逸抬手,遂又有些迟疑的停在半空,最后,果决的负在身后,并未说出起身二字。
擎苍与御玄也只能一直半跪着,不一会,额头就沁出了丝丝的薄汗。
想来至此,墨唯逸无视他们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但是,真的就叫如此的臣服下去吗?
很不甘心……
却无可奈何。
整理好思绪,擎苍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微微抬了抬,又道:“擎苍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将军。”
“御玄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将军。”
两声明显是极力隐忍切酝酿了很久的礼数,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起身。”墨唯逸嘴角微微一勾,不过微微一拂手,竟是有股仙力将他们轻轻托起。
擎苍眉眼下尽是诧异。
看样子,天宫九重天太子殿下墨唯逸对即令仙尊之女宁轻陌倾心爱慕,保护之心已经到了无可厚非的地步,并非是虚假的传闻。
只不过,他们的年岁,却也差的并非是一朝一夕呀。
想到此,擎苍的眉头不禁抽了抽。
宁轻陌捏了捏眼角,轻阖上眼眸,展现出了些许的疲惫之意。
但是,身后还是有一大揽子的事情要去面对。
“两位大将军奔波至此,想必也舟车劳顿了,传本将之令,在枭幽谷方圆百里之处扎营,随时等待开战,两位将军稍加休息,黄昏时刻到我营房中商议战事。”
她说罢,提脚就走,徒留下冷冽的气势,从擎苍和御玄脚边而过。
墨唯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说到底,也就是墨唯逸护的太狠了。
“御玄,若她不是有太子殿下护着,她何德何能,让我臣服于此呢?”
御玄看了一眼眼中明显愤愤不平的擎苍,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纵然出生与天宫,是仙尊之女,但是,她从小仙根不稳,听说,她当年连一撮小火苗都放不出来……”擎苍的声音有些缥缈,似是在回忆什么,突然又变得坚韧起来:“她在那九重天上,福泽绵延之地,修为早就不该只是如此,如今不过是入了个关,做了个关神,出关后竟要执掌影军,数百万天兵以至我们四极大将军都要听候差遣,御玄,当年君默然如此,封飒让我们忍了,萧如风也是如此,我们又忍
了,然影军将军的命格难道已经低劣到如此地步了吗?不过一个区区一个弱女子,我们还要忍下去不成吗?”
御玄按住了擎苍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眼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擎苍,你切不可乱来,宁轻陌再不知天高地厚,即令仙尊想必也会明白执掌影军所担下的责任,她若能力不够,死在战场上迟早的事情,可是即令仙尊并未对此事多加阻拦,想必那宁轻陌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擎苍听罢却只是哼冷一笑:“她有何过人之处,不过她身后的两个男人罢了,御玄,你别忘记了,在宁轻陌成为关神之前,关神可是西海太子龙子夜,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若是庇护她,也未必不可能。”
眼看擎苍越说越激动,御玄的眼神也稍稍黯淡了下来。
“擎苍,难道你也被关神这个虚有其表的称谓给迷惑了吗?关神是个至高无上的荣耀没错,可是同样在下一届关神诞生之际,前一任关神所要经历的,可是上百场车轮战呀,若是龙子夜将关神之位让给了宁轻陌,那我问你,他还能为宁轻陌永远担下下一任关神诞生之际的挑战吗?”
御玄一番话,直说的擎苍如醍醐灌顶。
他一下就捏紧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跟着他郁郁寡欢的看着御玄,小声道:“照你们这么说,龙太子还是害了她了?”
