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笃定英萨老爷是往东逃跑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从他的脚印上看,他的意图很明显,整个脚掌往东的方向处,脚印要深些。连着好几步脚印都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他身体的重心是朝着东边移动的,这也正好指明他的目的地便是东边。”
筱雨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跟上唐将军的步伐。
唐将军倒是有些意外,一则是因为筱雨观察细致入微,还分析得颇有道理;二则则是因为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跟得住他的步子,还不见她有多么喘气。
唐将军抿唇说道:“托秦姑娘的福,若是我们能找到英萨的下落,必有重谢。”
筱雨连忙摆手道:“唐将军说哪里话,如今找到那英萨老爷才是正事。”
一路说着,很快便到了元初宫。
自丽都国王弃国而逃,元初宫和它北边的紫宸大殿便荒废了下来。楚不喜元初宫的奢华,也不愿意在黄金镶贴的紫宸大殿中处理事务,是以这片地方只空留下个闪亮的外壳,内里却是空空的,里面的细软和饰物都被宫人趁着征南军攻占丽都王宫的时候给顺手牵羊了。
光秃秃的元初宫一览无遗,唐将军命人将火把举得高高的,方便查看里面的情形。
“报告将军,没有发现脚印。”一名黑甲兵上前禀报道。
唐将军脸色微沉,他也仔细瞧过了,的确没有发现脚印。
元初宫内地面都是由汉白玉打磨的,若是有脚印,很轻易就能发现。
要么是英萨老爷跑进来后,还清洁了地面,让人以为他没有来过;要么就是,英萨老爷根本就没进来过。
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更大。
毕竟一个逃命的人,哪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清除他逃跑的痕迹?
何况,他这样离奇地逃离了慎刑宫,想必也是胸有成竹,相信没有人会猜得到他能够从天窗上逃走的吧。即便猜得到他逃走的方式,又如何能得知他出了慎刑宫之后是往哪儿跑的呢?
所以他不可能调转回头来清洁元初宫宫室内的汉白玉地面。
尽管如此,唐将军还是让人将元初宫给搜了一遍。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
“这里没有。”唐将军看向筱雨道:“不在这儿……或许在紫宸大殿?”
筱雨点了点头,唐将军留了几人在元初宫守着,其余人跟着他一同到了紫宸大殿。
“在这儿。”
跨进紫宸大殿的门槛,一眼就王建白如玉石的地面上有黑乎乎的脚印。只是脚印从门槛处只走了四五步,就因为被磨蹭掉了脏黑而渐渐变淡消失了。
唐将军命人上前查看,黑甲兵接令后将殿中的脚印比对了一番,回禀道:“报告将军,确是英萨脚的大小。”
唐将军顿时狠狠地松了口气,大喝道:“给我搜！”
一时之间,紫宸大殿忙碌了起来。
唐将军年纪有些大了,大晚上这般折腾,他也有些累,随意坐到了紫宸大殿国王宝座的玉阶下。
筱雨慢慢走到他近旁,打量着这座大殿。
规模还是略小了些,但仍旧是填充着金黄银白,恨不得所有闪亮的东西都能添加进来装点,没有丝毫底蕴。财大气粗不假,但到底缺乏内敛深远的文化气息,让筱雨不由嗤笑其为雹户。
士兵们仔细地找着,寻摸着这大殿中的暗门和机关。
唐将军见筱雨得眼睛瞪得圆圆地四处张望着,想起她一个姑娘家,怕是还没见过这等宫殿,便同她说道:“丽都地域狭长,王城却是在北边,挨着大晋不远。别看丽都国王没什么胆气,但丽都王室最喜敛财,丽都皇家拥有的财产要是充公,足够支撑我们征南军攻下整个南湾。”
筱雨若有所思地问道:“丽都国这么有钱,怎么不去发展经济和军备?被动挨打,国王还跑了……”
唐将军摇头笑笑:“丽都王室有钱,并不代表丽都国就富有。丽都王室搜刮财物只为供他们享乐,民生如何,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离开王城,丽都其他地方尤其是往南的地方,那些小民过的日子,和他们可是天壤之别。”
筱雨抿了抿唇:“若是这样,那丽都被征南军给攻克,也是平常之事。”
说到这儿,筱雨忽然想起,问唐将军道:“丽都王室富得流油,大将军怎么没搜找搜找他们放置财物的地方?这些财物找出来,不就可以解决军饷的问题了吗?这得省多大一笔银子。”
唐将军叹息一声:“如何没搜找?可根本就寻不到。”
筱雨讶异地张了张口。
唐将军说道:“秦副将也就是你兄长,从攻下丽都王宫的那一天起,就让人将整个王宫都搜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本想抓宫人来问,可惜也没人知道。再问及修筑丽都王宫的工匠的后人,他们都说先祖在丽都王宫落成之后就都不知所踪了。秦副将没能寻到丽都之财,大将军来后也亲自下令搜寻过,仍旧是一无所获。”
“要么是丽都王室的金银财宝都没放在王宫里,要么就是藏得太隐蔽了。”
“是啊……”唐将军点点头道:“道理的确就是这样的道理,可不在王宫里,能在哪儿?”
