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手。
秦朝看着窗外的飞鸟。
“文学改良刍议?是巧合还是天意?”秦朝脑子里回响着刚刚看到的电文,王安石投稿,稿子的标题竟然与后世胡适、陈独秀等人发起的白话文运动时所发表的文章标题是一样的。
“文学改良,白话文运动,早该发起了,不过这王安石虽然有气魄,但眼光还是差了点,他这篇文章,还有一个地方没点到。”
王安石《文学改良刍议》与胡适、陈独秀等人提出的建议差不多,当然王安石的内容更多,比如说提议写文必须用标点符号,提议全国办报,倡导四年制义务教育,让教育平民化。
但是秦朝看来,王安石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逻辑学。
“前世,很长一段时间西方都说中国人有病,叫中国人为东亚病夫,这有个病,不是身体有病,是指脑子有病。”
因为脑子有病,所以才会发生特殊时期那种荒谬透顶的事,因为脑子有病,所以日本几乎期期有人拿诺贝尔奖,印度也有不少,反而中国十几亿人出不了一个诺贝尔奖。
所以就算到了21世纪,依然有一些人都认为中国人思想出了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别的,就是指中国人不讲逻辑。
其实不是中国人不讲逻辑,而是没有对事物进行规范定义,所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文艺复兴,有一个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教会人们怎么去说话。”
秦朝眯着眼,西方的文艺复兴开启了整个社会的大变革,科学因此而发展,文艺复兴其他方面对东方来说没什么大的借鉴意义,可是其中的讲话,论证必须讲逻辑,对事物的描述必须体系严密化,甚至数据化。实证化,在秦朝看来才是真正东方所需要的。
“我现在抛出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真实的目的就是逻辑,可是……”
秦朝很有些想不通。王安石这样的人居然没看到《工具论》讲的就是逻辑。
“秦公子。”怜妙玉开口道,“王安石的《文学改良刍议》不正是你所想的么,我觉得可以发表。”
“妙玉,你别乱来。”君月如微微一皱眉,“别人写这东西可以发表在报上。可是王安石,那是万万不能的。”
“秦公子,你看?”怜妙玉看向秦朝。
秦朝摆了摆手:“发电看看,王安石还在不在,在的话,我跟他说说。”
江宁城报社印刷作坊。
王安石走在作坊中。
“王相公,这些我们称之为‘活字’,只要把这些字一个个放入模板,涂上墨,便能印刷。”吴奥介绍着。
“有意思。”王安石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个工人忙碌着。对于印刷王安石并不陌生,也曾去过印刷作坊看过。
可是那些作坊,光是雕刻便耗时无数。
而这里根本不需要雕板,要印什么,只需要对照着稿纸,快速取字模装字模,别人雕刻一板要上数天的时间,在这里缩短到数柱香。
“吴先生,这字模……”王安石拿起一个字模,仔细观看着。“老夫感觉不像是铜,也不像是铁,这是何金属制作而成,如果用铜或者铁代替。亦或用陶字,木字难道就不行?”
“木活字就算用最好的梨木、枣木、杨柳木,其木料纹理也疏密不匀,刻制困难,沾水后变形,与药剂粘在一起不容易分开。更遑论其它。”吴奥连把自己从阿朱、阿碧那里打听来的话说了出来,“至于陶字,沾墨是个大问题。铜字太贵,铁字制作麻烦,而且无论铜字、铁字、木字、陶字沾墨性都不好,刻印的字迹不够饱满清晰,太小号的字是印不了的,至于这些金属是用什么金属,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吴奥兴奋的介绍道。”
王安石点点头,漫不经心道:“这些墨莫不是也有奥妙?”
“王相公果然慧眼如炷。”吴奥说道,“这些墨确实是段海峰公子研制出的独家墨汁,专为这活字印刷而制作,如果采用时其他印刷作坊的墨汁,是无法印刷得清晰可见的。”
……
作坊中王安石兴致勃勃,不时发问,吴奥也是把一切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印刷坊其实没什么太多好看的,可是王安石还是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段海峰倒是奇思妙想。”
王安石心里很兴奋,经过这么详细的观看,他看得出这种方式比之传统的印刷术,不说质量,单说速度就快上十倍以上,再加上人力也少上十数倍,用这种方式去印刷书籍,只要书籍量大,那成本比起传统印刷术不知要减少多少。
“对了,吴先生,司马君实的《资治通鉴》可用你们这种印刷术印制?”王安石询问道。
“这……我倒没听说。”
“那就是没有了。”王安石眼里闪过一道光,“看来这司马君实虽然没取缔报纸,可内心还是很反感秦仙傲的动作的,说不定已经在做工作,想取缔报纸。”
……
王安石出了印刷坊,又在吴奥的带领下整个报社各个流程都看了个遍,其中颇有些新鲜的,让王安石眼前一亮的做事方式。
“外人皆说秦仙傲办报社,是亏钱买吆喝……”王安石正要告辞。
“吴当家,秦公子来电报了。”声音响起。
吴奥顿时大喜,连看向王安石道:“王相公,是秦仙傲公子来电报,可能是答复您的稿件的,不知……”
“哦?”王安石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莫明意味,他微微一笑:“我正想与秦公子交流交流。”
很快电报房。
“嘀嘀嗒嗒~~~”声音不断响起。
电报机前,一人正用笔记叙着,声音停息后,吴奥拿起那人记叙的文字,递向王安石:“王相公,这是秦公子发来的,向您问好。”
“是么!”