上百场车轮战,宁轻陌熬的下去才怪呢。
御玄的脸色有些许的狰狞,跟着就恢复成了一片无奈。
他们四极大将军,就属封飒最为沉着冷静,封飒不在了之后,他也多少延续了封飒的一点脾性,若不是如此,就擎苍那脾气,估计早就冲到天宫去质问天帝了。
“擎苍,你总说我信天命是枉然,但是我还是坚信,人格定数,都是安排好的。”
御玄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潇洒离去。
看宁轻陌方才的脸色也知道,一场恶战是少不了了。
他还要赶紧回去好好歇歇,提好精神呢才是正事。
被迅速搭建起来的营帐紧紧就贴着枭幽谷的煞气,宁轻陌非得挑这一处蹲着,不过为了能全心全力的对抗魔界,这处除了宁轻陌的营帐,方圆十里皆是鸟兽群散。
他们的仙力可都宝贵的紧,不如宁轻陌的,就跟怎么挥霍都没的完一样。
宁轻陌安静的坐在营帐中,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枭幽谷,恨不得瞪出两个眼珠子来。
但是那结界就那在,封印就在那,也不是她瞪瞪就能没了的。
她好像根本就忘记了舞子旸提出的条件,只字未提,可是三日的期限,也着实太急了点。
墨唯逸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急。
以亦桓的个性,第一个忍不住。
只见他磨拳霍霍,好似憋了很久,涨红的脸一下变白,几步上前就停在宁轻陌的跟前。
“轻陌,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誓死追随你。”
亦桓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宁轻陌淡淡的眼神扫过去,冷静的跟他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什么打算,死守出口,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
“那……龙太子呢?”
亦桓怔愣一下,终于是说出来了。
听到提到龙子夜,墨唯逸的眼神胶着的黏在了宁轻陌的脸上,一刻都不挪开。
宁轻陌只是交换了一下双手交叉的姿势,轻哼道:“难道真要让龙子夜进魔界不成?如今仙魔大战已成注定,我们若是喊来了龙子夜,岂不是还没战就输了阵仗,再说,舞子旸和龙子夜想必交仇数十万年,此刻让他进魔界,无疑是去送死,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墨唯逸隐在深紫色长袍下的双手紧紧的捏去,跟着嘴角挂起了有些牵强的弧度。
原来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将舞子旸的话放在心上是么?
你早就想好了,哪怕用数万天兵相抗,也绝不会让龙子夜在踏入魔界一步是么?世人都知道,当年西海三皇子龙子夜作为世子被禁锢在魔界几百年,直到大皇子龙漓过世才被接回,那几百年,与旁人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可是对龙子夜来说,却是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如今,舞子旸因为舞子嫆的事情一再迁怒与龙子夜,你知道,他进入魔界之后必定会有劫难,所以,你守在这枭幽谷,就为护住他一片安宁是么?
那些记忆石告诉了我,在我没有出生之前年岁之中,你们是如何琴瑟和鸣,你们是如何惜惜相惜,也同样告诉了我,我竟然错过了你人生中太多的喜怒哀乐。
你一次次陷入危险,救你的,不是我。
你一次次涅槃重生,陪你的,不是我。
我只是一只缩在蛋壳中,被你保护着的小龙。
你在雪山修行,我在天界熬过漫漫二十万年,等回来的,是已经脱变的你。
你纵然还会对我笑,还会宠我,还会义正言辞的纠正我对你的称呼,但是你曾经落在龙子夜身上的淡然浅笑,那眸光中的明亮,却从来未曾落在我身上过。
我只是你要尊崇的太子殿下,只是你宠爱惯了的墨唯逸。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长大,却始终追不上你的脚步么?
墨唯逸眉宇覆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只是为什么,那个人是龙子夜。
那个他最最喜欢,最最尊敬的舅舅。
“但是魔界出口并非这一处,若是我们守错了地方当如何?”
亦瑾攒着眉头,倒是比亦桓想的更多一些的。
他们本是打算经过亦家接来亦崇与亦皓,但是袁惊鸿的百万天兵被破,他们放弃了之前的打算,直逼枭幽谷,如今他们这百名影军,就算再加上两极天兵,可还是觉得气势上输了一层。
想他亦家上山下下布在人界也有数万人口,若是都拉来,也不算辜负了亦家为人仙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之称了。
“当年天宫魔井被迫,封印就已经被重新加固过,关内也是如此,是以寥寥六界,不过此处仙气远远少于魔气,这就给了舞子旸一个机会,他只会在此处破兵而出,绝非有二,你们只管守着便是。”
宁轻陌眼中满是笃定,倒教亦桓和亦瑾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来。
不过怎么最应该发表言论的人却一直在沉默呢?
