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当夏树再次乘船进入泰晤士河口时,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战之前的岁月.这里的航道依然是那样的繁忙,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如过江之鲫,河畔的房屋建筑鳞次栉比,根本看不到战火遗留的痕迹.
重新回到祖国,夏洛特的心情看起来颇为复杂,以致于两人呆在一起的时候,罕见地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夏树同样思绪复杂,却没有多少是因为眼前这个国度,在他们离开俄国之后,那里果如旧时空一般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沙皇政权被革命者推翻,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家人先是遭到软禁,而后又被驱离皇室领地,放逐到了西伯利亚的劳动营地.在此之间,有消息说俄国新政权曾考虑让尼古拉二世一家接受他国庇护,从而离开俄国踏上流亡之旅,但没有一个国家表示愿意接纳.曾在欧洲大陆叱咤风云的罗曼诺夫王朝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让人唏嘘.
时光若是倒流十年,俄国的资产阶级革命或许能够取得成功,然而时至今日,无产阶级运动的规模,组织性以及目的明确性远非代表资产阶级的政客们所能比拟,马克思主义革命已经深深扎根于基层劳动者和士兵中间,只待革命领袖一呼而起,便能够摧枯拉朽地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除非俄国资产阶级政权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拿出足以改变社会现状的办法来,从根本上化解广大基层民众的极端不满情绪,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宿命,否则就算列强国家真的进行武装干涉,也难以改变苏俄崛起的历史趋势,那时候的欧洲乃至世界格局,将会出现更多不利于同盟国阵营的因素,继而对夏树的爱尔兰王国起到无法预计的影响与冲击,然而以爱尔兰目前的国际政治地位,想要强行撬动俄国局势既不现实也不明智,夏树所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在伦敦东部的皇家码头,英国王室和政府为爱尔兰国王夫妇的到来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在夏洛特-希尔成为爱尔兰王后之前,乔治五世根据特别法令授予了她塞特福德女伯爵的贵族头衔,从而表明了英国王室对这桩婚姻的支持态度.在爱尔兰工业,经济乃至国际影响力攀升迅速的情况下,英国各阶层也希望能够改善英爱两国的政治外交关系,使两国从对抗竞争走向合作发展.
爱尔兰的综合实力不同往日,英王乔治五世亲率王公贵族和政要官员们来到码头迎候.包括希尔公爵在内,希尔家族的主要成员们亦在其列,并被安排在了较为显赫的位置.在夏树看来,夏洛特既有坚强勇敢,独立自信的一面,能够挑战世俗,坚守自己的爱情信念,也有善良顾家的一面,她不忍心自己的家人受到委屈伤害,所以当年不辞而别,返回英国,如今希尔家族不仅没像她担心的那样受到舆论责难,还受到了多数国人的尊敬,自是喜出望外,心潮澎湃.
照顾夏洛特的心情,夏树对英国人的热情还以友善表现.在前往白金汉宫途中,他全程面带微笑,不断从车里向街旁的人群挥手致意,亦借此机会观察英国民众,从而对英国的经济和社会现状做出分析.从英国官方公布的经济数据和舆论报道情况来看,从1917年开始,英国的工业经济就出现了较为强劲的复苏势头,纺织,冶金,航运,制造,军工等优势产业重新加满动力,这一点在爱尔兰举办的利默里克世册得到了客观体现.在伦敦街头,夏树看到的英国民众精神饱满,肤色健康,衣着时髦,大部分道路和公共设施修葺一新,沿街的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鲜有空置或关门闭客……这座战前拥有七百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无论繁华程度还是历史底蕴都是首屈一指的.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描述如今的伦敦与利默里克,前者是有地位,有内涵而且衣饰考究,举止得体的老绅士,后者则是出身普通家庭,事业小有成就并且努力跻身上流社会的青年,衣着和言行看起来有模有样,而且还有些吸引人的新潮特点,但在细节上却还不乏毛糙之处,总体给人的感觉远不如老绅士那么体面端庄.
从1588年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算起,英国人纵横大洋已有三百多年,而从1763打败法国以来,英国称霸世界已有一个半世纪.从后世历史和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来看,英国的崛起和强大是多方面因素促成的,而其中适应市场经济发展需要的宪政体制的形成与完善,无疑是其最重要的结构性和制度性支撑.
