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禄听到宋氏这般说,却是良久都没接话。
宋氏似乎也没想要等他说些什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父亲性格古板,为人虽正直却有些不懂变通,在教育儿女方面更是墨守成规,因循守旧。我那时好奇心极旺,兄长给我描述了府外美景,我就一直向往着出府瞧瞧。之前几次都被父亲发现了,拎了我好一顿教训。最后一次溜出家门,却没想到,再也没能见父亲一面。”
秦招禄动了动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氏说:“比起我来,筱雨强了很多。我那时候衣食无忧,天塌了也有父兄顶着,还能自己使些小性儿,不高兴了就能摆脸色给下人看,哪会想着要为家中生计奔波?在筱雨面前,我也多少觉得尴尬。在她这样的年龄,合该我们做父母的为她操劳婚事,尽量给她寻一个美好的归宿,而不是把全家人的衣食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
“所以,孩子他爹,设身处地地为筱雨想想。”宋氏轻轻挽住秦招禄的胳膊说道:“筱雨要顾她的铺子,要打理因为认识了知县夫人而结识的那些连我们都不熟悉的人,还要回过头来顾及着秦家其他人乃至整个秦家村……你还要她分出心思来顾及你的心情吗?她好强,性子也急了些,有时候说话直白确实挺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不是别人,是他的爹娘。如果连我们都不包容她,那在这世上,还有谁能无限度地包容她?”
秦招禄略有些动容,宋氏继续说道:“筱雨离开这儿去平州的时候,你们也是闹得有些僵。但事后你自己想过,不也是跟我说,其实筱雨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只是她那邪的确让你难堪。可你想想,在我们面前她说话都要过一过脑子,想好措辞再说,那她该有多累?”
“……爹娘总归是她爷爷奶奶,筱雨不讲祖孙情分……”
“祖孙若是有情分,筱雨不会不讲的。”宋氏耐心地道:“在娘没糊涂之前,你不也表明了态度,不想再与爹娘那边有什么牵扯……娘这一病,人糊涂了,你的想法又变了。”
秦招禄虽然知道宋氏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分辨道:“娘都这样了,我还能怪她什么?至于爹,他也没做什么事,从我们回来,爹也一直静悄悄的,没兴风没作浪,以前爹也是身不由己……”
“你瞧,你句句都为爹娘开脱,怎么就不能替你闺女也说两句好话?”宋氏轻声问秦招禄道。
这话倒是把秦招禄给问到了,他半晌都没出声。
宋氏轻叹一声,问他说:“今天筱雨提的事,想必之前你也细细想过了,你觉得她说得有没有道理?”
秦招禄虽然极不想点头,却还是硬着头皮微微点了下巴。
“筱雨买地,对我们做爹娘的来说,都是沾光的事情,你高兴我能理解,但说到底,我们也只是沾光,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替筱雨做主……”宋氏循循劝道:“筱雨做决定要买地之前,是先与我们这肖辈至亲商量过的,我们当做自家大事来办,帮着跑跑腿,那也是应当。可像这种需要做决定的事情,的确该先通知了筱雨,再做决定。里正大人为什么不在筱雨还在的时候提,偏等筱雨走了,才跟你提,你可想过原因?”
秦招禄这回倒是认真地想了想,试探着回道:“是因为,里正知道筱雨精明,所以才绕过筱雨,直接跟我说了,让我答应?”
宋氏含笑着点点头。
“里正是说……我愚蠢?”秦招禄微微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这个意思。”宋氏道:“筱雨在买地这件事情上一直表现得稳重,相比之下,你和三弟就十分积极了。里正大人可能也是猜准了你们的想法,料定你也不好意思回绝,所以才直接跟你提的。”
秦招禄微微红了脸,转而又是微微气愤道:“里正这是把我当猴耍……我这就找他回绝去！”
说着秦招禄就站起身要出门,宋氏忙拉住他道:“你没听我之前跟筱雨说的话?你已经答应了,再回绝可不像话。现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想个法子,寻一件好做些的事情,尽快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筱雨应该在想办法了。”
秦招禄脸色更加红了,踟蹰片刻后道:“涵菁,我……是不是给筱雨添了大麻烦……”
宋氏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摇头说:“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秦招禄吐了口气,苦笑道:“这下筱雨怕是要埋怨我好一阵子……”
“等想出办法来,你多帮帮忙就行了……”宋氏轻拍了拍秦招禄的背,道:“我们闺女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希望她爹也不是个小心眼的。”
秦招禄一愣,抬头看宋氏。宋氏眨了眨眼睛道:“孩子他爹,你是不是该去跟筱雨说一声抱歉?”
“这……”虽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要让他这个做爹的去跟女儿赔礼道歉,还是有些为难秦招禄了。
宋氏见他一副步履维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这时候怎么有糊涂上了,我怎么可能真让你去跟筱雨道歉?你是她爹,在她面前丢了份儿,以后筱雨要是真做错了事情,你还怎么训斥她?”宋氏道:“等有了和筱雨开口的机会,你就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和筱雨说些软话。筱雨聪明,肯定明白你是在示好,到时候她肯定也不好意思跟你僵着。”
说着宋氏呼出一口气:“瞧着你们父女俩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的那样,真让人心力交瘁。一家人,何必呢。”
秦招禄默然,半晌后点了点头。
只是,还没等秦招禄寻机会和筱雨说话,筱雨就带着鸣翠赶回镇上去了,临走的时候秦招禄和秦招寿正好又跟着里正去划地,所以等到回家才知道筱雨已经走了,说是回去寻人想辙。
秦招禄顿时懊恼,询问宋氏,筱雨是不是避着他。
宋氏摇头道:“她是真的回去想辙去了,在村里也找不着人问。”
这才将秦招禄的心给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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