宁轻陌撇头,看向墨唯逸,却楞在了那。
她从未见过墨唯逸如此模样,分明是器宇轩昂的天宫太子,可坐在那,周身独独散发着一股悲伤,那眉眼耷拉着,一派惆怅。
“唯逸……”
看到他那样,宁轻陌也不禁心中动容起来。
“我会保龙子夜平安的,你不用太担心。”
她只当是墨唯逸在担心他的舅舅,并无他想。
墨唯逸苦涩一笑,却没有说话。
枭幽谷,煞气浓重,阳光都照不进去丝毫。
结界之处,上古梵文渐渐消隐下去,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可是陡然间,一阵刺眼的红光亮起,将整个枭幽谷都照成了白昼。
那红光转瞬即逝,跟着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结界之内,魔界之中,竟是于枭幽谷中景色无异,一片深远悠长的桃花林中,舞子旸挺直背脊站的直挺挺,脸色倔强的面对着身前背对着他的黑衣男子。
两人均未说话,许久,只闻那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进关之时是如何与你说的,你怎都忘了个干净?如今仙魔两界对峙,你让我如何自处?”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责备,却也有些许的纵容。
舞子旸咬牙道:“若是父皇瞧见子嫆那般模样,也定会心生怜爱之心的,当年她为那西海太子龙子夜就已经跟疯了一般,如今更是听说那龙子夜爱慕的是天宫仙尊之女宁轻陌,不惜将妖丹挪出体外,化成凡人与那宁轻陌成为挚友,还是在关内那灵气至深的地方,以至于到了该回妖界之日都未回来,若不是我寻了她去,估摸她都已经魂散关内,永远都回不了
妖界了,父皇……那龙子夜欺人太甚了,我小妹有何不好,他就是瞧不上眼,那宁轻陌又有何好,如今竟然还掌管了天宫影军,我借小魔丝凝之手彻底惹怒天帝,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齐聚一堂,我好齐齐收割了他们的脑袋,好为我还在昏迷的小妹出一口罢了,父皇,那宁轻陌与龙子夜逍遥了二十万年,可是小妹,却是在血池中,煎熬了二十万年了呀,重塑妖丹的精魂,是何等痛苦之事,父皇难道不知道吗?”
舞子旸声色俱厉,说道最后,眼角竟然隐隐的有了丝晶亮。
在他刚成年之际,他们的父皇就撒手魔界妖界不管去闭关了,那时,他尚且成年,更何况舞子嫆那般年岁,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无奈,她承父命接手妖界,从此,那劳什子快乐,幸福都离她远远的。
直到,一个叫龙子夜的仙族众人来到了魔界,那对舞子嫆来说,简直是如黑暗中的一片曙光般。
龙子夜一袭青衫垂地,那时他的容颜还稍有些青涩,但是冷冽淡然依旧,只不过一个淡淡的眼神划过,却教舞子嫆失了心魂。
那一日,她跑到他的面前,将他的手按住在她心口,神秘兮兮说道:“哥,你瞧,我的心跳的好快。”
她说,哥,我好像爱上他了。
她说,哥,待我追到他之时,你可要祝福我噢。
然他知道,那时他的脸色应该称不上好看。
妖魔之类,岂会有心?
