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别人怎样,董策的麾下,他一定是会尽量给置办好的装备的。dm铠甲对士兵来说就是第二生命,像是董策那一身儿七十多斤重的厚重铁叶甲,一刀砍下去,除非是砍中脑袋脖子之类的要害,否则也就是几个甲叶翻起来,根本就伤不到里面的人,撑死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力道弱一些的羽箭,射过去连甲叶都穿不透,挂在上头晃悠悠的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屁用没有。对付这种甲,长矛攒刺最管用。
有这一身甲,可是相当于多了好几条命了!若是当初董策穿的是布衣,就算他再怎么悍勇也不敢强冲那些马贼。
董策当然不敢妄想给自己手下全都装备那等厚重铁叶甲,事实上,想要全部装备次一等的青布铁甲或者是棉甲都做不到。这玩意儿是稀缺物资,哪儿都不好弄,能搞到现在这些已经是董策很长袖善舞了。
戚继光戚少保的练兵杂集里面有插图,插图上的士兵都穿着夹着铁叶子的棉甲,事实上这也是给自己脸上抹光彩而已。他麾下的蓟镇边军,披甲率也很低。
不过,董策有别的招儿。
杜建河殷勤的搬了一个杌子头来,拿袖子好生擦了几遍,掐着笑道:“大人,您累了吧?坐下歇歇?”
董策点点头,一撩衣襟,在杌子头上坐下。杜建河赢回了些场面,顿时脸上又多了几分光彩,瞥了赵铁砧一眼,赵铁砧懊恼的只拍脑袋,他还是反应慢了,重要的是心里头不大想这些钻营的事儿,因此被杜建河在自家的地盘儿上给倒扳回一城。
“来,坐下,都坐,莫要拘束。”董策向着那几个铁匠笑吟吟的招呼道。
不过他这么说,可没人真敢坐下,有个家伙看来有点儿缺心眼儿,大咧咧的就盘腿往地上一坐,屁股还没挨着地就给人拽了起来,狠狠的甩了个眼色给他。
这厮还傻乎乎的问:“你瞪俺干啥?”
众人都是恨不能掐死他,董策却是哈哈一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啊?”
这厮倒还知道些规矩,听到董策问话,先手忙脚乱的磕了个头,才回答道:“会大老爷的话,小的叫王金亮,是打西安堡来的,本来在那儿给他们打铁,后来日子活不下去了,不发饷银,逮到俺们私下接活儿还打人。活不下去了,听说大老爷您这儿管饭,俺就带着一家子投奔来了。”
他是个口没遮拦的,一股囊的全给抖搂出来了,赵铁砧虽然拙了点儿,也是给气的眼前发黑,心道谁他娘让你说这么多的?话能说的这么明白么?
都小意的瞧着董策,生怕他动恼。却没成想董策哈哈一笑:“不错,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能听说了,就说明咱们磐石堡的名声传开了,而且大伙儿还都愿意信!这是个好兆头啊!”
他回头看了看周伯,道:“继续往外放消息,可以雇些人四处传播,那些青皮给俩钱儿就成,花不了多少钱,一个县城一个军堡就都知道了。何乐不为?”
周伯赶紧应下了。
杜建河心里暗暗把这番话记下来,心中感慨,大老爷就是大老爷,看人家说的这话,又简单明了,又提纲挈领,像是自己这等人,这辈子怕是都说不出来。
董策扫了一眼几个铁匠,问道:“你们,都会打造什么甲?”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铁砧道:“大人,他们来的时候俺都问了,他们八个都打过棉甲,一半儿的人会打青布铁甲。”
他指了指王金亮和另外一个瘦小的汉子:“他们俩,还有俺,俺们三个,都会打鱼鳞甲,五十八斤的,六十三斤的都打过,没打过七十斤的。”
董策有些意外,笑道:“不错,很不错了。棉甲跟青布铁甲比,也算不上什么,只要是会打棉甲的,就会打青布铁甲。这么说,你们这儿人会的还是挺齐活。”
董策说的没错儿,所谓青布铁甲,主体是用青白色的厚密绵布做成,数十层绵布密密的捶打下来,非常坚韧结实,而这些棉布里面,夹得有铁甲片,外面缀有铁甲叶,两者之间用铜钉贯通连接。
而棉甲,比起青布铁甲来,不过就是少了外面缀着的那一层的铁甲叶而已,重量要轻上不少,当然,防御力也会相应减弱一些。毕竟有外面那一层铁甲叶挡着,一刀斩过来的时候,是有一定的几率挡住或是滑开的。
这一点,从重量上就能看出来,一副青布铁甲,重二十四斤到二十五斤,相当于后世的三十斤。而一副棉甲,头盔加上甲胄,也只有二十斤不到的样子。
所谓鱼鳞铁甲,就是董策穿的那种厚重全身甲了,中国一直未曾发展出像是欧罗巴那般厚重的大白甲之类的全身板甲来,但是在鳞甲的方面,已经是登峰造极。当然,由于结构,受力等物理学的原因及锻造技术的限制,鳞甲的防御力是肯定比不上板甲的,而且造价也要高(在水力锻锤出现之前),这一点,董策是明白的。
“你们都会打造棉甲是吧?”董策笑吟吟到:“来,跟我说说,棉甲是怎么打出来的?”
