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又大又亮,眸子黑漆漆的,睫毛很长,扑闪扑闪,媚到了极处。
她的脸上,似乎就写着狐狸精三个字。
不过这会儿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梨花带雨,让董策也是不由得生出一股我见犹怜的情绪。
红袖也美,但是论起媚来,却是远远及不上她。她看上去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难以想象若是她尝到了闺中之乐之后,会焕发出怎样的媚态和妖娆。
她的眼神和表情本来是麻木而惊慌,但是当她抬起头来,看到董策的时候,那一瞬间眼中便是布满了恨意,冲着董策嘶声喊道:“你为何要害我父?”
“为何要害我父?”
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她身边那熟美的妇人哭着过来拉她。
耶律斡里和大怒,上前来便想要大耳刮子扇她,想想也觉得不妥,怒骂道:“小贱人,你再说一句试试?”
董策根本不理会她,也懒得和一个女子争辩互骂,只是摆摆手,示意把她带下去。
那少女被拉下来的时候,还是满脸恶毒的咒骂着:“你等着,我做鬼了也不会饶过你……”
董策身子一滞,低低的叹了口气:“那你就做鬼去吧!”
只是这句话,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到而已。
他从来不是给自己留后患的人,当下便招来石进,低声道:“这些犯官家眷,他们是怎么个下场?”
石进道:“照刘大人的吩咐,只杀主犯,不杀家眷。男丁为奴,女子发大同镇青楼官妓。”
董策点点头,嗯了一声。
……
少顷,刘若宰出来了。
此时太阳初升,赤红色的太阳在天边悬挂着,宛如鸡子。
所有镇羌堡的士卒,百姓,包括犯官的家眷都被带到了守备衙门前头的广场边缘,而广场正中跪着的,则是已经抓捕的从犯及作乱的士卒一百零三人。
杨陌带着他的手下在广场周围做警戒,阻止百姓进入场中,不过似乎没有太多用得到他们的地方。百姓们都安安静静的,少有人有什么言语,大伙儿都是用畏惧的眼神瞧着那些场中跪着的人,再瞟一眼上头站着脸色冷硬如铁的刘若宰。
只有很少的人,在一边哭天抢地的,早就被杨陌让人带下去了。
场中跪着的那些人,每个人后头都有两人,被死死的摁住。
镇羌堡这些作乱的士卒,基本上都是募兵,很少有本地军户出身的——本地军户出身的也不会作乱,他们本乡本土的,最怕出事儿。一旦犯了,立刻全家都要跟着倒霉。反倒是募兵,没有顾忌,一了百了的。
所以这场事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牵扯,若不然的话,刘若宰也未必敢如此果决的行事。
董策在场中转了一圈儿,铁甲铿锵,大步走到刘若宰面前:“大人,一共一百零三名案犯及叛乱士卒,业已全部验明正身,请大人处置!”
刘若宰淡淡道:“行刺上官,勾结建奴,一应罪行,皆在七禁五十四斩之列,罪无可赦,按律当斩!”
他下巴微微一扬:“尽数斩了!”
“是!”
董策大声应了,回身厉声道:“行刑!”
耶律斡里和等人轰然道:“遵命!”
他们手中持着出鞘的钢刀大步走到最前面一排跪着的士卒那里,各自找了一个,在那士卒凄厉的惨叫声中狠狠的挥刀落下。
一阵难听的咯吱声,鲜血飞溅,大好头颅滚落一地。
没了头的尸身颓然扑倒在地,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气息。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儿轰的的骚动,都有些不安,但是隐隐中竟然还有几分兴奋。被杀的那些,都是侯家伟的心腹,素日里欺负他们挺惨,这会儿见得了报应,竟有几分高兴。
被摁跪在地上的那些士卒顿时都大声的哭喊嘶嚎起来,他们有的似乎已经任命,脸贴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只是痛哭流涕。有的则是奋力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冤枉,这会儿再傻的人也都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个什么下场了——这是要杀头啊!
“快,把他们摁死!出了差错把你们也宰了!”杨陌大声命令着,他手下这些兵丁虽说打仗不行,就算是让他们行刑杀人怕是也要手软腿软,但是干这些气力活儿还是可以的。
他心里也是震骇无比,这刘大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个读书人,竟是个杀神!这一刀下去可是百条人命啊!
