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宫。
早晨九点钟,在沉重的轰鸣中,皇宫的大门缓缓敞开。一辆低调而不失典雅的马车从门后驶出。
在皇宫正门之前,所有等候的卫兵们单膝跪地迎接。
就在所有卫兵前方,是沉默的巨人。
那是一名浑身由漆黑的钢铁铸就两米余高的金属骑士,棱角尖锐而狰狞,身影并不魁梧,反而有些消瘦,看起来异样的灵巧。
这就是圆桌骑士团所传承的神圣甲胄,但区别于其他的重型铠甲,这一副铠甲并没有配备长枪和塔盾那种庞大的武器,只有一把长剑。
十字型的长剑配在骑士的腰间,剑柄上镶嵌着宝石和碎钻,看起来华丽无比,不像是战场上使用的杀器,反而精致地像是一柄艺术品。
当马车行驶到他身旁的时候,便停下了。
钢铁骑士单膝跪地,铁片摩擦的声音像是微弱的雷鸣,恭谨地低下头。
“加拉哈德觐见两位殿下。”
铠甲之下有声音传来,似是年轻的女子,但并不婉转和柔媚,而是带着说不出的凛然和严肃。
在马车里,沉默许久之后,传来玛丽的问候:
“好久不见,克里斯汀。”
“好久不见,殿下。”
被称为克里斯汀的骑士刻板回应:“在这里叫我加拉哈德就好。对于一名骑士来说,克里斯汀这个名字太过软弱了。”
“从你穿上那一套盔甲之后,就变得……”
马车中,玛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就变得复杂又怅然:“算了,谁又不是呢?”
“于在下看来,殿下依然是殿下。”
克里斯汀肃声回应:“哪怕在下继承了加拉哈德。也依旧是殿下的侍卫长。”
漫长地沉默之后,车中的玛丽似是笑了起来:
“看来想多了的竟然是我。时候不早了,我的侍卫长。护送我和哥哥去乐师协会吧。”
“谨受命。”
加拉哈德后退了一步,翻身上马。策马向前。
背后的侍卫们扛起了礼仪大戟,挽着缰绳,跟在钢铁骑士之后,拥簇着正中的马车,向着前方浩荡开出。
自从女王陛下深入简出之后,皇室便陷入漫长的沉默,如今,皇家的车队再一次如此正式地出现在城中。而它所代表的意义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马车所过之处,一片庄严寂静。
平民们纷纷俯首,等待马车离去之后,才低声的交谈了起来。有远见的人看到车身上二皇女的徽章,便隐约有些明悟:看来陛下立储之心已决……
直至最后,马车停在了皇后大道,乐师协会的前方。
马身着礼服的玛丽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然后向后伸手:“詹姆,不要躲着了,来这里。”
很快。有一个从头到尾都笼罩在白袍中的消瘦人影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大情愿地跟下车来,撩开面罩。低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玛丽握着他的手,声音温柔:“过一会我就陪你回去,好不好?”
白袍人影抓着她的手,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她那一双已经和母亲变得一样的眼眸,便驯服地低下头。
“欢迎两位殿下的到来。”
拜耳迎上前来,脱帽行礼,恭谨而不失分寸。
玛丽微微点头。“感谢乐师协会的迎接,哥哥偶感风寒。无法说话,还请见谅。”
感觉到如芒在背的凛冽气息。拜耳露出了苦笑,可口中却依旧公式化的回应:“哪里,协会已经准备了休息室,请两位跟我来。”
“协会有心了。”
玛丽牵着大皇子跟在了拜耳的身后,可走了两步之后,却没有听到背后的铿锵脚步声。
在她身后,钢铁骑士加拉哈德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的人群,似是发呆。
“怎么了?克里斯汀。”
很快,钢铁骑士回头,迟疑几秒之后回禀:“没什么,殿下。并没有什么状况。”
在铿锵铁甲的脚步声中,她跟了上来,按着长剑护卫在皇室的身侧。只是在跨入大门之前,她似是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之中。
在那里,那个白发少年幻觉一样的消失无踪。
乐师协会,大厅之中,赶来旁听的学者们济济一堂。在乐师之中,执着于理论者本来就是少数,而在其中以研究出名的人就更加不多了。
此时此刻赶到安格鲁的差不多都是启示派系在各地学派,七十余人在大堂中,互相打着招呼,差不多都是熟脸。
在其中白发苍苍者多数,最年轻的都是三十余岁,鲜有年轻。
“哎呀,要是现在有人在协会里放个炸弹的话,那可就一锅端了呀我看古代学界起码要倒退回四百年前想想还有些小期待呢”
说这话的是夏尔,虽然是如此严肃的时候,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说烂话。
