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之眼的注视之下,黑暗的洞穴之中却无时不刻的折射着一片混乱的光芒和涟漪,此起彼伏。每一支晶石都像是一个琴键,无声地奏响旋律。
从脚下的深渊中,一直回荡到头顶那遥远的天空之上。
纵使那一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数百年,歌声却依旧回荡在这一片战场上,那是往日的辉煌之战所印刻在以太中的残痕。
叶清玄靠着墙壁,坐在横出的晶柱之上,静静地凝视着那璀璨的光芒。和如此庞大的遗迹相比,人类渺小的就像是尘埃一样。
“弃绝自身……”
叶清玄轻声呢喃,沉默地思索。
禁绝学派的核心在于秩序的构建与性质的干涉,对此,他觉得或许自己在混乱的以太环境之中会对禁绝学派有所新的领悟。
可来到这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得未免太美。
波莱罗的的念线刚刚从指尖延伸而出,水汽念线转瞬消散了,水汽太过脆弱,根本无法探测如此混乱的环境。
所以,只能换一种介质了。
他切开了指尖,一线血色隐隐飘出,扩散向了四面八方,折射着淡淡的月光。月光扩散向四面八方,被以太乱流触动,如水光一般波荡着。
紧接着,黑暗中,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响起。
空气中,尘埃波动了起来,宛如起舞一般地飘荡着,被那心跳的声音所感召,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环形。
尘埃之环缓缓地扩大开来,笼罩着叶清玄周身。
在尘埃之环中,动荡的以太像是进入了稳定的白区之中,不再激烈的冲撞和变化。恢复了静谧。那小小的尘埃之环扩大到了五米左右,如同水泡一般砰然溃散了。
叶清玄的心脏一阵混乱的跳动,面色变化。
短暂的休息之后,尘埃之环再次缓缓扩散。
在这混乱的环境之中,他正在试图开辟出一个乐理稳定的区域。在数十次的尝试之后,终于艰难地维持住了五米的范围。
在那五米之内。风平浪静,哪怕尘埃之环外便是怒海狂涛。
叶清玄的额头上隐隐渗出了汗水。
倘若没有小源,他肯定不敢在这种堪比黑区的地方乱搞。但既然机会难得,那么为什么不试试看自己来从无到有地构建出一个稳定的白区呢?
奠定秩序、性质干涉和乐理构建……这就是禁绝学派的精髓。想要掌握精髓,再没有比自己亲身体验的更好的途径。
只是这种宛如承受万吨水压一般的窒息感,未免太过勉强了一些。
一片死寂中,叶清玄只能听见自己的粗重喘息和疲惫的心跳,每一次跳动时都像是背负着千钧的重量。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略微地适应了这样的庞大压力。
他缓慢地取出了食物。细嚼慢咽地吃掉了一小份,然后将剩余的食物收拾好——他已经打定主意打持久战了,除非研究出点什么门道,否则他就死赖在这里不走了。
三天之后,叶清玄从漆黑的洞穴里爬了出来,脸色苍白,眼前发黑。
饶是他自命准备周全,可也忽略了一件事情……
在以太环境混乱的地方。除非有特殊的器皿,否则食物保鲜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实际上。六个小时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所有的干粮都已经霉变的霉变、脱水的脱水,变颜色的变颜色……还有一部分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叶清玄没敢吃。
于是,这两天他都是饿着肚子硬顶下来的。
结果,似乎什么都没有领悟到。
确实。这两天他对禁绝派系和对以太的认知有了相当大的长进,但‘弃绝自身’那个命题依旧毫无进度,反而差点将自己弃在那个大坑里。
饿死了。
倘若不是任督装甲的辅助,否则他都没力气爬上来了。
现在的叶清玄,浑身都写满了‘饿’和‘惨’字。连吃土的冲动都有了。更惨的是,他发现自己系在树上的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掉了。
叶清玄抓着半截被啃断的缰绳,只觉得生无可恋。
“天啊!恨啊!挨饿……”
包着天竺大头巾的少年仰天长叹。
悲怆的呼喊声传出了数公里之外,和狼啸的声音混在同一处,说不出的凄凉。
“狼?”
火堆旁,唐纳德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很快,便松了开来。
在几个火堆的周围,几十辆车队的马车围绕着一个山坳,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营地。赶了一天路的商人们钻进帐篷里,倒头就睡,鼾声四起。
只有几个魁梧的壮汉伙计坐在车辕上,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在他们身边,刚上好油的弓弩闪闪发亮,甚至还有几枚炼金弩箭。一般来说,这样的禁忌物品是绝不容许出现在商队里的,但在这种诸国边缘的荒凉地方,又有谁会去真的在乎法律呢?