石进等人不受干扰,排着队便是砍了下去。
各自又砍了两个脑袋,钢刀已经钝了,便又换了一把。
这时候鲜血已经流了一地,脑袋四处乱滚,空气中的血腥气儿浓郁无比。
周围围观的百姓脸上兴奋的表情再也不见了,都是脸色难看,有的人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更有的已经是弯着腰呕吐起来,他们想要离开,杨陌自然是不准许。他非但不准,更是绕着广场一圈圈儿的转,一边走一边大声叫道:“都给老子看着,这就是逆贼的下场,私通建奴,有死无生!当引以为戒!”
一个士卒眼看自己必死,也豁出去了,满脸怨毒的冲着耶律斡里和嘶声吼道:“你杀了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老子让你全家都死无全尸!”
如此恶毒的咒骂让围观的人都是感觉一阵凉风阴嗖嗖的,脊梁骨儿往外头直冒冷汗。耶律斡里和却是嘿然一笑,上去一刀便是把他给剁了,揪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提起来,扒开他的眼皮儿,露出两只死鱼般的眼珠子,他张狂的大笑道:“瞧清楚,看明白,记住你爷爷的样子,黄泉路上也别忘了!老子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让老子死无全尸!像是你这等窝囊废,老子死了也能再杀你一次!”
这等绝世凶人,让董策眼皮子都是一跳。
隔着人群,董策分明瞧见,那脖子上带着枷锁,手上戴着镣铐,名字唤作侯云君的女子,脸色一片惨白。
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每个人都换了四五把刀,才算是把脑袋都砍完。这时候广场尸横一地,鲜血几乎能没过脚面去,每一抬脚,鞋地下都沾着无数的血丝,就像是踩在沼泽地里一般,行走困难。
别说是那些围观的百姓,便是场中的兵丁,一个个也是面无人色。
刘若宰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这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昔日状元,翰林清贵苍白着一张脸,却是硬撑着把这一幕看完。他要让自己牢牢记住,昨日差点儿便命丧于此,从此之后,对敌人绝不准再有任何的姑息!
等到杀完,刘若宰转身走入府中,进去之前回身道:“董将军,杀的这些叛逆,算是你们的军功,首级军功按照反贼算,一个赏银三两。稍后时候,直接去随队军需处领赏银。至于功勋,本官记下了!”
董策赶紧谢过。
大明朝现在基本上实行的是首级论功制度,但是首级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大致分为四种,乃是按照所在地域划分的:北边儿的蒙古鞑子,称为北虏;东北边儿的后金,称为建奴;西南的土司蛮族,以及青海等地的甘凉少数民族,称为西番;再有就是内地的贼匪。
论及值钱程度,建奴第一,北虏第二,西番第三,反贼第四。大约三个反贼的头颅能换取一个建奴的头颅,但是一个建奴的脑袋能拿五十两白银,可不意味着三个反贼的脑袋能拿五十两。
若不然的话,大明朝剿匪剿贼这么多年,各路官兵报上去杀的反贼足有二三百万了,照这样发给赏银的话,大明朝早就破产了。
不过战功是可以论的。
刘若宰许给董策一个人五两的赏银,董策心知肚明,这既是对昨日自己及部下出色表现的奖赏,也是对自己的进一步投资下注。
看来昨日的表现,也让刘若宰对自己更加看重了。
震慑了所有百姓军兵,接下来就是善后的工作。
另外一个把总已经被杀,现在镇羌堡中官位最高的便是杨陌这个把总,刘若宰令他暂代守备之职位。尸体被拖到外面为了野狗,广场被清扫干净,至于首级,则是作为反贼被处理之后运送到镇河堡之中。
这些事儿做完之后,才开始做正事——厘清军兵数量,发给军饷,拉拢人心。
忙忙活活的,又是一个白日过去。
晚上,刘若宰和董策等一干人便是宿在已经被查抄的侯家伟府中。董策等人住了一个侧院,虽然院子只有一进,但是很大,厢房什么的都不少,足以住得下他们。
夜色已经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董策的房间灯火通明,内里灯光影影倬倬的照出几个映在窗纸上的人影。他住的房子是此间的正房,理当是原来一个侯家伟挺得宠的妾侍住的,有不少诸如铜镜,梳妆台,熏香,精油等女人用的东西。是里外两间儿,外面一个花厅,隔着雕花的木门里面是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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