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听着,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师父在兴头儿上上,便没扫他的性子。
他知道师父得罪了那位大人物,从此之后怕是行事就要小心谨慎了,说不得手底下没有那许多人手,自己也得下去摸索去。更别说,日后万一若是要盗一些极为珍贵的大墓,别人下去,岂能放心?还不是得自己去才成?
“掌握了以上四种本事,便算是能为之人。只是只有这些,却还是远远不够,咱就拿具体实施来说吧。定下方位之后,若这是小墓,自然不须费多大功夫,用几个晚上便可挖开,速战速决,取出宝物之后立刻走人。若是那等王侯将星的大墓,深埋地下数丈十数丈,封土厚实,更有的外面一层层的青砖足有一丈多厚,等闲十天半个月也弄不完。或是当地人烟密集,瞒不过人来。若是被捅到当地官府,谁也落不得好去。想要挖掘这等大墓,那就得有耐心,舍得下功夫。”
“你可以这样,打扮成城里来的财主,想要在外头置办庄子,以开荒种地为名,买下周遭土地,等到了时节,便在大墓周围种上玉米、高粱等高杆儿庄稼,以青纱帐掩盖,每日晚上挖掘,一两月之后,挖开大墓,取宝走人。当然,法子有的是,得因时因地制宜,无须死板。最绝的你知道是啥?就是打扮成孝子贤孙,一番运作之后,借口修坟,便在墓旁修一假坟,暗中哇掘地道,通入古墓内盗取财物。”
…………
时近傍晚。
磐石堡以北。
青锋山以东。
这里是一片乱石堆,也不知道经历了几千几万年的风霜磨砺,不少在青锋山上滚下来的巨石散落在此,显得狰狞嶙峋,奇诡凶恶。东边儿不远处就是甘河,乱石堆中偶尔还有几条不过是三五尺宽的小溪流过,小溪不宽,却是很深,将地面深深的切了下去,流向甘河的方向。不过此时早已封冻,一片冰白。
这些小溪都是发源于青锋山,这虽然是一座极其险要陡峻的石头山,里面却也有几眼泉水,显然山中是有水脉的。
乱石堆之间,是一片片细小的碎石,就连随处可见的枯黄野草,这里也瞧不见几根。
似乎连野草那坚韧的生命力,也无法在这里存活。
这里的土地到处都是碎石渣子,只怕大犁在此耕上没多一会儿,便要给磨损了。抛开其他因素不看,这里也是非常之贫瘠,就算是花费大力气开出来,怕是产出也很有限。磐石堡周围可开垦的良田大片,所在皆是,自然是没必要来这里吃苦头。
所以磐石宝北,青锋山山麓这一块儿,素来是人迹罕至的。
只是此时,却有一行人向这边走过来。
这一行人足有三十来人,都是青壮年男子,多半都穿着灰黑色或是青色的棉袄,他们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笼在袖子里,都低头盯着脚下的路,没几个人说话。这路可不好走——确切说来,这里压根儿就没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有的还把脚给崴了。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不说话的主因,之所以如此沉默,更多是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他大约四十来岁,额头皱纹已深,肤色也偏黑,长相有些显老,但却是很沉稳,还透着些威严。这会儿他沉着脸,拧着眉头,显然心情很是不好。也不说话,抿着嘴便是大步朝前走。
正是李贵。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汉子,却是一身棉甲,腰间挂着哥萨克骑兵刀,虽然路很难走,但他们还是把腰杆儿挺得笔直,很是精神昂扬。这两人,都是董策的家丁。
跟着他们身后的这一群人,则是各甲的甲长,看着前头板着脸的李贵,他们都是心理犯嘀咕。现如今董策下辖两个具体的办事衙门,一个守备衙,一个令史衙,一个管军,一个管民,军政已经是大体分开。虽然李贵还未被任命具体的职务,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最高民政官的位置,他是跑不了的了。
再说这些甲长原本就大部分都是归李贵管的,自然就对他格外的畏惧几分。李贵平素便很有些威仪,更别说这会儿故意拉长了脸,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惹得李大人这般不悦。再看看那两个手摁刀柄的董府家丁,就更是心中忐忑。
可不就这俩,后头还跟着一个呢,前面的那俩也不时地回头儿,前后监视着,看样子,分明是防止有人要逃跑。
“这是要弄啥啊?难不成要杀人?”
