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便狂热起来:“想想吧!福尔摩斯先生,欺骗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灵,这是多有挑战的事情?
阿瓦隆之影对它来说是一个盲区,在这里发生什么它都不得而知。假如你愿意和我合作的话,那么我们必然会获得胜利!我会赢得自由,你也会获得力量!
双赢,不是吗?”
“你已经疯了啊……”迷雾中,少年轻声叹息:“抱歉,虽然我认同你的骄傲和动机,但请恕我拒绝。”
这一次,他没有用幻音术,而是亲自回答。
或许,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尊敬。
“无需抱歉。”
纳贝里士眼眸低垂:“抱歉的应该是我,我要用你这一份尊重杀死你了。”
他周身的以太一阵鼓动,正待催动力量,将敌人彻底绞杀。可手中那一滴为他指引方向的鲜血却骤然炽热起来。
其中渗透出一丝清冷又死寂的光芒。
瞬息之间,那一滴血仿佛化作了灼热的熔岩,月光烧灼着他的手掌,嗤嗤作响。穿透了他的掌心落在地上。
而他的掌心,赫然出现了一个贯穿的孔洞。
纳贝里士本能地试图接续断绝的乐理联系,却发现自己的一切感应都被那光芒切断了!
他错愕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在孔洞的旁边,肉芽飞快地蠕动着,却无法弥合伤痕。他抬起手掌,凑到眼前,端详着那个贯穿的伤痕。
竟然被他扳回了一局?
透过手背上的孔洞,依稀能够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惊喜笑容:看来,这一场猎杀,开始变得越发有趣了!
最后一场任务。有这样一个敌人,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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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迷雾像是一个黑暗的丛林,三步之外,再难分辨。
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阴冷,充满杀机。就像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猎场。
猎人和猎物仿佛又回到了平等的起跑线之上,在黑暗中磨砺着牙齿。寻觅着敌人的破绽,然后……一击制敌!
“希朗曾经说过,漫长的苦行中有苦果等待。我特别喜欢这一句话。”纳贝里士忽然扬声问,“福尔摩斯先生,你读诗么?”
“从不。”
迷雾中的回应短暂又飘忽。
于是,纳贝里士怅然地点头,“看来你不是喜欢文学的人。那么对生命呢?对生命你怎么看待?”
“真诚可贵。”
“说的真好,生命可贵!为了生命,一切都不算委屈。”
纳贝里士笑了。仿佛击节赞叹:“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我愿意后退一步:而你,愿意离开阿瓦隆之影,再也不会来么?”
“抱歉,不能。”
“没什么可抱歉的,没什么。我早知道你会这个回答。”
纳贝里士弯腰,从腰间摘下铁盒子。将里面的配件一个一个地挑出来,摆在手中。仔细端详筛选着,口中如同闲谈一般地说道:“你知道么,你很有名。很多黑乐师都知道你。”
“哦?”
“正常人觉得你像是黑乐师,黑乐师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但毫无疑问,你是有理智的那种。有理智的人太少了,我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一切都可以谈。”
他沉默了片刻,突兀地问:“说实话,你很合我的胃口,你有兴趣做我的学生么?加入我这一边来。三十年之后,我保证。你的力量,至少可以上前十名的通缉榜……”
迷雾中,少年似是错愕,许久之后轻声笑起来:
“我有老师。”
“是么?那太可惜了。”
纳贝里士长叹,看着手中拼装完成的配件:“你的老师,一定没有教过你——通缉榜单上的家伙,究竟有什么绝活。”
嘭!
叶清玄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血气上头,险些踉跄栽倒在地。
嘭!
又是一身低沉的闷响,叶清玄的面色涨红,艰难喘息,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的心脏在狂跳,如同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而在远处,纳贝里士的手中,赫然是一颗金属心脏!
由柔软而坚韧的金属膜瓣拼凑而成的心脏生着七窍,如同笛的按孔。被纳贝里士捧在手中,便像是乐器一样被吹响了。
那声音低沉而细微,带着悠扬的旋律,仿佛演奏着生命之歌。可这歌是绝望的,它是生命即将凋零的的歌。
只是短短的几个弹指,便已经令叶清玄的气血混乱,心脏狂跳欲裂。
“你一定没有亲自体会过共鸣级乐师的战斗吧?”
纳贝里士轻声叹息:“假如在共鸣级一下,乐师之间的战斗是针对派系进行克制,如同象棋一般的博弈的话。
那么在共鸣级之上,便是乐师心音的对抗和碰撞。一旦你的心音频率被对手所掌握,所击溃,那么,你便再无还手的余地。”
叶清玄委顿地靠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闻言一愣,嘶哑地问:“你……只是听人说话,就能倾听出心音?”
