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昨夜开始,李可受就开始给手底下的那些衙役们分派任务,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区域,让他们从各自分得的区域中挑选合格的壮年汉子,而且他还给每个人都定了指标——这一点就很厉害了。我不管你怎么选的,我告诉你了标准,给了你地盘儿,你就得给我选出这些合乎标准的人来,少了一个,我拿你是问。
如此一来,大大的减少了李可受的工作量,也提高了做事的效率。当然,这样做的弊端就是衙役们的权力增大了,选谁不选谁都是他说了算,一般人家,定然是不愿意让家里人去城墙上干活儿甚至是打仗的,要知道,那可是送命的差事!而衙役们掌握了这个决定权,所以不可避免的,那些不愿意去的人家就要给这衙役们送银子以求免去此事,衙役们借着此事,肯定是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的。
李可受在衙门里头呆了多少年了,对这些事情都是门儿清,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但他也没法子,想要在短时间内做成此事,这是最简便省力的法子了。反正他给每个衙役定的都有个标准,完成不了就会受到严惩,所以这些衙役在发财之余,正事儿也是不能耽误的,倒是也不怕他们太不像样儿。此时大局要紧,一些细枝末节,也就不在意了。
安排完了这些之后,李可受则是亲自带着人去拜访城中一些大户人家。
这些大户人家势力很大,根深蒂固,有的家中还有人做官的,那些衙役们拿他们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而偏偏这等大户人家,广蓄私奴,家里的人丁特别多,能出的壮丁也特别多,若是放过了他们,那实在是可惜。是以李可受亲自前去,准备从他们那里挖出些人来。
他本以为,有了昨夜之事,这些大户人家当也会受到极大的震动,不说竭尽全力支持官军,至少也会积极配合官府。结果没想到,根本没有几个买账的。
有些人家,他进去之后,好说歹说,人家才愿意出三五个家丁下人出来当差做民夫。而有些高门大户,他一说出来意,那家主立刻就是端茶送客。甚至有一家,他根本都没见到家主,那家是让一个外院管事来见得他。李可受当然极为愤怒,立刻质问为何家主不出来相见,结果那外院管事一脸的傲慢:“若是县尊大老爷来了,咱们家老爷自然相见,只是,您嘛……嘿嘿,哈哈……”
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一个小小主薄,哪里有见我家老爷的资格?
可真是把李可受给气的够呛,最后这家象征性的出一个人,李可受也没要,拂袖而去。他出门儿的时候,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嘲笑。
董策听完,只觉得一股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
想想自己带着士兵在城墙上打生打死,结果这帮人还在里头这般拆台,你娘的!简直是要把人给气死!有时候想想,真是恨不得一走了之,把他们留给闯军吧,看看他们在闯军面前还能不能抖得起来威风?
但也终归只能是想想,身负重任,焉能一走了之?
不过董策虽说不能一走了之,但给这些人一些教训还是能做到的,
他沉着脸问道:“是哪家?”
“杨家!”李可受叹了口气,道:“杨家现任家主平庸得紧,不过他有两个很出色的弟弟,便是再咱们全城算来,都是不得了的杰出人物。两人都是进士出身,不过隔了六年,现在那二弟在西安府,在陕西提刑按察使司做官,而三弟虽说年纪小,但中进士更早,官儿做的更大,现在乃是凤翔府通判。”
哪怕不算上那个提刑按察使司做官的,杨家就算是只有这么一个凤翔府通判,也足以让他们家成为不好招惹的豪门大族。
董策皱了皱眉头,这个点子,还真是扎手,确实是颇为不好惹。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就是这杨家,当初和朱东发生了冲突,找了章承,然后逼着朱东手下的兵在他家门口跪了整整两日两夜?”
“是这家。”李可受点点头,道:“这事儿你也知道?”
“我自然之道!”董策嘿然冷笑道:“当初朱东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很不能提一支兵,杀了他上下满门!”
这一瞬间董策眼中爆发出来的凌厉杀气,让李可受也是不由得心中一惊。他忽然有些后悔跟董策说这些话了,其实他说这话,根本没想过让董策帮自己出头,在他看来,董策也惹不起杨家。他在这儿跟董策说,其实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抱怨。
但现在他有点儿担心董策去招惹杨家,惹来祸端了。
“嗨!”
李可受摆摆手,笑道:“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这四百九十个壮丁,我算是给你带到了,接下来可就没我的事儿了。一宿没睡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先回去睡会儿。等明天,我能再给你弄一百个壮丁过来。”
董策摆摆手:“李兄,且慢。你先给我指指,去杨家该怎么走。”
“你要去杨家?”
李可受一怔,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也似:“董老弟,我知道你是想给我出气儿,别,可别,这口气儿我咽了,我忍了。杨家咱惹不起!万万别招惹,别生事端!你还年轻,前程远大,别因为这个得罪了人影响了仕途,划不来。”
他看着董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董策看得出来,这位李老兄,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打算。
“我是要在这里接着做官的。”李可受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嘿然冷笑道:“我现在是代理知县,等闯军退了,这代理两个字儿,可能就能去掉了。咱们这地界儿啊,也是倒霉,去年给闯贼打了一次,今年还打!说不定去年还得打!连着三年,被闯贼打了三次,谁还愿意上这儿来当官儿?只怕谁来之前,都得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也得落到章承那般下场。”
“别人都不愿意来,这澄城县又不能没有知县,毕竟也是关中北边儿的重镇,岂能少了人主持?到时候,我这当了十几年主薄的老人儿,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怕是用不了多久,这知县的任命就得下来!”
“到时候!”李可受嘿嘿一笑:“在这个地界儿,多大的官儿也不如我这个现管的官儿好使,致仕的尚书侍郎,见了父母官还要磕头呢,就算不是真下跪,也得做出个样子来。老子到时候当了县令,不把他杨家给折腾的来我这儿跪地求饶,我就把姓儿倒过来写!娘的!”
李可受自然不知道,他说这三年打三次,在董策那个时空的历史上,还真就是这么发展的。到了崇祯九年,李自成会亲自率军攻打澄城县,不过中途被曹变蛟击败,不得不撤退。
董策不得不承认,李可受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还用不着等十年。但他不想这么做,他要去杨家闹事儿,不但是为了李可受,还有两个别的目的。其一,是为了替朱东出气。朱东虽然投降了闯军,还引了闯军入城,但董策并不恨他。同样是武人,同样被人羞辱过,被人鄙夷过,董策很理解朱东内心深处的想法,也很同情。朱东和董策不同,朱东这个人,老实,重情义,不够圆滑,没有多少讨好应对上司的手腕,所以尽管他和手底下这些兄弟们关系很好,能够拢得住下头的人,但却和章承关系处得很僵,也因此被收拾的很惨。而董策恰恰相反,他这个人看起来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实际上极有城府,极有心计,很会做人。有些人,董策根本不想跟他们虚与委蛇,根本不愿意给他们好脸,但只要是他想跟谁搞好关系,那和那人的关系就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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