大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孙阿大也走在人群中,他身子微微歪着,摆出一个很别扭的姿势。走两步便要重重的喘息一阵儿,手捂着胸口,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大冷的天儿,他额头上却是大滴大滴的冷汗渗了出来——不是热的,是疼的。
肋骨被打断了,最好的法子就是别有什么大的动作,别说是走路了,做什么事儿也都得轻慢小心,好生在床上躺着将养着。他肋骨给打的断了不少,只要是一动作,牵动了那里的肌肉,便是钻心的疼,心里更是担心,生怕这骨头给移了位,那就是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
至于其他的,孙阿大却是并未多想,也没把现在打的阵仗和昨日晚上的事儿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这件事儿随着自己挨了一顿暴打,已经算是结束了。
昨天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呼呼大睡,他也强忍着痛睡下,折腾了一宿,也是累了,没多一会儿,竟也睡着了。只是这等伤势,根本就是瞒不住的,早晨他是给疼醒的。他浑家睡觉的时候,不小心一拳头砸在他胸口上,刚好砸在断骨之处。放在以前,这根本屁都不算,但是这一下,却是疼的孙阿大呲牙咧嘴,脸都白了。
他媳妇儿给吵醒了,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她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蹊跷来,当下便是厉声逼问。
他娘子张氏长的不难看,大奶膀子,腚盘子也是圆又翘,但是性格却是凶悍得紧。孙阿大想跟她耍横,张氏根本就不买账,哭天嚎地闹死闹活的。最后孙阿大没法子,只好老老实实的招了,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其中厉害之处。让张氏万万别说出去,吓唬她只要是这事儿说出去,自个儿完了,她也得跟着完蛋。
张氏终归是没什么见识,也给他唬住了,虽说心中气恼,却也不敢出去宣扬。
一天无事,孙阿大正在床上躺着呢,却给叫了出来,跟着众人一起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所在。
又往前走了一阵儿,来到一片开阔地,这里周围都给巨石包住,中间是一个小小平地,巨石遮挡了四下里的目光,便是这里发生些什么,也是没人能看到的。
“这地儿倒是不错。”
李贵心里暗暗说了一声,回头道:“就这儿吧!”
他上了一块儿一尺来高磨盘大小的石头,转过身来瞧着众人。不用他说,那些甲长们也是老老实实的在他面前站着。
李贵面对着众人,冷冷的瞧着,无一人说话,更无一人敢面对他的目光,都是低下头来。
“你们有些人啊!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自爱?”李贵忽然叹了口气,狠狠的一跺脚,指着他们骂道,满满的都是无奈愤怒。
若是董策的话,定然一上来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训斥打击和责骂,但是李贵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和他不太一样,更温和一些,更怀柔一些。显然,管民事,和百姓打交道,就得如此。
众人一听,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赶紧都抬起头来,紧张的看着李贵。
有的心里一阵狂跳,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干了什么破事儿,有的那根孙阿大打过相同主意甚至已经开始下手的,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却也有的心里坦荡天地宽,七嘴八舌道:“大人,这是啥话说的?俺们克啥也没干呐!”
“没说你们都干了,谁干的,谁自个儿心里有数儿!”
李贵盯着他们,目光阴冷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少心里有鬼的都不敢接触他的目光,李贵瞧了,只是心中冷笑。
今日收到白墨传来的条子,李贵看完之后,也是气的一蹦三丈高。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件事的本身——虽然知道这事儿挺严重的,但李贵的看法还是停留在道德的层面,并不觉得有董策说的那么严重。
但是董策说什么,那一定就是对的,那就一定是要竭力去执行,去完成的!这始终是李贵一贯秉行的准则。这件事,既然大人说很严重,那后果就一定很严重!
所以他生气,是因为这些甲长给自己丢了人,丢了脸面。李贵思量了许久,等到把手头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便召集了这些甲长,把他们带到此处。至于这几个家丁,却是董策给他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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