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苍蝇刚才的动静和现在呕吐的东西看,我百分之百确定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能猜测和刚才捞出来的三具尸体多少有点关系,要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碰上这档子破事?
我先示意铁勇把船头的军用水壶递给苍蝇漱口,然后自己走到船尾去看看那三具尸体,那尸体静悄悄的躺在水中,任由河水冲刷她们的头发衣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瞅了一眼正准备解开绑着他们的绳索,忽然看见那三具尸体的眼睛骤然都睁开了。
与此同时,她们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三双死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空洞、深邃,就像是来至另一个世界某个东西正透过她们的眼睛在看着我。
我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另一种情绪却来得更加的激烈,像是来至于血脉深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非但让我愤怒,还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耻辱,简直等于把面儿跌遍了整个四九城。
他妈的,吓唬我是吧?爷爷今儿还就不给你们解开了!
看着我准备解开绳索的手松开,那船忽然颠动了一下,然后忽然慢慢的旋转起来,就像以这船中心为圆点在不住旋转,同时船身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仓促之下我没能站稳,东倒西歪的翻进了船舱中,把自己摔得周身都疼痛无比。
我连忙奋力伸手把船舷抓住,努力使得自己不随着颠簸而四处乱滚,铁勇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抓住了船舷,我们被撞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可就这时候忽然听见了‘噗通’一声响,再回头的时候苍蝇那货已经不见了。
这孙子只顾着稀里哗啦的吐,结果船一抖就被摔进了河里。
我和铁勇大惊失色的奋力抬头,结果看见那船尾的绳索全部缠到了苍蝇身上,把这家伙裹得个粽子似的一股脑儿拉向了水底。我和铁勇连滚带爬的抢到船尾想要把这家伙拉上来,但是没想刚刚伸手去拉,那绳索居然自己‘崩’的一声断了。
苍蝇立刻和三具女尸一起漂离了我们的小船,然后猛然朝着河底沉下了去!
这时候我来不及多想,顿时翻身就要跳进水里去救他,不过那船依旧转得厉害立刻又把我俩摔倒在船舱中。我抓住船舷正准备翻进水里,就在这时候有个声音从河面上远远的传了过来:“臭小子,赶紧把你的项链放到水里去!”
我一抬头,立刻看见河面上远远有条小船朝我飞驰而来,那船上佝偻着的身影看着眼熟无比,正是在四九城中和我待上几天的二叔,我来不及对二叔的话多想,立刻就把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扯下,整只手都泡进了水中。
河水还在汹涌无比的翻滚,上游二叔划动的小船箭一般朝我们驶来,十来秒钟之后,一直旋转的小船忽然动了,顺着水流飞快的朝着下游冲去,但是同时我也看见苍蝇从水底浮了上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小船回头救他,只能大声喊叫着二叔的名字,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二叔用船桨在水中一拨一划,整个小船立刻靠近了那团乱糟糟的绳索,跟着他伸手在水中一抄就把苍蝇从水里给捞了起来。
没了有那奇怪的力量,我和铁勇很快把小船靠岸,跟着二叔的船也顺着水流来到了我们身边,我大叫一声扑到二叔身边,“二叔,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二叔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来到了我们陕北,更没想到你竟然敢下水去捞这河落儿,胆可真是不小啊!”
