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乔治海峡北端,介于北威尔士科恩半岛与东爱尔兰威克洛郡之间的开阔海面,起伏的浪涛下隐藏着一个个轮廓好似巨鲸的人造物,它们主体位于水下二十米深处,内部乘员借助特制的潜望镜直接窥视海面。从体型来看,它们的吨位应不超过1000吨,按照当前公认的标准,它们属于中型潜艇,通常用来执行警戒巡航和中近程的攻击任务。这些潜艇的外壳并没有涂刷醒目的图案或徽章,仅仅在指挥舱侧面标注了简单的战术编号,乍一眼无法辨明它们的身份,但当它们盯准海面上的船舶张开血盆大口时,人们不必怀疑它们所归属的阵营。
“前方发现鱼雷航迹,有英国潜艇!”
一艘桅杆上高高悬挂着爱尔兰海军战旗的驱逐舰上,嘹望员用高亢而又急促的嗓音发出遇敌信号。战斗舰桥上,值班军官们纷纷端着望远镜搜寻敌踪,虽然难以在茫茫海面捕捉到微小的潜望镜头,但鱼雷滑过留下的白色航迹以及片刻过后遇袭船只的猛烈爆炸已经清晰无比地告诉他们,船队遭到了英国潜艇的攻击!
剧烈的爆炸声犹在海面回荡,驱逐舰指挥官便向通讯兵高声下令:“打两颗红色信号弹!”
少顷,两颗红色信号弹垂直射入天穹,方圆十数公里内的舰船都能看到这个带有特定战术信息的信号。
偌大的船队共有各式舰船四十余艘,战舰和武装船只占了大约三分之一,其余皆是无武装的民用船舶,体型较大的约莫有四五千吨,小的大概三四百吨,给人的感觉是一锅形色各异的杂烩,认真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它们排着整齐有序的队形,而护航舰艇也恰到好处地占据了关键位置。
在战斗警报的催促下,驱逐舰上的战斗人员各就其位,所有武备进入随时击发状态,尤其是位于舰舷两侧和舰尾的反潜武器,而在轮机的疯狂嘶吼声中,战舰航速从“巡航”提升至“战斗”,舰艏激起的水浪开始涌上甲板……
“米诺斯号发来信号,英国潜艇在它东北方1500米的位置!”
嘹望员话音刚落,蓄着黑色唇胡的驱逐舰指挥官便果断向掌舵的大副下了命令,这艘蓄势待发的战舰化身成为勇敢的牧羊犬,无所畏惧地朝着威胁羊群的恶狼扑去。
最先锁定敌方潜艇踪迹并发出指引信号的是一艘巡逻炮舰,它的主要武器是一门37毫米的机关炮,尽管这种武器不太可能威胁到水下的潜艇,舰员们还是适时地开了火,海面上腾起的水柱给友舰清楚地指明了目标方位。
在让通讯人员向司令部报告敌情之后,驱逐舰指挥官果断向前主炮的炮手们下令:“瞄准米诺斯号的射击位置,连续开火!”
这艘带有典型德式特征的驱逐舰是德国海军早期移交给爱尔兰的舰艇之一,跟爱尔兰战后自行建造的三个级别相比,最大的差别在于它们的火炮采用纯手工装填,射速较装备半自动装填机的新式驱逐舰慢了一多半。收到指挥官的射击命令,前甲板唯一的105毫米单装火炮很快发出第一声怒吼,炮弹呼啸而去,在机关炮扫过的海面轰起一大团水浪。
驱逐舰指挥官神情振奋地喊了一声“打得好”,炮手们倍受鼓舞,以爆发速度完成装填并再次开火。由于传统舰炮完全依靠人工瞄准,在舰艇高速运动的状态下连续开火,弹着点往往相差甚远。看着远处腾起的第二团水浪偏了二三十米,舰桥上的军官们流露出遗憾懊恼之色,但他们的指挥官依然在大声鼓励那些努力奋战中的炮手。
在这支船队上方,数架爱尔兰战机一直在盘旋警戒,它们的首要任务是防备英国水面舰艇突然来袭,其次是配合护航舰只进行反潜作战。望见红色信号弹升起,它们迅速降低高度,试图找到海面下的阴影,然而圣乔治海峡碧绿的海水为深度潜航的英国潜艇提供了良好的掩护,它们只好循着护航战舰的炮火投下炸弹,但翻滚的浪涛中始终没有出现黑色的油污。
“右舷海面发现鱼雷航迹!”
嘹望员的惊呼不尽镇定,但至少吐字清晰,能够让人准确领会他所观察到的情景,这点足矣。
舰桥上的军官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右舷,呈现在视线中的景象让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几条鱼雷竟是直奔自己而来!