他惴惴不安的等了几百年,终究没等来他早早就准备好的祝福。
他等到的,是日渐消瘦的妹妹,是越来越冰冷的龙子夜。
他前往妖界打探一番才知道,这百年来,龙子夜根本连正眼都没瞧过他视若珍宝的小妹。
他龙子夜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西海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子而已,当年天帝忌惮他父皇威名,将西海三皇子龙子夜送入妖界以示诚意,他没立马杀了龙子夜那是给天界面子,不想那个龙子夜在妖界因为他小妹的原因,不仅吃好喝好睡好,还被妖界众人当做未来的妖皇好好伺候的百来年,最后,他小妹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他倒是越发的精神的起来。
他气不过,当下就要杀了龙子夜,可是舞子嫆却哭着抱跪在了他的面前。
纵然他们魔界妖界被封印着,可是却不代表他们怕了天界,用父皇的话来说,只是不愿去争而已。
他们自小就有过人的自尊,他们曾经发誓,跪妖魔两界列祖列宗,跪父皇母后,独独不跪天,不跪地。
然那一次,她却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以为,舞子嫆也以为,这一次,龙子夜该会动容了吧。
熟料,他依旧是那副性子,他淡然的说,他早有心仪之人,对于公主一番倾心必定是要辜负了,不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他所爱之人,唯那一人,亘古不变。
那一晚,舞子嫆缩在他怀中问他,哥,他爱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也想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那人的眼眸中,至始至终再也容不下别人。
妖界的天地,年年岁岁,一切都过的犹如手中沙粒,转瞬即逝。
西海龙漓无故去世,他们接走了龙子夜,将他封为太子,自此,天界与妖界魔界立下三百年休战协议。
龙子夜就那么走了,也将舞子嫆的魂一并的带走了。
自此妖界,再也没有过她的笑声。
他这个做哥哥的,瞧见妹妹如此模样,痛心疾首,可是能有何办法,那人心不在她身上,她唯有收回自己的心方能活的怅然。
他虽被在魔界,面上是被封印封着,但是又有谁人知道,他们的父皇,早已修炼到了高于天帝之上的修为,他不过当年闭关之前随手留给他们兄妹的两块魔界妖界尊令牌,上面的魔气在他的炼化下独独生成一股魔力,纵然威力小,却能渗透那股结界,自此,他总是搞出点小动静来弄的天界是一番乌烟瘴气,还差点将那墨唯逸夭折与龙蛋之中。
然他听说,是宁轻陌带着那龙蛋下了安魂洞才将他救回,她能无恙的回来,靠着又是龙子夜给她的
月石。
日月穿梭,龙子夜与宁轻陌在妖界之外,过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他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日日受那相思之苦。
他如何能忍的了,他一气之下破开封印,放出妖魔无数,搅的关内一片荒芜,可他不知,舞子嫆也趁机从那封印中跑了出去,留给他的,唯那灼灼发亮的妖丹。
她化名紫夜,跟在了宁轻陌身边,她敛起了她妖界公主的风华,变成一个普通人类小姑娘的模样跟着宁轻陌,他曾暗暗寻去,可不过短短数月,她眉眼之间,尽是满足。
因为她没有妖丹,无人能知她的真实身份,她不仅跟着宁轻陌,也与龙子夜朝夕相处。
她对他说,哥,我从来没瞧见他那般的眼神,好温柔。
她对他说,哥,如果此生他能那样看我一眼,我死也值了。
她对他说,哥,我跋扈嚣张我欺负他,不过是想引起他注意罢了,可是我发现,我再怎么折腾,都敌不过宁轻陌就坐在那,冲他微微一笑。
她说,哥,我此生从未有一刻憎恨过自己的身份,哥,我惟愿做个普通人类女子。
他那风采奕奕,他那风姿卓越的妹妹去哪里了?
不见了。
他惶恐,却无法,他在妖界等她一天一天,她的妖丹一日比一日晦暗,可她一日一日都没有回来。
他冲进关内,与当时的影军将军萧如风对峙,他心生一计,想间隙宁轻陌与天宫的关系,他伤了宁轻陌,更是将魔洞开在宁轻陌的房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带着他那伤痕累累的妹妹。
若是再晚回去一步,舞子嫆就从六界完全消失了。
直至今日,她都没有醒来过。
她的妖丹大损,他只能将她放入血池中,让平日骄纵惯了她承受重塑精魂之苦,他日日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想着在魔界之外逍遥的宁轻陌和龙子夜,他的心就一日比一日沉下去。
凭什么?
