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一九六 水井

目录: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类别:都市言情

    这个时代的饮水条件是后世人难以想象的差,若是没有井的话,是他们喝的水普遍都要去很远的地方挑,每天这个事儿就是个大工程。d�m不要以为河水总是甘甜的——那是扯淡,虽然无污染,水质也不怎么样,多半比较涩,比较难喝。大部分人一辈人没喝过甜水。

    一口井,足以养活上千亩地,数百口人家,在缺少水源河流的地方尤其如此。而就算是大旱之年,深井之水也不会枯竭,照样可以使用。

    如何挖井,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记载的很清楚,不过董策让赵大会四处寻访也没找到这本被誉为“中国十七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的巨著,有可能现在还没有出版。董策请赵大会花十五两银子外加包吃包住,从孤店请了两个专门打井的班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磐石堡及附近一共打了十五口井。

    城内十二口,城外距离河流较远的耕地里面有三口。

    其间董策还颇为好奇的去瞧了瞧,也不由得感叹国人的聪慧。别的不说,单说固井的技术,就和后世一般无二。所谓固井,是指由于井越来越深,使得地下水不断渗入井筒,侵蚀井壁,阻碍下挖,为了阻隔地下水的渗入,现代人用套管,而古人则是用“木竹”,下入井内以隔绝地下水。也就是在打出井身胚形后,用木材或把大竹子去节,使其中空呈管状,并将其一节一节头尾相连,下到井内,以防止地下水渗入井内以及井壁坍塌,延长井的寿命。

    磐石堡附近地下水丰富,不需要打那么深就。这十五口井都是同样的规格,成八边形,深十五丈,直径大约是在一丈五尺左右,算是大井了。井壁是石头砌成的,井底铺的上好河砂,在井边安得有辘轳,井上面建的有亭子。而为了防止人们无意中掉下去,还在井周围数了石头栏杆。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董策一直到现在还记得他初中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好像是那年的八月十五,许多人都进城去广场上看焰火,那会儿绵绵不断的烟花盛宴还是稀罕事儿。就在他们镇子上不远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女人带着孩子趁着人都不在,去地里偷枣子,结果两人都掉到井里了。

    再发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城墙里头已经划好了许多不过是一尺深的浅沟,这是规划的区域界线,大致已经规划完毕。

    磐石堡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如同一个大建筑工地也似,可是危机也在逐渐的逼近。

    崇祯七年的十一月二十日,孤店的赵大会带着一个庞大的商队又一次来到了磐石堡。

    董策花八百两银子从他那里买了二百二十石粮食。同时,赵大会又送来了五个铁匠,其中一个打过火铳,一个打过甲叶。董策为此,又掏出了二十两银子。

    按理说,建奴退去,晋北大地升级复苏,粮价应该要回落才是,但是由于建奴的折腾,今年许多地方的夏秋粮几乎是颗粒无收。再加上不少大粮商囤积居奇,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甚或是根本就不卖,以至于粮价竟然反而是一路上涨,现在已经是到了四两银子一石。

    赵大会此人忠厚,而且也算是个有心思的,还送了董策二十石粮食,按照他的话说,这基本上就是赚个辛苦钱了。

    董策知道,他说的这话,多半是不假的。

    而后又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主要是买盐,大量的盐。

    磐石堡的盐消耗量非常大,都是敢粗活儿重活儿的人,流汗如浆,所需要消耗的盐分非常大,是以每隔个三五日都会给他们发一小袋盐。而且腌咸鱼,安乡墩那边的消耗也是不在少数。

    之前修建城墙,采买各种器具材料等等,也是花钱如流水,是以在这八百两银子拨出去之后,刘若宰拨给的那两千两银子,已经是完全花光了。

    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银子,就没有粮食,百姓就活不下去,没有银子,屋舍都建不起来,凛冬将至,百姓们呆在那种自建的房子里面怕是一个个都要生生冻死。

    再往下还想维持下去,就得董策往里头贴钱,要么就是卷堂大散,这刚刚有了些气象规模的磐石堡,就得从此零落星散,迅速的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董策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

    他自有法子。

    实际上,为了银钱之事,他早就已经在筹划准备,至此已经两个来月了,眼下时机差不多也快要成熟,只看到时候如何发动。

    “赵老板,借一步说话。”