以驱逐舰的航速和机动力,只要及时预警、准确操作,要避开数百米外疾驰而来的鱼雷不算太难,当绝大多数人的思维停留在如何尽数规避鱼雷时,精明干练的驱逐舰指挥官却看到了敌人一石二鸟的用意,他急令战舰左转,全舰枪炮朝水中的鱼雷开火。
后知后觉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就算驱逐舰避开了这几条鱼雷,后面整列的船舶该当如何?
四条鱼雷飞速袭来,四条白色的尾迹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扇面,这显然是一艘英国潜艇实施鱼雷齐射所为。从被发现到错身而过,它们留给爱尔兰驱逐舰官兵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舰上枪炮像发疯一样倾泻弹雨,但前人的经验以及专家的论断均表明这种射击引爆鱼雷的成功几率极低——直至鱼雷从眼皮底下溜过,猛烈的枪炮火力也没能打爆它们中的任何一条,这令舰上官兵们扼腕不已。
眼见英国人的鱼雷朝着那些运载兵员装备的运输船只飞窜而去,舰桥上,一名军官面色苍白地问:“长官,要不要发三颗绿色信号弹?”
指挥官咬着牙说:“不行,这个时候一旦解散编队,英国潜艇就更容易找到攻击的机会了!发旗语,让第2分队自行规避!”
军官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命令,但是以鱼雷的惊人航速,不等旗语信号发完,被袭击者的命运恐怕就已尘埃落定了。就在这时,一架双翼水上飞机从半空俯冲下来,在最低点投下了机翼挂载的两枚航空炸弹。这种轻型航空炸弹的爆炸威力只比驱逐舰主炮炮弹稍强,但此刻居然收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它们的爆炸当
即引爆了一条英国鱼雷,两团水浪中间掀起了一团直冲百米的水柱,足见潜射鱼雷的可怕威力。
在空旷海面爆炸的鱼雷没有伤及一船一人,反而有无数失落的心灵受到了鼓舞和激励。
紧跟其后,又一架双翼水上飞机来了个鱼鹰式的俯冲,朝航行中的鱼雷投下炸弹,但它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炸弹丢了个空,后座机枪手在飞机拉起的过程中持续开火,然而这些努力完全徒劳无功。
绝大多数民用船只都是航速低、转向慢,望见飞窜而来的鱼雷,舵手们竭尽全力地转向规避,船上的士兵们也不甘任命,他们用机枪、步枪乃至手枪招呼不断逼近的鱼雷,可是命运已经不掌握在他们手中。转眼间,一艘渡船避无可避,被鱼雷瞬间炸飞了船艏,另一艘货轮离厄运只差了几十公分,船上几百号人莫不惊出一身冷汗……
望着被鱼雷击中的渡船迅速倾覆,至少有四五百名联军士兵面临溺水,驱逐舰上的官兵瞠目结舌,而他们的指挥官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而是两眼喷火、面色狰狞,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英国人定要为此付出十倍的代价!”
救援落水者的任务交给轻炮舰和武装渔船,护航的驱逐舰分头扑向冒出鱼雷的两处位置,在声纳的引导下捕捉敌方潜艇行踪并对其进行更加准确的定位,而后将抛射式和滚桶式的深水炸弹接连不断地投入海中,有的驱逐舰甚至一口气用掉了半数深弹。
过了一刻多钟,接二连三的闷雷总算停息下来,沸腾的海面逐渐平复,而从瞭望台上传来的声音让驱逐舰的舰员们瞬间振奋起来。
“看,水面发现油迹和碎片!”
循声望去,舰尾方向的海面上果然浮现了块状油迹,而且面积在不断扩大,随之浮上海面的还有些许碎屑,这正是潜艇被深水炸弹击中后的情景。
几艘驱逐舰上相继传来欢呼声。
不多会儿,十多架飞机从爱尔兰海岸方向飞来,跟常态护航的水上飞机不同,它们机翼下方没有浮筒,而是固定式的起落架和机轮,这种构造赋予了它们更高的机动能力和有效载荷,所以在它们的机腹和机翼下可以看到更多的航空炸弹。
强大的空中支援直接提升了护航舰艇的战术空间,驱逐舰集中起来围攻另一艘尚在潜逃英国潜艇,巡逻炮舰将警戒圈的范围相应扩大了一些,多艘武装渔船降低航速,在倾覆沉没的船只附近搜救落水者,笼罩人们心头的惶恐气氛得到了缓解,幸存的船只继续载着全副武装的兵士以及各种作战物资驶向科恩半岛。在这并不漫长的航程中,它们时刻面临着致命的威胁,而神出鬼没的英国潜艇、高速鱼雷艇以及来去自如的英军轰炸机已经在这浪涛涌动的圣乔治海峡夺走了成百上千的生命,但不到百分之三的航渡损失仍在联军可承受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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