王安石声音有着一丝莫名笑意,接过纸,这篇电报除了问好。表达了秦仙傲对王安石的敬仰外,又写了一大篇:
“庸医治病,止标不治本,良医治病。标本兼治。然则,何谓标,何谓本?”
“我大宋之弊病,无非三冗二积,一为经济。一为军事,经济上:冗官、冗兵、冗费至而造成积贫局面。军事上策略失当,造成积弱。”
“此之外,我认为还有一则是阶级关系上,表现在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和统治集团的矛盾尖锐。”
看到这王安石脸色一下凝重。
秦仙傲来电中前面的话都是废话,人人都会说,可是后面点到‘阶级矛盾’。
虽然‘阶级’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代,但王安石什么人,岂会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好一个阶级矛盾。”王安石眯着眼。
阶级矛盾现代人自然是很容易明白,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人会想到这一点。但是王安石脑子一想,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矛盾。
“其原因在于我大宋纵容土地兼并,使大量土地被官僚和豪强兼并,自然……”
这里讲叙的是阶级矛盾的原因、后果,以及早期大宋上层,比如说范仲淹、欧阳修等的解决方式。
王安石完全沉入进去。
秦仙傲并没有做太多说叙,所有都是点到即止。
“此种种即为天下人眼中所大宋积弊的标与本。”
“我认为,这‘本’之后还有‘本’。”
“人病倒,是因为阴盛阳虚,但阴盛阳虚便是‘本’么?良医眼中这便是‘本’。神医眼中,这后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譬如生活习惯,譬如家中无钱买衣食。譬如好吃某种食物……”
“我大宋积弊之本后本,在于文化,在于士大夫读书阶层。”
“千年以来以儒家治国,以士大夫治国这种文化氛围造成了现在的制度,造成了现有的种种弊病。”
“生活习惯不改,贫穷不改。病治好了,终究还会复发。文明方式,文化不改,大宋的病治好了也会再犯。”
“而先生提及的《文化改良刍议》,便是找对了根子,找到了大宋积弊的本后之本。”
王安石眼睛里闪出无穷的亮光。
“没错,饥寒交迫使人病,即便治好了,饥寒的穷病若不去,病依然会来,千年以来文化不改,思想不改,治好了大宋的病也不过一时而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安石眉飞色舞,一口气将后面的看完,这才看向吴奥:“吴先生,你发封电报过去,就说我想问问秦先生对于我的‘积极开源’如何看待。”
“是!”
嘀嘀嗒嗒声音响起。
没一会,这边的电报人员停下发电报动作,也就几个呼吸时间,电报机自动响起,收电报的人员连用笔快速写了起来。
片刻后。
“王相公。”吴奥递上纸张,王安石连看了起来。
“王相公询问的应该是对您的改革富国之法的看法。司马相公持‘节流’之法,这是消极的,他只看到了改革会引起混乱,动乱,可是这种动乱,他不该怪在您身上,而应该怪在那些国家蛀虫身上。要想不犯错,最好的方式就是缩起头来不做事,他这种怕事的作风并非我所喜。”
王安石一挑眉,脸上笑容谁都看得出。确实,改革说到底,就是与人作对,而且是与社会最大的力量阶层,即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作对,这得罪的人自然多,自然严重,那些人反对,一起兴风作浪,王安石岂能不出事?
“这‘做事才会犯错’这句话倒是说得好。”王安石继续往下看。
“至于您所持的‘积极开源’,其方式与段海峰的印刷术是一个道理,同样是印刷书籍,只要调整得当,一者印《资治通鉴》要五六年,一者只需要一两个月,孰对孰错,不必多说。”
“好,好一个孰对孰错不言自明。”王安石点头,王安石的理财方式‘积极开源’,就是在国家社会上实行各种手段,提高生产力,优化资源分配,电报上说与段海峰改革印刷术是一个道理,也是说得通的。
“吴先生,你再问问秦先生,他认为我的新政成功还是失败?”王安石说到这心里有些紧张,毕竟,对于自己的新政,王安石看得太重了,其他人评论王安石不在意,可是……
电报发来。
“我认为变法的巨大成就在于一定程度上扭转了积弱积贫的局面……”
“1、改变积贫局面……”
“2、抑制兼并……”
“3、改变积弱局面……”
……
“进步性则表现在……”
“1、变法措旋的推行,增加了政府的……”
“2、变法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客观……”
“3、能够对大宋的积弊进行……”
……
“其失败在于……”
这一次整个电报很长,一条条对变法成功与失败的叙述,鞭鞭见血,针针到肉,王安石越看面色便越沉重。电报中并没有简单的说是成功还是失败,而是指出了成功之处,更指出失败的地方,看到成功的地方王安石很欣慰,可是看到失败的各种描述则是心情格外沉重。
许久王安石走出了报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