那群强盗马匪们不会,商人们为了自保,也不能会。
“头儿,我让兔子把陷阱都放下去了。”一个挎着长剑的大汉坐在他的旁边,一边烤火一边说道:“深更半夜想过来玩玩的家伙,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才行。说实话,我倒是挺期待他们能来的。”
“别说这样的话。”
唐纳德摇了摇头:“不吉利。”
“小心为上,是不是?”汉子凑趣地笑了起来。
唐纳德无言,只是看着火堆上吊着的铁盆,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抓了两颗野菜丢进去。在铁盆里,一锅乱炖正冒着泡,散发着绝对算不上好吃的味道。
荒山野岭里,有的吃就行了,哪里还要讲究那么多呢?
很快,铁盆里煮着的汤快要沸腾了。冒着泡,可铁盆反而摇晃了起来,像是哆嗦一下。
地震了?
不对……
唐纳德面色一变,趴在地上仔细倾听:“是马蹄声。”
话音未落,骏马嘶吼的声音从远处隐隐响起。紧接着是尖锐的哨声,哨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断了。
大汉从火堆前跳起来:“头儿!有情况!”
唐纳德起身,恨不得把这个乌鸦嘴踹进火堆里去。
“还用得着你说!”
很快,营地一阵喧嚣混乱之后,所有有战斗力的人都被集结起来,手持着刀剑和弓弩,紧张地看着远处那一列火把的光亮,和渐渐接近的马队。
风中,有什么人在兴奋的呼喊。
“前面的朋友请停步!”
唐纳德站了出来。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如果是求财的话,我们这里可以为各位凑一点酒钱。出来跑生活,大家都不容易。为什么不互相帮点忙?”
马队停在了不远处。
一个冲锋的距离。
隐隐看到有人将马刀拔出来了,在马鞍上摩擦,声音尖锐。
“多少钱?”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多少钱想买你们的命?”
唐纳德面色一变,看了看身后那几个面无人色的商人,回头说了一个数字,不小。
首领的沙哑声音大笑了起来。
有人催马上前。在弓弩的设计范围之外丢过来一个东西。防卫的人群愣了一下,赶忙后退。可那个东西在空中翻滚。落入火把的照明范围之内,最后滚落在唐纳德脚下。
那是一个人头。
“兔子?”他一愣,认出了这个同伴,还有他嘴里没来得及掉下去的哨子。
御马错身而过,漂亮的一刀枭首,到死他的脸上还没有痛苦的表情。
“那点钱。太少,留着给你们养鸡好了。”
沙哑的声音淡淡地说,马匪们大笑。
“再考虑考虑,重新说个数字给我。”
唐纳德咬牙,回头看向商人们。
“不能再多了。”商人头领的脸色苍白:“这一趟已经没有利润可言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债。你是我们请来的,不能帮着他们啊,去打败那些家伙啊……”
唐纳德的面色阴沉,提起了地上的脑袋:“你看这个切口,他们的马刀制式……那群家伙不是普通的马匪,是高加索联邦里流窜出来的精锐骑兵。
他们有三十匹马,起码四十多个人,一次冲锋,就足够把我们的营地冲垮。
我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我收了你的钱,甚至不在乎自己死,但你们得想好,营地被冲破了之后,有几个人可以逃得走?逃得走,货能保得住么?”
商人们沉默了,互相看着,很快,又说了一个新的数字出来。
沙哑的声音没有笑,似是在沉吟。
“原本来说,这个数字不少了,你们很有诚意,但是……”
他的画风一转,露出一丝戏虐:“你们确定算上马车里‘链锯修士会’的货了么?”
唐纳德愣住了,回头,看向几个商人,商人不看和他对视,挪开了视线。有人低声说:“这个是商会机密,我们也不想隐瞒的。”
“妈的,你们害死我了!”
唐纳德咬牙:“这群混蛋连你们有什么货都知道,你们自己的商会里有内鬼,我们在出发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现在怎么办?”有人颤声问。
还能怎么办?
风中有利啸的声音迸发,弩箭呼啸而来,唐纳德的手臂猛然抬起,剑脊格住了那一枚弩箭。弩箭四分五裂,他的剑脊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纹。
唐纳德面色抽搐了一下,咬牙,低声吟诵:“我心如铁,血如火。”
于是,剑刃迸射出火光,整个剑瞬息之间化作了烈火之刃——这是上好的炼金武装,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和底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战马奔腾的声音已经近在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