凭什么受苦的非要是他们,他们并不比天宫中任何一人卑劣,他们日日面对着永无光亮的黑暗之地已是极限,对于舞子嫆,他是一分都不能忍。
宁轻陌,如今你我就一结之隔,你若不亲手将龙子夜送入我手,我便要你守护的天下,顷刻覆灭。
许久的沉默,恍若穿梭了时光,就停留在了那一刻。
桃林中,那人的身影突然显得萧瑟不已。
他微侧首,露出那风华绝代的侧脸,纵然是消散在六界无数万年,若是当年见过他风姿的人,想必如今还是会被他惊艳到。
“子旸,我于万年前答应旧友再也不插手六界之事,如今以我的修为,要护住魔界不是难事,但是我若插手,便有为公允,我会帮子嫆重塑妖丹,你与仙界之事,最好不要太动干戈,世间万物,因果轮回,终抵不过一个情字,子嫆倾慕与龙子夜,龙子夜却倾慕与宁轻陌,然兜兜转转,却是一人都未携手相眷,这便是因缘,她的劫,你得让她自己去面对,我此番出关,不过间隙,一月后,我会离开魔界前往六界游历,你只管看好魔界便是,切勿多生事端,否则,莫怪我不留情面。”
眼前之人,分明是生他养他之人,可是说出的话,却冰冷到极点。
舞子旸默默垂下脑袋,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只要不闹太过分,他都不会过问,如今天界独大,有骄纵之势,他稍稍教训一下,他也不会责怪他的。
然有他魔力相助,子嫆,你又可免受不知多少年的苦痛。
哥哥定会在魔界等你安好醒来,重新做回那个跋扈骄纵的妖界公主。
枭幽谷外的众人,并不知晓魔界之内的变故,还都在惴惴不安舞子旸口中的那三日之约。
若是龙子夜不来,魔界破界而出,到时候生灵涂炭,总是一片苦海。
倒是宁轻陌相比较他们而言,淡定从容了不少。
不想太多,就不会太纠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近日她苦恼的是,就算攻破了魔界,那她芙蓉院中包裹着的固界之力又如何破去呢?
寥寥天宫,如今就算是天帝,都无法操纵固天之力。
天界与魔界,已经悬殊如此了吗?
当那结界出现之时,从天帝眼中的震惊她就可以知道其一其二了,若是那人插手此事,天界易主是迟早的事情。
哼。
想到此,宁轻陌一个冷哼,谁让天帝那老头子整日就想着权利富贵,竟都已经数十万年没有闭关修行过了。
真真是浪费了九重天上的洞天福地。
烛光闪烁,墨唯逸脚步轻盈落在她身侧,拿出她枕在双臂之下的册子,悄悄给她盖起了玄色披肩。
他指腹贴在她脖颈处,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这才安心下来。
他给她的软甲,她终是穿着的。
当年,舞子旸一击碎了金缕衣,她无一件防身利器,他倒是不安了很久,直到他练出这一副软甲,他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他纵然年纪小,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是这二十万年,他倒也不是白熬过来的。
他又看了一眼宁轻陌,身子消失在原地。
宁轻陌怔愣睁眼,呆呆的双手抚摸着肩上的披肩,几许惆怅。
她该如何自处与墨唯逸之间的关系?
她对龙子夜可以决然,可以自若,可是对墨唯逸,她只有慌乱。
她倒不是怕被六界众生嘲笑她老牛吃嫩草,只是绝情绝爱如此多年,又重生了一遭,纵然早已算出她与墨唯逸有一劫难,她却也不愿自己的随心所欲再害了人。
上一世,是龙子夜为她继承龙王之位举兵造反天界陨落。
这一世,她一点都不希望看见墨唯逸再为她发生任何事。
她真的已经不能承受再多的离别了。
然而两世的牵扯,真的是她封闭自己的心就能撇清的吗?