铁勇更是夸张之极:“二叔,我可想死你了。”
二叔嘿嘿笑了几声,转过头把苍蝇从那堆乱绳子中解开拖出来,然后跟着把绳子后面绑着的三具女尸拖到了河边个水洼子里,也不遮挡,转身一口唾沫吐到河里:“就你们这些玩意儿居然还在我们叶阳家面前得瑟,也真是不知死活了——这三具女尸你想要就吱个声,不要的话我可就拿去交给她们家里人了。”
河水哗啦啦的流淌着,没有任何的变化。
二叔哼了一声,这才转过脸来给我俩说道:“行了,现在这三具尸体算是我们今天的捞货了,和后面的一起带回去交给她们家里人吧。”说着他伸手到自己的船尾又抓住了根绳索,一拉拖出了第四具尸体。
那尸体看着十一二岁年纪,穿一身红色的褂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手腕上还绑着根红绳子,和开始那三具尸体一样没有腐烂,正是空军基地团长的小女儿。
四具尸体放在那水洼子当中,很快开始了腐烂,不到半个小时就迅速的充气发胀,而且散发出了难闻的尸臭,二叔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叫我和铁勇赶紧去找辆车来把这尸体弄走。
至于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儿,二叔至今没有给我解释。
很快,那空军基地就来人领走了尸体,而且按照最初说好的给了大米,梁支书屁颠屁颠的拿去换玉米面。剩下的那三具女尸却没人认领,在折腾了好几天之后由县上派人全部带走安葬了,也算是给了死者个安身之所。
虽然没人认领,但却有人猜出了这三具女尸的身份,她们和团长闺女不一样的是并非近日才落水的,而是大概三四个月以前落水的人,只是为什么这么久才漂到这里已经不得而知了。
梁支书的办事能力有时候确实很不简单,下午才把大米交到他手上,傍晚的时候就带了满满一车玉米面回来,他在我们院子里洋洋得意的扔下四个袋子,得瑟道:“看看,这玉米面已经给你们换回来哩,整整两百四十斤,比预计的多多哩…”铁勇屁颠屁颠的跑上去,摸着口袋满脸都是笑:“这两个月终于有着落了。”
梁支书正准备赶着骡车离开的时候二叔从屋里出来了,一开口就说那东西不对,梁支书看到我二叔之后忽然变得非常老实,乖乖的又从车板下面抽出了瓶煤油交给我们,然后加上半块肥得流油的老腊肉,二叔这才点点头:“梁支书,你该知道的,这肉可是给我们扛匠的东西,你这私吞的作法很有问题啊。”
梁支书看来对我二叔非常害怕,连忙表示自己不知道分配方式,结果又被二叔死拉活拽的敲诈了一档子,这次居然从车里弄出了瓶酒来,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西凤酒,但却真是把我们乐坏了。
真是好东西啊,我至少一年没有见到了!
这一夜我们也没做旁的菜,两女生把肥腊肉煮的稀烂,然后加上玉米面做成了肉饼,剩下的汤水和野菜煮了一大锅,然后就着那西凤酒…只不过结果是这酒我是一口都没沾到,全部让二叔给喝了。
理由很简单:“你小子还没到能喝酒的年纪。”
当然,这一瓶酒直接把二叔放倒了,当晚就睡在了我们炕头,然后第二天开始就带着我们在黄河中持续打捞起了尸体,然后持续交到县上去换取奖励,帮助我们自己以及两个村子的人渡过这该死的夏荒。
不过人员方面仅仅只限于我和铁勇,苍蝇原本也想加入却被二叔阻止了,说是那丫的什么八字偏阴之类的,根本不适合干这活儿…结果最终我和铁勇俩上了二叔的船,陪他撑着船在河上捞尸,连续不断的把尸体拖到个河边的坑里搁着。
捞尸闲话的时候二叔也给我说了不少关于捞尸的忌讳,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儿和六叔公所说的不太一样,很多事情其实二叔都不怎么所谓,看起来更像是满不在乎一样。当我问起万一真撞上了那河底的‘东西’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二叔只是笑了笑朝我胸口一指:“这项链在你身上,那些小玩意儿奈何不了你,除非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叔好像有点失误,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却立刻就追问了下去:“除非是什么,二叔,这项链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对付不了么?”
关于项链这事儿,二叔终于还是没有再多吐露一个字…
如此确实让人憋得难受,在连续干了十来天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再次朝二叔发问,想知道我爸究竟去了那里,还有就是我们叶阳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之类的,没想到这样一问之下二叔直接沉默了,一声不吭就回到了屋里。
我以为二叔因为我这不知深浅的问题而生气了,怕挨骂就一直不敢去找他,但是没想到了晚上的时候二叔把我叫了出来,带着我来到了黄河边上。
此刻已经临近夏天的汛期,河水涨了不少,二叔找了个河岸边的石块坐下,顺带也叫我一起,然后淡淡告诉了我个故事…“我想这也是告诉你的时候了,”二叔如此对我讲:“你所有的问题,你所有不明白的地方,我都会告诉你,让你知道我们叶阳家真正的来历。”
“那我爸的事儿呢,你也一起告诉我吗?”
二叔想了想:“大哥的事儿我知道得不多,但是从我的推测中能够得出个答案——只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事儿在我没有找到线索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待到我身边,不允许自己去把命给葬送了。”
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