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筱雨接了初霁回家,初霁对有了一个新的住处表现得十分平淡。他性子本就如此,情绪欺负不大,筱雨也已经习以为常。
安排好弟弟妹妹们睡觉,筱雨想着明天请客吃饭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敲了附近四邻的门,跟他们说明了请客的意思。其中有两户人家见到过她和李明德走一起,答应地便有些犹豫。好在小镇上的人淳朴,见筱雨长相秀丽干净,说话也温和有礼,想着是将来要相处的人,要是拒绝去乔迁宴总是不妥当,所以尽管为难,倒也都答应了下来。医馆那边筱雨也亲自去跟谢明琛提了,谢明琛表示明日一定到。
计算了人数,筱雨又询问了邻居里一个健谈的大娘,被唤为七婶子的,定下了明日掌厨的厨娘。
这一顿饭估摸着也要花费上一两钱银子了。
虽然筱雨现在手里有一定积蓄,但在用钱方面她还是不敢大手大脚。难保哪天有了突发事故,她那点儿银子可能填缝隙都不够。节流是要做的,开源也不能放松了。
第二日筱雨起了个大早,送初霁到了医馆之后她便到了集市选购新鲜的蔬菜肉类,从一个摊子转战到另一个摊子杀价。半个时辰下来,筱雨只觉得讨价还价也着实是项力气活,至少她现在就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还带喘气的了。
拉着独轮板子回到家时,厨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筱雨给她打下手,做点洗菜添火的杂事,做到一半让洁霜来顶着,她则去布置桌凳,清洗借来的碗筷了。
因筱雨家是新到镇上安家的,这类东西自然没有准备,圆凳、碗碟之类的她都是昨天从邻居家借来的。
中午时分,饭菜上桌,客人们也都入座了。李明德算是在一堆人中身份最特殊的,他今天虽然没有穿捕快缁衣,而是身着家常衣裳,但他身份摆在那儿,且身上也有寻常百姓不会有的煞气,倒是使得气氛有辛稳。
筱雨作为主人,自然要说上两句。她端了酒含笑道:“我与弟妹初来乍到,很多方面还需要各位街坊四邻指点帮忙,今后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希望各位叔伯婶子,大爷大娘不要与我姐弟几个计较。在此我先干为敬。”说完筱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手腕一翻,将酒杯倒了起来,示意自己一滴不剩。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这便算是开席了。
不得不说七婶子介绍的厨娘手艺的确不错,烧的菜味道很好,色泽搭配也恰到好处,席间诸人吃得相当满意,几杯酒下肚,气氛便也打开了。邻居们本就是相熟的人,这会儿也开始你找我我找你地聊了起来。
筱雨去厨房看炖的药膳汤,李明德干脆地饮了口酒,将杯子稳稳地放到了桌上,含笑看向谢明琛。
谢明琛吃相斯文,在这种诚里他惯常地只是夹两次筷子。此时李明德朝他望来,视线不避,谢明柢快便发现了。
“李捕头可是有话要说?”谢明琛问道,他觉得李明德眼里有些戏谑。
“谢大夫真乃大善人。”李明德眉头一挑,闲闲地拿起筷子,将要夹肉的时候却顿住动作,笑问谢明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处房产好像是谢大夫名下的吧?当初谢家医馆开馆之时,附近的民居都被谢大人给买了下来,这个地方,是谢大人留给谢大夫的。”
谢明琛身形一顿,下意识就朝厨房那边望去。
“筱雨不知道这件事。”李明德闲闲地道:“筱雨若是知道这件事了,不会不跟你道谢。谢大夫当知道她不是个喜欢欠旁人人情之人。”
谢明琛收回视线,良久后才淡淡地道:“不知道李捕头问我此事何意?”
李明德笑了一声,屈肘撑着身子,上半身移向谢明琛:“我不过就是好奇,谢大夫似乎对筱雨有些太过殷勤了。让她弟弟进医馆学医,还拐弯抹角地帮她赁到一处屋子……这连起来要是深想下去,我少不得要以为谢大夫对筱雨有意呢。”
李明德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谢明琛的表情。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十分清楚地看到谢明琛眼里闪过的一丝被人说中心事的狼狈。
尽管李明德早就已经猜到,但从谢明琛的表现上亲自验证了此事,李明德还是觉得让人惊喜。
他是觉得文盛有了情敌,以后的日子恐怕会过得十分有趣。但搁在谢明琛身上,却是十分无奈了。
他下意识想否认李明德的说法,但转念便放弃了。李明德若是没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又怎么能做到捕头的位置?他即便是辩驳也已经失去了良好的时机。
“……李捕头,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李捕头费心了。”谢明琛难得地饮了口酒,面色微微泛红了起来:“此事……也希望李捕头守口如瓶。”
“哦,此事?”李明德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谢大夫指的是这地方本是你的房产之事,还是你对筱雨有意之事?”