    董策向赵大会招招手道。

    这会儿赵大会正在那边和刘大库进行交接。

    刘大库来到磐石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他是苏大成的副手。这两个大字辈儿的家伙负责整个库房的管理,确切点儿说,应该是刘大库干活儿,记录账目,而苏大成则是在旁边监督这厮有没有搞出一些小动作。

    苏大成的业务能力确实是非常差,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之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么,而且对于这个时代的一般人来说,做账房写写画画,记录数字,出多少入多少,那真是跟天书一样了。

    磐石堡的账目一直是比较混乱。

    而刘大库来了之后,这个问题立刻改观,他把所有的账目重新清查了一遍,登记造册,然后又让人把库里面的物资分门别类的摆放,该保养的保养,该擦拭的擦拭。整个是焕然一新。

    董策也给了他一个总库副大使的差事,每个月一两五钱银子的月钱。若是愿意的话,还可以在城内给他建一套住宅,把家人给接过来。

    不过现在刘大库暂时处于一个观望的态度而已。

    赵大会听见董策招呼,赶紧把手上的活计交给手底下一个干练的伙计,拍拍手跟着董策走到一边。

    董策笑道:“赵掌柜的,本官请教请教你,这粮价,四处都这般贵么?这是城中镇里的价格,还是乡野之间也是这般?若是直接去村里买,是怎么一个行情?”

    “不敢当大人请教。”赵大会以为董策在责备他售粮价格高,额头冷汗都渗出来了,赶紧哈了哈腰。

    “诶,你别多想,本官便是一问而已,并未责备你的意思。”董策摆摆手笑道。

    赵大会这才放下心来,道:“大人有所不知了,咱们大明朝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会。行会虽然不是官府,但行会里面的头面人物,却都是地方上的乡绅大户,家中多半有人取了功名或是在外为官的,便是在官老爷面前,也是说得上话,官府也须得让他们三分。是以行会,在地方上势力极大。”

    “小的实话说一句,现如今粮价哪有那般贵了?去乡野村间收的话,只消二两银子一石,就不知道多少农户抢着卖。只是此路不通啊!”他叹了口气:“大同镇的做米面粮油这块儿的行会行首会同几个大粮行的东主,定下了规矩,要收粮食,只能五钱一石,要卖粮食,只能四两一石。谁若是敢擅自提高收购价格,压低外卖价格,便是跟所有做粮食的过不去,就要砸了他家的店,让他再也做不下去!”

    董策点点头,这种伎俩,也并不鲜见,说白了就是搞局部地区的价格垄断么!

    不过和后世那些巨头托拉斯的垄断不同,人家靠的是市场占有率,而这些行首行会所依仗的,无非就是权势而已。

    董策根本就没问‘怎么没有官府管啊’之类的这种蠢话。根本不用问,肯定有官府的影子在后面,其中的牟利,说不得也得分官府一份儿才成。

    这都是一眼就瞧得出来的。

    “五钱银子一石,百姓也不是傻子,谁愿意去卖?不过朝廷不要交粮食,要交银子,他们又没别的进项,只得低价卖出去!唉,那个惨啊!现在大同镇还有周边那些市镇,粮店前头每日都是愁云惨淡,哭声震天。”

    赵大会顿了顿:“也有那善心的,略略抬高了一些价格,结果当日店就被一帮青皮混混儿给砸了,那店主给生生打死了,一帮人扬长而去,官府根本就不管。”

    董策只是沉沉点头。

    任何制度,无论多好,在大明朝这种奇葩的土壤上都能滋生出孽障来。

    像是张居正改革之前,百姓们一律是上缴实物税,于是就有了淋尖踢斛。本来该交一石的粮食,能让你交一石五斗!多处的这些,不就是让这些中间经手的给私吞了么?

    而张居正改革,一条鞭法之下,不用再交实物税了,一律改为交银子,本来是为了方便运输,也可减轻百姓被勒索讹诈的负担。但是却没想到,这一改,百姓的负担就更重了。第一是火耗。“火耗”,是指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损耗及花费。因为百姓们上缴的都是碎银子,而运往京城的时候,需要把百姓交的碎银熔化重铸为统一规格重量的银锭。于是就有了火耗,火耗是朝廷规定要征收的,差不多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这个负担自然是压在了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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