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昏睡了三天。
其实她昏迷过去后并不是毫无意识的。她知道自己浑身酥软动弹不得,也知道秋兰冬青等人费劲力气将她送回了屋中,更知道大夫来瞧过,颜氏来看过。
在听到大夫说她脉息全无时,她真的是拼尽了全力要醒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只有意识,却是不能意识成行。
大夫让人准备后事,赵妈妈怒吼道:“你少胡言乱语！我们五奶奶呼吸匀亭,心跳也正常,你个庸医摸不出五奶奶的脉象来,就说五奶奶没命！你也不怕砸了自己招牌！”
大夫其实也很无辜,他的确是摸不出这妇人的脉来。被赵妈妈一通吼,大夫也没了耐性:“那便算是我医术不精,你们另请高明吧！”
三天的时间,颜氏换了很多大夫,大房二房的人都被惊动了,连赫连氏都知道了这边的动静。
筱雨仍旧是有意识,却无法动弹。
她突然昏倒,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颜氏实在不敢继续瞒下去,生怕筱雨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没了命,到时候他们楚国公府可是说不清楚。
颜氏只好着人通知了秦家。
颜氏还想写信给楚彧让他回来,兴许见到的便是他妻子最后一面。可颜氏也不知楚彧在哪里,这信即便是写了,也无从可寄。
收到消息,秦招禄和宋氏很快就赶到了楚国公府。
筱雨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已经三日不吃不喝,却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宋氏摸着她的额头,抚着她的鬓发,低声柔和地一遍遍地唤她的名。
秦招禄也顾不得秦家和楚家的身份差距,对着楚晋之和颜氏低吼道:“我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颜氏也闹不明白,怎么儿媳妇来跟她说了些私密话,就突然昏死过去了呢?
难道是老公爷杀人灭口吗?
颜氏打了个激灵,当前最紧要的还是要和亲家好好解释清楚。
“这、我们也不知道……”颜氏是真的不知道:“亲家可以问筱雨身边的丫鬟,筱雨昏倒时,她们都伺候在她身边。”
秦招禄和宋氏都望向秋兰几人,秋兰是最贴身伺候筱雨的,她站了出来福礼,眼眶还是红红的:“回老爷夫人,五奶奶那日正走着,突然被地下凸起的石块给绊了一跤,往一边栽了过去,当时奴婢抢上前去垫在了五奶奶身下,五奶奶一点儿伤都没受。可五奶奶她……她就这般昏睡过去一直就没再醒过来……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请的大夫五奶奶脉息全无,让我们准备后事……”
秦招禄脸色铁青,宋氏猛地从床上站起,拉着秦招禄道:“我们去求慕容神医,求慕容神医来帮忙看看……”
秦氏夫妻二人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顾不上同楚晋之和颜氏打招呼,两人就往楚国公府外面冲。丛妈妈赶紧跟上前去给他们指路,却都忘记了她也完全可以如往常一样,派人去通知慕容神医过来。
秦氏夫妻跑到半路上还遇上了跟着三爷三奶奶来探望筱雨的秦元宝,秦元宝作势要上来同他们打招呼,秦招禄没理她,宋氏更是厌恶地望了她一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当中,让秦元宝很是红了脸。
等到慕容神医赶到筱雨床榻前,屋外已经守了不少人了。
大房二房的人多半都是要等着听筱雨死讯的,面上都很沉重,但一个个心里说不定都乐开了花。
大爷和甄姬也从院子里出来了。甄姬的痘发完了,整个人将养了近一个月,元气也都差不多都养了回来,瞧着也是健健康康的,还胖了些。
大爷扶着甄姬,甄姬忧虑地盯着紧闭的屋子。大奶奶在后面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屋内,慕容神医切了脉,颜氏赶紧问:“神医,我儿媳妇怎么样?”
慕容神医脸色有些严肃。
他心下仔细琢磨了会儿,对几人道:“你们都出去,留两个丫鬟搭手就行。”
颜氏见那慕容神医年纪轻轻的,不放心让儿媳妇跟他待在一个屋里。宋氏却拉了颜氏出门,道:“慕容神医将筱雨当晚辈看待,再说还有丫鬟守着,我们也在外面,想必他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
屋里的人都依言出来了,慕容神医这才手捻了银针,在筱雨的全身开始施针。
搁着衣裳,慕容神医手法极快,不一会儿筱雨身上便扎了好几十枚银针。
这时候慕容神医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留下来的秋兰和冬青都紧张地看着他,秋兰忍不住问道:“神医,针可是都施完了?”
慕容神医摇了摇头,他冲着两个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躺在床上的筱雨觉得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因三日不饮不食而产生的饥饿、不适感也消失了些,急促的心跳也变缓了,整个人觉得十分静谧。
然后她听到慕容神医的声音:“我还差一针未行,这时候你的手指应该是能动了。你要是听得见我说话,便动一动你右手食指。”
筱雨心里一喜,赶紧照着慕容神医说的,动了动自己的右手食指。
慕容神医见状松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没有丧失意识,只是动弹不得。”
筱雨再次动了动食指。
慕容神医道:“你别再动,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记住不要惊慌。等你心情平复了,我再施这最后一针,这样你就能醒了。”
慕容神医接着道:“我现在同你说话用的是密语,别的人听不见,只你能听见。所以这件事也只有你知道。你之所以昏迷不是因为又被人下了什么毒,而是因为……你之前的毒又发作了。我不知道你这三日有没有疼痛之感,而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原因。那是因为,你体内有了一个小生命。可能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小生命替你挡了所有的疼痛。因此,我也不能确定,这孩子到底撑不撑得下来。”
慕容神医有些懊恼:“本想着你身体再将养半年,到时候孩子来了,还有机会既排出你体内的毒,又能将孩子保住。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来得这般快。”
慕容神医道:“我要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准备好要醒过来了,就动了动五指,我便会施针。”
筱雨静默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她的右手方才轻轻翘了翘。
慕容神医松了口气,提手下针。
他沉默的这一许多时间,秋兰和冬青只以为他是要酝酿很久,做足充分准备方才会下针。她们却不知道,他已和筱雨有过一番最隐秘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