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平十三年的最后一天,盛东升终于赶到了临海港。
曹钩子引了他到了楚等人下榻的驿站。
筱雨虽只见过盛爷一次,但对他印象非常深刻。他的外貌,尤其是他那双幽蓝的眼睛,说不了两句便笑呵呵的表情,成为他在筱雨眼里最直观的印象。
也正因为盛爷豁达乐观,总是笑眯眯的,筱雨觉得他性子很不错,想要交他这一个朋友。
楚是第一次见盛爷。
曹钩子笑着引荐道:“盛哥,这位就是征南大将军楚。”
盛爷笑着拱手道:“久仰楚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如传闻一般英姿飒爽。在下盛东升,失敬,失敬。”
楚眸光一闪,急速地敛下眸中思绪,笑道:“出门在外,也并非军中,盛兄弟还是莫要叫我楚将军了。在下楚,字文盛,盛兄弟要是不嫌弃,叫我文盛就可以了。今后一段日子还要仰仗盛兄弟多多照顾。”
“好!既然文盛兄弟这样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盛爷同楚寒暄过后,方才将视线转移到筱雨身上。
“秦姑娘瞧着的确是憔悴了许多啊。”盛爷面露忧色,瞧着神态的确是为筱雨担心:“之前秦姑娘为我治补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短短数月未见,秦姑娘竟瘦了一大圈儿……你这样,以后我们可还怎么谈生意?我怕同你谈生意,倒是把你给累垮了。”
筱雨笑了笑,对盛爷行了个礼:“若不是遭此劫难,也混不来和盛爷一船同行这么个机会不是?”
盛爷哈哈大笑,道:“这倒也说得过去。”
曹钩子安排酒宴为盛爷接风洗尘,盛爷摆手道:“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别大费周章。我来得有些晚,明后日就得出发,你们也好做做准备。”
“这么快?”曹钩子微微一讶:“你这才赶来,不歇上一段时日,在海上漂泊可会吃不消。毕竟你也经年没回去了。”
盛爷默然,片刻后道:“我来的路上接到了催我回去的家信,让我务必尽快回去,路上不得耽搁。家族里怕是有急事,我也不好耽误了。只要妞们休息妥当了便好,我一个糙人,来回跑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再说之前一段时日我也关在屋子里养病,也算是好好休养生息了。”
盛爷对曹钩子笑了笑,喝了口辣茶,砸吧了下嘴叹道:“船也已经开始准备了,你们不用担心。”
说着这儿,盛爷便看向了筱雨,打量了她上上下下,略顿了顿道:“秦姑娘要是信得过我,可否让我探探你的脉象?”
筱雨挑了挑眉,笑着伸出手去:“盛爷说笑了,哪里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盛爷想要探一探,那便探一探就是。你若是摸出脉象来,那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了。”
盛爷微微一笑,探上筱雨的手腕。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盛爷,如何?”筱雨自己也悄悄替自己把了把脉,知道的确是毫无脉象可言。
盛爷摇了摇头,叹息道:“当真是奇哉怪哉。”
“盛爷是海国出身,在海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毒吗?”三弯忍不住问道。
盛爷又是摇头:“要说海国上,本身有的奇花异草很多,从别的海岸小国那儿捎带来的奇花异草也多。但会让人脉象全无的毒,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盛爷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可能是我见识短浅了。”盛爷笑着打哈哈道:“或许真有这样的毒也说不一定呢?到了海国,我会帮着你们找药典,我相信秦姑娘你会没事的。”
筱雨笑着道:“那就借盛爷你的吉言了。”
因盛爷说顶多再停留两日后便要走,所以鸣翠和楚尽等人都开始收拾起了包袱。
这晚盛爷到底是留在驿站中吃喝了一顿,却是滴酒不沾。
“我的身体还没好全,秦姑娘给的那些药虽然有用,但也需要坚持,还要戒除这些习性。”盛爷一本正经地说道:“曹大当家,你就不要勉强我了。”
曹钩子唤盛爷一声哥,当然不会为难盛爷。
一顿饭吃得不快不慢,吃过之后,盛爷便起身告辞。
照例是曹钩子去送的他。
楚扶着筱雨回她休息的房间,亲自给筱雨点了宁神、缓解疲劳的香。
筱雨坐在藤木椅上问楚道:“今日见到盛爷,感觉如何?”