在旁边,叶青玄面无表情,然后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
白汐最讨厌严肃场合,所以没有进协会。她在外面带着老费遛弯,等他们结束。叶青玄夏尔和老师三个人坐在协会的角落里,并不显眼。
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们,那些学者彼此低声交谈评议意见时,竟然也没有想到过正主竟然坐在自己的旁边。
叶青玄没有想过,光是庭外的争执也能如此精彩。
“列侬先生,您想得未免也天真了。学术是严肃理论,可未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能够轻易完成突破的。
英格玛先生继承了正统理论,在学界也是著名人物,能够得到这样的成果也是理所应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跳出来说抄袭就能够将成果据为己有的。”
“正统理论上百年了,对伏尼契手稿束手无策。前面诸多大师都没有任何办法,就连解译方面的大师萝拉女士也表示对此无能为力。难道英格玛就可以么?”
“总比相信一个速成乐师的话要靠谱的多”
“听说他接受正式的乐师教育才三个月恐怕连符文都没有来得及学完吧”
“就是,这种民间的半吊子乐师最喜欢哗众取宠,什么将水变成燃油的炼金粉剂还有前些日子喧嚣尘上的永动机。不都是这群民乐自己搞出来的笑话么?”
人群中一群人低声笑起来,明显民乐这个简称精辟得当,是概括出民间那些半吊子乐师的真实摸样。
叶青玄的耳朵挺好,隔着几十米,他依然能听清楚那些声音。他不动声色,可夏尔的神情却有些忧愁。
“看样子,老师的情况有些不妙啊。”他低声叹息。
叶青玄点头:这就是亚伯拉罕最大的弱点,他在学界没有任何的名声,甚至连启示乐师都不是。本来学界就是相对封闭的地方,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些人。
相比起知根知底而且声名卓著的英格玛,亚伯拉罕更加难以令人信任。
虽然眼看情况糟糕,但亚伯拉罕却并不着急,他看起来沉默又镇定,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这也是他一贯的特色,至少迟钝在这种情况下,姑且也能算是优点了。
“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
他看了看钟表,“一个小时后评议会才开始,我们来得太早也没什么用。”
“有备无患嘛”
夏尔用下巴点了点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喏,老师,你看英格玛……打扮得跟小蝴蝶似的。哎呀呀,真是我见犹怜”
这里他还非常得意地用了一个东方的成语,令叶青玄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我见犹怜后面还有半句何况老奴呢师兄成语你也别乱用啊……
不过,夏尔在这里形容的确实精妙得当。
在人群中,英格玛穿着乐师的礼服,纯白色的外衣,胸前上别着一枚枚勋章,袖口上嵌着金边。
夹杂着花白头发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双眼如星空般深邃神秘,脸上还带着彬彬有礼地笑容。
简直就是完美的乐师范例。
反观叶青玄他们这边,亚伯拉罕穿着一件几十年都不换的大衣,夏尔穿得吊儿郎当完全不像是来参加评议因为别的衣服他没有,只有叶青玄穿得稍微正式一些,却又正式不到哪里去。
“感觉从气势上被打败啦。”夏尔顿时有些沮丧。
人群中,英格玛娴熟地与到来的各地学者们寒暄着,谈笑风生,时而说两句风趣的话来,引来会心一笑。虽然即将评议,但依旧风度翩翩。
似是无意,他看到了角落中的亚伯拉罕,嘴角便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走上前来。
“嗨叶子,他走上来了。”
夏尔顿时激动起来,叶青玄看了一眼,点头:“嗯。”
“我有点小紧张啊怎么办?”夏尔低声问:“他过来想干啥?不会又说垃圾话吧?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反正他再说垃圾话也强不过你,你怕个鬼啊。叶青玄心里默默地腹诽,可旁边,亚伯拉罕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膝盖,得出结论:
“不知道怎么办的话……那不如就打他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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