“不不,那就太想当然了。要有周密的计算和一系列推导、及众多的经验。这大概便是我的独门绝技了吧?正因如此,我才被圣城称为‘狩心者’。
所以,放弃吧,福尔摩斯先生。”
他低头端详着手中的金属心脏,凝视着其中搏动的心房:“谢谢你陪我聊了那么长时间,能够让我从容地准备。
现在,你的心,已经在我的手中。”
“嘿嘿……”
迷雾中,少年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难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说实话,我并不排斥男性和男性之间的亲密关系。”
纳贝里士严肃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具体等我看到您的样子之后再做决定如何?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嘿嘿,你还想得挺美。”
叶清玄剧烈地咳嗽着:“那行。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啊。”
纳贝里士说,可他的脚步却停在三十米外不动了。三十米,三十米……一个关键的距离。
“你是想给我看你那一件可以释放雷电效果的炼金装备吧?”
他的神情谨慎,“请恕我胆小,根据我搜集的情报。那种绝强炼金装备应该是圣徒的遗物吧?还是免了吧……那种等级的力量,近距离来一发的话,我虽然经过了改造,但还是有些吃不消。”
“……”
叶清玄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举起的手杖有气无力地顿在地上:果然,同一招用多了就不灵了。这一次的敌人早有准备,恐怕议院已经开始防备自己的因陀罗之眼了。
“你费尽心思把我弄倒了,又不敢过来,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安全第一。被嘲笑几句而已,并不值得在意。”
纳贝里士低头捧着手中的金属心脏,轻声呢喃:“依我看来,现在的程度都还不太够。对付您这样的对手,需要再谨慎一些。”
叶清玄哭笑不得:“你还想要多谨慎?”
“至少……先把你弄到没力气说话再说。”
纳贝里士的手掌猛然攥紧,嘭,叶清玄面色一阵青红,恶心欲呕。喷出一口粘稠的血,甚至混乱。
“你看。心脏受制于人就是这么的悲惨。”
纳贝里士的声音传来:“心音,代表的是自我的生命。一旦被敌人所掌握,那就代表生命被别人握在手中。”
“对,就像是你和你家那位邪神大人的关系一样……”
叶清玄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眼前一黑:眼压太强了,眼球已经快爆了。在心脏疯狂跳动的引导之下。五脏六腑开始造反,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静脉动脉,淋巴脊髓都受到了影响……
纳贝里士想要杀死他很容易,只要抓着那一颗心脏来演奏几个三全音的音程。没过几个八拍,他就死到不能再死了。
可现在那个王八蛋基佬分明是想要抓活的……夭寿的是,他真得办得到!因为叶清玄发现,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快要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低下头,艰难地扯开了袖子里的暗扣,强心针注入,局部麻醉注入,兴奋剂注入……针头刺入血管带来了钝痛。
抽搐地肺腑鼓动,他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做黑乐师么?”
“不清楚,但正常人谁想做黑乐师啊,对不对?”
纳贝里士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让我猜猜看,大概是因为偏见?”
“……不对。”
叶清玄艰难摇头,可身体却忍不住匍匐到了地上,撑不住了。
纳贝里士沉思片刻,再问:“难道是因为理念?你不会像是那群革命军一样,想着推翻掉一切统治吧?”
“嘿嘿。”少年发出嘶哑地嘲笑,孱弱又沙哑。
“唔,难道是因为利益不足么?这么说你应该是某个学派的核心弟子吧,确实,想必投靠天灾,与圣灵签订的契约更加宽松……”
这一次,迷雾中的少年甚至懒得回答他了。
纳贝里士轻声笑了笑,思索片刻之后,忍不住轻声感叹:“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偏见,也不是因为理念……喂,你这个家伙,难道是为了遵守乐师誓言么?”
无人回应,迷雾中,少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呼吸声都已经断断续续。
几秒钟一次。
等等,几秒钟一次?
纳贝里士愣了一下,心中默数:五、四、三、二、一,呼,五、四、三、二、一,吸……很快,他面色大变,径直打破了迷雾,冲向少年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枚施加了幻音术的硬币在闪耀着亮光,每个五秒钟释放一次呼吸的声音。而就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少年吐出的鲜血。
还有他艰难爬行,一点一点地向着远方爬出的痕迹……
而就在硬币旁边,还有少年用手指沾着血,写下来的答案。
为什么不愿意去做黑乐师呢?原因很简单……
——因为你们太蠢。
纳贝里士的脸色一阵变化,到最后,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开怀大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绝好的笑话。
并没有大怒,也没有茫然,反而发自内心地充满了赞赏。
“竟然跑掉了?福尔摩斯先生,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您都是值得我敬佩的敌人啊!”他凝视着少年爬行而去的方向,兴奋地搓着手:
“就让我来看看,您究竟能逃多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