筱雨自然也不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藏匿金银财宝的地方必须要找到,否则,丽都国仍旧是一块香饽饽,保不齐会有旁的小城邦来犯。就像今日的红门邦一样……”
“对了唐将军。”听到唐将军提到红门邦,筱雨忙问道:“红门邦是个什么组织?”
“组织?”唐将军闻言微愣,然后失笑道:“非也,红门邦是一个城邦,本来叫红门城,如今的城主为了彰显他们红门邦的不同,硬是将城给换成了邦。”
筱雨冷嗤一声:“幼稚。”
唐将军似乎也有同感,点了点头。可随后他却又轻轻摇头道:“红门邦是个硬茬,大将军本打算拿下丽都国后便与红门邦来个硬对硬的,没想到红门邦却是在这个时候闻声来犯……”
“硬茬?”筱雨想了想,道:“搞突然袭击倒是很厉害。”
唐将军说道:“秦姑娘似乎不怎么知道红门邦这个城邦啊……那秦姑娘可知道红门邦里‘红门’的来历?”
“愿闻其详。”
“红门,指的是红门邦的城邦大门。之所以是红色,是因为那扇大门及其左右两侧侧门,都是用背城者的鲜血作为染剂而漆成的。”
筱雨蓦地睁大眼睛看向唐将军。
唐将军顿时伸手捂住嘴,尴尬地道:“秦姑娘莫怪……我这大老粗,跟你讲这种血腥之事,可真的是……”
“不,唐将军,还劳烦你讲具体些。”筱雨看着唐将军,昏暗的环境下,她的双眼亮得人:“红门……是被鲜血染红的?”
唐将军嗫嚅着嘴,见筱雨一副执意要弄个明白的模样,只好低声地道:“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吧,当时的红门邦还不叫红门邦,叫影子城。名称也是有来历的,因为影子城挨着丽都国,两个城邦小国自然就走得较近。影子城的人巴结着丽都王室,得了不少好处。然而当时影子城新一任城主心性癫狂,当上城主之后越发性情暴虐,某日他发现他宠爱的小妾和侍卫通奸,他便发了脾气,将小妾和侍卫当场格杀。事后他还觉得不解气,率了城中贵族到了城邦大门,令人将那二人在城门上放血。正好城门刚刚安装上去还未漆色,那血红彤彤的,就浇在了上面……”
唐将军叹息一声:“从那之后,这位城主就一发不可收拾,更喜虐杀人,并狂言说,背叛者都该如此下场。红门邦处置的罪犯也都免了其他刑罚,生生被按在城墙上被放血致死。城门因每日都有新鲜血液浇灌漆色,一直保持着鲜红到暗红的颜色。城主便笑城,此城该改名为红门城。从此之后,影子城便变成了红门城。”
筱雨手攥地死紧,面色沉沉地道:“这也太血腥了……”
唐将军点头道:“没错,的确耸人听闻。”
唐将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持续不断的血腥更加刺激了红门邦中人的狠辣性格,参军之人都是不怕死的,若是与人交战,定然是不死不休。”
“所以唐将军说,红门邦是个硬茬?”
唐将军颔首道:“在决定大军开拔南湾之前,大将军便与我们所有人分析过了局势。首先,孟阳城、三元城一向与大晋友好,投降归顺的可能性极大;然后是丽都国,也能很轻易拿下,重点要放在丽都王室累积的金银财宝之上;再然后便是红门邦,大将军说,这是唯一一个需要征南军拼全力去攻克的地方。而红门邦之后,南湾剩下的势力分散而弱小,若是交战,他们定然是溃不成军的,毕竟他们虽然野蛮无知,极难同化,但论起人数和心智来,远不及我们。所以,只要攻下红门邦,便是胜利了一半。”
“……大将军都说准了。”筱雨喃喃道。
“没错。”唐将军微笑道:“大将军虽然年轻,却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的年轻将领,即便统帅着我们这些老将,也丝毫不露怯。还有他身边那位武先生,也是十分了得,他们……”
“报！”
唐将军正同筱雨夸耀着他们征南军的首席统帅,一名黑甲兵急匆匆上前,额头泛着热汗,道:“报告将军,寻遍了紫宸大殿,没有发现英萨的踪迹！”
“什么?！”唐将军显然十分吃惊,猛地站起,正要仔细询问,又一名黑甲军疾步走近殿内,道:“禀报将军,大将军回了王宫,得了英萨离奇失踪的消息,正赶往紫宸大殿里来。”
唐将军顿时往后退了一步,若非筱雨及时扶住他,他怕是要跌倒在玉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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