宪政的核心内容是限制与约束国家权力,确立与保护公利与自由.近代英国正是通过宪政体制创新引领时代潮流,并迅速崛起为欧洲强国乃至世界强国的.随着宪政体制的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在英国日渐成熟,工业革命首先在英国发生,新技术不断涌现:1765年瓦特改良了蒸汽机,1768年阿克莱特发明了水力纺织机,1779年克莱普顿发明了走锭纺织机,1784年卡特莱特发明了动力纺织机等等,而代表经济自由放任和市场经济成熟理论的著作——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也正是在1776年出版的.英国长达几百年的兴盛史,充分证明了宪政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动作用.
在夏树所处的这个时空,战败后的英国仍然具备各项生产要素和贸易环境,它的发展速度虽不及自.[,!]由市场下的美利坚和工业极其繁盛的德意志,至少不像奥斯曼土耳其,腐朽的经济社会制度无法适应时代而进入衰退期,也不像沙皇俄国,几经改革却始终无法改变尖锐的阶级矛盾,走到了生存与毁灭的临界点.英国之所以会经历1915年至1916年那段最黯淡的低潮期,完全是因为战争失利的结果.伦敦停战条约固然是英国政治外交家的胜利,但它还是让英国失去了最为宝贵的国家声誉,以及近半面积的海外殖民地和几乎整个海军舰队,换做是其他国家,没有出现国家政体的崩溃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想要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恢复大部分实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然而英国人在他们的王室和政府带领下展现出了惊人的韧劲.夏树要求爱尔兰政府的经济部门长期关注《泰晤士报》和《纽约时报》等较具影响力,公信力的外国报刊以及各国政府所公布的经济数据,从他们的统计情况来看,英国目前在世界工业生产所占的相对份额约为10,较1913年的14仍有差距,但比1915年最低谷的7有了很大的提高,1918年全年的进出口贸易额有可能达到1913年的85-90,钢产量是1913年的75-80,而迄今为止,英镑依然是世界范围内最具流通性的货币之一.
如果把爱尔兰的经济数据跟英国加总起来,那么整个不列颠群岛的经济状况已基本恢复到了大战之前的水平,在某些领域甚至还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夏树就曾在爱尔兰政府的一次内阁会议上对僚属们说,爱尔兰的工业产品不但要积极推销到欧洲以外,更应该关注近在咫尺的英国市场,拥有4000万人口的英国本土是最为成熟的消费市场,也是当前对工业半成品以及军工产品需求量最大的市场,若能够打开英国市场,比向所有亚洲和非洲国家倾销货物还要有价值.
抵达白金汉宫之后,双方就地举行了最高级别的会晤.期间,英国现任首相拉姆赛-麦克唐纳代表英国政府提出了加强两国经贸合作,相互给予最惠待遇的建议.如今英爱两国除在造船业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之外,其余工业和经贸行业基本上是各行其道,各具特色.
当初的美好的设想成为了唾手可得的现实,夏树并没有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有在看清这份协议究竟是陷阱上的诱饵还是互惠互利的阶梯之后,他才会做出决定.有些合作可以放在会议桌上敞开了谈,有些合作则不然.会晤间隙,英国海军的高级官员,前德国巴登堡的路易斯-蒙巴顿亲王便同夏树进行了一次单独的交谈,他代表英国王室和英国海军向爱尔兰慎重提出了一份造舰意向,即由英国以220至240万英镑每艘的价格向爱尔兰订造两艘航空母舰,然后以每艘40万技术转让费在英国本土再建造四艘同型号的航空母舰.该航母要求爱尔兰为德国建造的两万吨级标准航母基础上扩大25的吨位,其他各项性能略有提高,建造工程允许在四年内完成,而且订造协议签署之后即付50订金现款.不论出价还是付款方式,皆较德国从爱尔兰订购航母得益.若是放在一年以前,夏树会觉得英国人是在蓄意挑拨德国和爱尔兰的关系,但在几个月前,美国海军通过对未完工战舰进行改装获得了本国的第二艘航空母舰,其吨位达到了两万四千吨,这就使得英国海军的订购意向有了多层次的考虑.如果爱尔兰拒绝英国的订单,英国海军要么撸起袖子自己干,要么从已有成功经验的美国人那里订购,伦敦停战条约里的限制条款肯定阻止不了英国海军加入世界航母俱乐部的步伐,唯一的区别在于未来的英国航空究竟是走什么风格,是同盟国阵营极其熟悉的,还是跟美国海军标准一致的.--by:dasguoo1941231281679237212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