她苦笑了下,攥着那披风,又闭上了双眼。
枭幽谷中,一道黑色身影落在桃林之中,他眼神淡漠,黑袍遮掩容貌,稀疏月光洒进,照出他容颜,竟是许久不曾见的玉胥。
舞子旸大喇喇穿过那结界停在了他的面前,神色冷冽。
“你唤我来何事?我在已经说过,只要是跟宁轻陌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插手。”
玉胥流荡在六界,之前的锋芒遮掩住了不少,但是圆润之下,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巫族作为独树一帜的没落族类,谁人不想,也是来自洪荒,相比其他六界之辈,地位根本就不逊色。
然而巫族唯不同于仙界,魔界妖界之外的,便是巫族之人,生来就有逆天而行的本事。
他们可以买卖灵魂,可以操控神识,可以祭祀天地,可以将天地任何一处的气息,不论是煞气,灵气,仙气,或者魔气,都能收为已用,变成独独的巫力。
他们甚至能操控鬼魅,洪荒之际,更有操控风雨雷电日出日落,更甚者是起死回生之力。
他们修炼起来,比仙,比魔更加简单容易,然仙界是自洪荒之际由第一辈的先祖所指定的六界之尊。
然而巫族的壮大,却让仙界在那至高之巅开始忌惮起来。
于是,一场凶残的灭族之势汹涌而来。
巫族惨遭灭门,巫族祖辈逃窜之洪荒之流才得以保存性命,再经过十万年的繁衍,才孕育出了如今玉胥这一辈子孙。
然而,纵然劫后余生,巫族,也难恢复到当年的繁盛了。
所以,玉胥生来,就背负着振兴巫族的使命,更是带着与天界的不共戴天之仇而出生的。
他们的出生,并未享受过荣尊,他们受命于一位叫主上的神秘人物,他们受过最严苛的训练,经过生死的洗礼,才得以如今安好的站在这六界之中。
当年,他初上天宫,相识宁轻
陌,不过是他从那如炼狱般的地方出来的第二年。
一切,恍如隔世。
当年那软糯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女将军。
一切,都变了。
回神之际,还是那片昏暗的桃林,阴沉之气压在头顶,这里,埋藏着来自上古的凶兽的尸体,纵然死去千千万万年,但是那压迫之气,还是在这枭幽谷的上空形成了一道煞气恒生的屏障。
舞子旸不愠不怒,只看着玉胥藏在黑袍之下的脸,沉默些许,伸出手指着这偌大的枭幽谷说道:“玉胥,我若许你巫族重新站在六界之中,并且让天界为当初剿灭巫族而付出沉重的代价,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玉胥不假思索,先是问道:“可否与……”
然不等他说完,舞子旸便打断了他的话。
“玉胥,宁轻陌执掌影军将军一职,生生世世,除非她撤职,否则,你终究逃避不了,难道,你巫族的兴盛与大仇,都要等到宁轻陌不在了之后再开始吗?仙的生命无穷无尽,你又能等到何时……”舞子旸认真的看向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戏谑:“玉胥,你就不想问问,我什么饶过你的主上,直接找你么?”
玉胥晶亮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我信你,玉胥,你才应该是统领巫族之人,纵然我是魔界界主,但是,我对你们主上的有段,实在是不能恭维。”
他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眼神一沉,一拂袖一股魔气朝桃林深处击去,只听得一声闷哼压的很低,但是还是被玉胥听到了。
“云歌?”
他惊骇,转身就看到沐云歌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从桃林深处走了出来。
“魔君大人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将我伤了。”沐云歌的眼色中藏着无法隐匿的骇然。
魔界许久不曾出世,这位年纪轻轻的魔君,竟然厉害如此,她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匿在了这片桃林之中,他竟然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她当真要对魔界刮目相看了。
看样子,被天界封印的死死的魔界,并非像传说中那般不堪。
舞子旸也没有愧疚的神情,只是冷笑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只是你既来了,何必要躲躲藏藏,如今仙魔大战在即,我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
伤了她,还言辞灼灼。
沐云歌敛下眼中的隐忍,遂看向不说话的玉胥。
方才舞子旸说的她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