谢明琛:“……”
李明德轻叹一声,语气却有些揶揄:“筱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谢大夫天大的恩惠,要是哪天知道了,恐怕会发愁如何答谢谢大夫。不知道谢大夫到时候是不是希望她以身相许呢?”
李明德言下之意是说谢明琛有挟恩图报的意思,这种笃定的怀疑让谢明琛十分愤怒。他双手捏拳,半晌后才道:“李捕头请自重,这种毫无依据中伤他人的话请不要再说了。”
李明德嘴角微微扬起,等着谢明琛继续。
“公门中人,说话做事皆要有理有据,李捕头难道不觉得这等污蔑人的话十分不妥吗?关乎筱雨名节,请李捕头适可而止！”
李明德轻吹了个口哨,看着谢明琛若有所思:“都叫她筱雨了啊……”谢明琛正要说话,李明德却身体探前,盯着谢明琛笑眯眯地问道:“那谢大夫不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想有朝一日筱雨将终身许给你?”
这话着实问倒了谢明琛。他想,他当然想,可是他要是承认了,李明德肯定会紧接着就说他有“不轨之心”。可他若是违心否认,这与他的性子不符。他向来不是和说假话的人。
于是他就只有沉默,在这时候,筱雨端上了药膳汤。
厨娘没有用药材做过食物,听筱雨说让她加一道药膳汤她还觉得十分稀奇。如今药膳汤端上桌,药味浓郁,却又不像平时熬煎出来的中药一般苦涩难闻,反而散发着一股清淡的幽香。
筱雨将砂锅在桌中央放好,笑道:“天气转暖,季节交替的时候容易生病,大家饭后喝点儿药膳汤补补身体吧。这里面放的药材都是温和的药材,大家都能喝。”
一桌人面面相觑,瞧瞧这药膳汤又瞧瞧筱雨,但却没一个人敢动汤勺。这毕竟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吃食,筱雨在厨房中问厨娘要不要尝尝味道的时候厨娘也连忙摆手,不敢尝试。
尴尬的一阵寂静中,谢明琛率先起身舀了半碗汤,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所有人都瞧着他的脸色,但其余人是期待的,谢明琛此举在他们看来无疑等同于“试毒”,而李明德却是眼里带了点儿深思,却也仍旧是戏谑地看着他。
谢明琛放下碗,对筱雨笑道:“味道不错,药味并不是那么浓。”
谢明琛是谢家医馆的大夫,周围邻居自然都是认识的。见他喝完持肯定态度,七婶子忍不住发问:“谢大夫,这平白无故的也可以喝药吗?”
谢明琛笑道:“无病无痛自然不要随便喝药了,不过秦姑娘炖的这药膳汤倒是可以喝。都是些补气固元的温和药材,平时喝喝不但对身体没有坏处,反而对身体有益。”
有了谢明琛的认同,大家便放下了大半的心,尝试着接受这项新奇的膳食。筱雨对谢明琛感激地笑笑,谢明柝她一个笑。余光注意到李明德又笑望着他,谢明琛调转了头看着桌面不出声。
这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径了,当李明德最后举杯对筱雨今后的各位四邻说,“以后我筱雨妹子还有赖各位照顾”时,大家都纷纷同意,笑着说李明德客气。
李明德最后抢了一把风头,谢明琛倒是没什么,小暑却在一边几乎要气炸了。
送走街坊四邻,李明德和谢明琛却站在门边,都不打算先行,两人都防备着对方。
筱雨送了客回来见他们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也不好赶人,便试探地问道:“谢大哥和明德哥要不要喝点儿茶?”
李明德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搭上谢明琛的肩对筱雨笑道:“我和明琛兄还没喝尽兴,你这地方没那氛围,我们寻别处继续喝去。”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制着谢明琛走了,留下筱雨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谢明琛是带了小暑来赴约的,而李明德则是一个人来的,此时李明德挟持着谢明琛走,小暑在后面急得跳脚却无计可施。那是捕头,他要敢跟捕头动手,除非他活腻歪了。
谢明琛被李明德拽着,挣扎了两下知道自己一个文士比不过一个武夫的力气,索性也就不挣了,任由李明德把他从筱雨家中带了出来。
两人行了一段距离,离筱雨家已经有些远了,李明德方才放开他,盯着整理衣冠的谢明琛看了一会儿,李明德忽然说道:“你不要白费力气,有个人比你更有能力拥有她。”
谢明琛顿时一惊,迅速抬眸:“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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