“的确如你描述的那样,瞧着是个热情爽朗的真汉子。”楚点了点头,回身看向筱雨:“这序许是他的真性情,但你有没有发现,他跟我们寻常人长得不一样。”
“是不一样。”筱雨点点头:“他面部棱角比我们深刻,五官立体还留络腮胡子,最醒目的是他的眼睛,幽蓝幽蓝的。”
筱雨奇怪地道:“这难道不是海国人本身就与我们有的差别?”
楚微微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海国人的面容的确是跟这位盛爷一般无二,比我们要深刻许多。但寻常海国人的眼珠子,没有这样的颜色。”
“幽蓝色吗?”筱雨微微坐直了些:“难道,眼珠颜色象征着某些身份?”
楚再次点头:“从前曾有过一位海国的小岛岛主王子来大晋游玩,他的眼睛带了点暗暗的绿色,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筱雨若有所思:“盛爷的眼睛呈现幽蓝色,可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楚颔首道:“没错。”
“这是不是代表,盛爷在海国中也的确很有一番势力?甚至,比那什么岛主王子的势力还要大?”
“我想,眼睛颜色应该是区分它们血统的一个重要凭仗。”楚若有所思:“只是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想,海国那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传言。毕竟能够有一位岛国王子来大晋,已经是十分媳的事情。”
“就丝毫没有这样的记录?”筱雨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楚摇头:“大晋和海国少有来往,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海上,海国又向来神秘,海贼海盗让海国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面纱。曾经大晋还禁海过一段时间。大晋和海国的来往,泰半都在海盗滋扰临海渔民这上边。”
筱雨点点头,表示明白。
两边没有外交往来,百姓也很少交流接洽,如何能知道对方的情形?
筱雨就纳闷了。既然如此,曾家又是如何和海国联系上的呢?
她将这疑惑问了出来。
楚道:“这也是皇上忌惮曾家的原因。”
楚幽幽地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与海国谈成这样一笔大生意,着实不简单。”
筱雨细细思量,亦觉得可怖。
曾家恐怕是深不可测啊……
咸宁帝这样徐徐图之,若是曾家在他还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就发难,那咸宁帝所做的一切不就成了无用之功?
“皇帝在厩会不会有危险?”筱雨皱了皱眉,她倒不是担心皇帝的安慰,她只是怕上位者有任何差池,石子入湖心,荡起涟漪无数,在厩中的宋家会受到波及。
“曾家现在不敢动手,”楚说道:“如果曾家真有万全把握,就不会冒着风险和海国做生意了。海国是什么?万千小岛聚集起来的强盗群国,和他们做生意,无异于与虎谋与羊谋羞。没得到这批锻造的武器之前,曾家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单是花在这批武器上的策钱财就已经是天文之巨,曾家再有能耐,这笔资金的缺乏总不能十天半月就涨起来。没有金银,哪有的胆子造反?”
筱雨听得目瞪口呆。
“果然,这种脑子游戏,我玩不了。”筱雨扯了扯嘴角:“我的脑子,最多也只能做点儿小本生意。”
楚好笑地低咳了咳:“你已经够聪明了。这些事,你从未接触过,自然不知道。但能一点即透,当即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已经很难得了。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做到你这样的程度。”
楚去给筱雨倒了杯热茶,坐到了她旁边。
“据盛爷说,出航大约要在海上待半个月的功夫。半个月后方才能到一座岛上休息。”楚认真地道:“没多少时间了,你好好养足精神,我们方才好出海。”
筱雨点了点头,将热茶缓缓地灌入喉咙。楚宽慰地笑了笑,接过杯子正要起身,却被筱雨给拉住了。
楚回头,见她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心里不禁一动。
“楚。”筱雨动了动唇,嗓子因刚被热茶润过,说的话很是柔和悦耳。
“答应我,去了海国,不能轻举妄动。”
筱雨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强盗群国,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规矩对他们并不适用。踏入海国的土地,那就意味着,我们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异国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招致杀身之祸。而带我们进入海国的盛东升,也绝对不能百分百得信任,相反的,他若要算计我们,易如反掌。”
筱雨紧紧抓着楚的手,道:“即便有任何关于海国同曾家交易的消息,你都要沉住气,不能瞒着我私下去打探。你不能忘记,你去海国,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我。”
楚柔柔地看着她,目光清亮。
他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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