他点了点方才赵铁砧指的那个小个子,道:“你说。”
那小个子虽然瘦小,但是浑身肌肉紧绷绷的,显然是十分结实,肤色很黑,面相也有些老。让董策想起后世见过的那些泰拳手,一个个都是这样,精瘦精瘦的,但是身体里面蕴含了极强的力量,一个个能打的要死。
那小个子叫谢虫儿,他神色间也有些慌乱,不过倒是比王金亮要强不少,先给董策行了礼,然后想了想,道:“回大老爷的话,小的嘴笨,说错了话,您别见怪。”
董策对于他们总是很宽容的,笑笑:“你说,本官定不怪罪。”
“谢大老爷。”谢虫儿看来是脑筋有些慢,又想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道:“俺上一次做棉甲,也得是七八年之前了。似乎还是天启年,那时候是发了棉花,用七八斤棉花,两面都贴上布,然后把布的四周,都缝上,缝结实喽,就跟做棉袄似的。先用细线缝一遍,外头再用粗线缝一遍。”
“再泡到水里去,等透湿透湿了,取出来,放在石板上,用木棍子砸,砸结实了,砸薄了,再也不能更薄的时候,这算是弄完了。然后再晒干,晒干之后,再入水一遍,再砸,再晒干。晒干之后,不用再入水了,直接压薄。到这一步,一片棉片儿就算是成了。”
谢虫儿一开始有些磕磕巴巴的,到了后来,眼见董策也和善,说的便越来越溜儿。
他的表达能力也就那样,颠三倒四的,不过总算是大体能听明白。
七斤棉花被浸透压薄,晒干之后,形成的极薄的棉片儿,已经是非常之坚韧。然后把这种棉片儿取许多张叠放在一起,中间打上铜钉,形成极其厚重结实的棉布。这其实已经是脱离了棉布的范畴了,极为结实的同时,也是非常之坚韧。甚至已经超过了同等厚度乃至于一倍厚度的皮料。
把一张厚棉布平铺在地上,发然在上面压上一层铁甲叶,在铁甲叶上面再铺上一张侯棉布。摁压结实之后,用铜钉镶嵌固定,外面再弄上一层不同颜色的布料,讲究些的还会绘制图案。如此,一件棉甲就算是完成了。
严格督造的棉甲,不但御寒能力强,而且对于弓箭还是有相当的防御力的。
元朝末年时候,棉甲就已经出现,但是当时还未曾大规模装备。而明朝时候,棉甲才普及开来,由于棉甲比铁甲轻便,而且在北风很容易保暖,这一点上比铁甲好得多。建奴和大明连年征战,缴获的棉甲很是不少,发现很适合在苦寒的辽东使用,因此大规模制造。现在建奴中有棉甲的最多,当然,由于棉甲的防御力有限,他们基本上没有只穿棉甲的。许多建奴都是里面穿着棉甲,外面再套着铁甲。
董策道:“说白了,造这棉甲,就是先泡棉花,再轧棉花,再晒,再泡,再压,如此循环往复,便就成了?对不对?”
杜建河立刻掐着笑道:“大人真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谢虫儿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您说的再对不过了。”
董策点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谢虫儿,本官问你,那夹袄入水被浸透之前多厚?最后的棉片儿多薄才算是合适?”
谢虫儿一愣,想了想,比划道:“一开始时候,是这么厚,到了后来,差不多只有这么厚了。”
董策看他的手势,大致是把棉花从一寸左右的厚度压到只剩下十分之一,也就是差不多三毫米的厚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虽然棉花很软,很蓬松,很容易就能压缩,但是要压到这个份儿上,却是很难。就好像一个弹簧,想要往下摁一点儿,摁一些,甚至摁一大半儿,都不难,但是摁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想往下摁一丁点儿,几乎都是不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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