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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澜和徐庶走出了房间,近卫骑传来关于陈矫的消息,虽然不多,但也算得上是罕见了,如此平静,居然在拿到‘方宝剑’的第二日回府,这事说出来,任谁也都会有所怀疑吧。
陈矫如此沉得住气,他这回府,闭门不出,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没人能猜透,但可以确定,这里边一定是暴风雨前夕,不然绝不会这么平静。
也许未来十天,甚至是半个月,乃至于半年之内,陈矫都不会有所动静,他会放任这帮胥吏们折腾,最后的折腾,这是符合常理的,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他们折腾的越凶,好像在广陵没有谁能治得了他们了,那个时候,才会露出破绽,陈矫才能找到机会,而现在,有刘澜在,这些地头蛇,必然是安分的,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所以陈矫是不是认为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刘澜与徐庶在府内闲逛的时候笑着说道,而徐庶则摇着头,他当然也猜不透陈矫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正如主公所说的那样,他是在纵敌,让他们放松警惕,但也有可能,他是在给某些人机会,看看哪些人能为其所用,哪些人又是要与他对抗到底,再分清了敌我之后,再出手时,也就能更有针对性,稳准狠,一口气全部解决。”
“其实陈矫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广陵人,但他在广陵为官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把广陵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官员全认清了都够呛,更别说调查他们是什么党什么派了,甚至有些人,根本就不露一点马脚,隐藏在暗地里,找一些小鱼小虾做代言人,你把这些小鱼小虾解决了,又能如何,治标不治本,反而还打草惊蛇,到时候,人家只会更小心,这样一来,原本在暗面的陈家反而到了明面,而人家却始终都在暗面,你陈家就算有通天的能耐,又能拿人家怎样,反而还会让人家暗算。
广陵的恩怨纠缠,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说起自张超时期,自那个时期,广陵原本属于徐州一郡的关系就变得与陶谦无比微妙,甚至相当敌对,如果不是张超自废武功,和其兄张邈一道夺了曹操的兖州,那么也就不会给笮融机会,所以说,广陵有今天的情况,绝不是一两天造成的。
再加上刘澜在广陵限佛,可以说,不管是与陶谦对抗还是刘澜对抗,这几乎是薪火相传,如今衣钵传到陈登,没有了带领他们的话事人,可是他们却并不会有所改变,只不过他们的对抗对象,从刘澜变成了身在广陵的陈登和现在的张南。
当然他们以前有张超,张超何许人也,闻名天下的河北四友,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跟着他他们有实力也有能力抗衡陶谦,就算是笮融,虽然就个人的能力来说无法与张超相提并论,但他手底下有兵,一方出钱一方出人,陶谦拿他们也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没有了这两人,他们就算想抗衡,也没谁有那个能耐站到台前,最后十有八九就要被株连九族了。要和刘澜斗,要和陈群甚至是刘澜斗,那他们就得用自己的方式,官场之争,这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毕竟这根世族豪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差不多,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只好有他们出面牵线,这广陵城内上上下下的胥吏,那一个不行动起来,毕竟大家的利益都牵涉在其中,尤其是那刘澜迁徙大量的百姓,这让他们这些世家家中有近半数的土地成为荒地,找不到佃农了,这可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根本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而且,随着他亲自到广陵,说反馈来的消息也变得越来越多,对于陈群,刘澜也开始意识到,是不是真像是一些人所说的那样,真是他误会了,他并没有暗中资助广陵的一些世家,反倒是因为他们明里暗里的制约让他难以达成既定的改革,就好比在陈群的指挥下,义仓推行的效果当真不错,可是在广陵,从他现在手里回馈的消息来看,义仓由官转民这一件事情上,推进的效果不是不快,可以说,陈群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不少部署,然而最后的改革却变成了一纸空文,而这一纸空文还不是他们没有改制,而是在改革的时候做了手脚,也就是说从原来的官办变民办,变成了胥吏变平民,也就是说这也人只不过是换了一重身份,原来负责管理与监督的那些人,如今依旧负责着管理与监督,换挡不换药,所谓由民间来管理义仓,变成了一纸空文。
怪不得百姓那么容易就被煽动了呢,看起来还真不是陈群放任不管或者是他在背后捣鬼,就这类的事情,别说有氏族在背后推动了,就算不推动,百姓也不会相信官府啊。
就说嘛,以他对陈登的了解,他绝不是格局太低之人,就算稍逊陈群,可也不会傻到在义仓这件事情上糊弄他啊,他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如果他真想在背地里搞动作,完全可以在筑高家堰,修破釜塘,开邗沟西道的时候稍作些小动作,可远比义仓捞取的好处多更多,毕竟义仓也不过就是巧取些粮食,可是这些河曲如果发生洪灾,那他得到的,可就是用粮食换取这些千亩良田。
可是陈登并没有这样做,甚至他为政广陵,没有在县内添一间宅院,一亩田地,更不要说商铺和工坊了,可以说,他这个太守,可要比现在他说任命的那些个太守廉洁太多了,如果不是发生义仓一事,刘澜甚至还打算以他为标榜做模范呢。
现在刘澜在今早的一些反馈信息中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一点,如果不是九江之战,恐怕这类事情他能一早发现,但可惜,这毕竟是战争年代,有些事情,都是以服务战争为首要,这类事情被耽误,甚至永远也看不到一点也不奇怪,刘澜真是清楚这一点,此刻才会如此唏嘘,要知道,就在方才,陈登在他心目中,与糜竺一点区别也没有。
不过看样子,湖海之士的陈登终归比糜竺糜芳兄弟的格局大得太多,当然这里面有没有怕刘澜秋后算账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刘澜用他主政一方,不说做出什么成绩,就说出现了矛盾和问题,那么刘澜能放过糜竺,会放过他?
以前刘澜羽翼未丰之时,也许还会犹豫,可现在,刘澜已经在开始整治徐州世家了,别说惩处他,就算是满门抄斩,也一点不奇怪。甚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刘澜可以说会毫不心软的杀他陈家全族。
在徐州数百年的陈家被灭族,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可这类事情在这个年代一点也不稀奇,虽然刘澜还不是什么帝王,可是他在徐州和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帝王心术还谈不上,但帝王之术的卸磨杀驴,用起来可一点也不比皇帝弱分毫。
他陈登甚至陈家被当杀,当做警告徐州世家的鸡奇怪嘛,不奇怪,按道理,他最多也不过就是只猴,可谁叫人家正在的鸡把妹子都送到刘澜的床边了呢,如今鸡变猴,他们陈家也就不管是什么了,只要有用,拿起来宰了再说。
好在刘澜并没有真的卸磨杀驴,只是明升暗降,这是刘澜常用的执政手段,当年对付曹豹的时候,不就是这一套?你说就曹豹那点能耐,一个兵曹就已经不堪大任了,居然在他入主徐州之后,原职不动,还给他统兵之权,这看起来是极大的信任,可说白了这何尝不是他的阴谋,让他去与那笮融拼命,说白了就是要他们丹阳军内斗罢了。
曹豹明知到刘澜是要利用它,可他再警惕也没用啊,最后刘澜可就不留了一手,趁着他曹豹攻城不利就把他拿下了?
他陈登现在去秣陵,这一去,说好听是入了将军府,说不好听就是等着刘澜像对付曹豹一样对付他。
当然陈登要比曹豹坦然,他明白自己的可用之处,也明白当刘澜动手之时该如何去说服他,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看样子他把事情想复杂了,现在当刘澜亲自到了广陵之后,一切也就变得格外简单起来。
刘澜解除了对陈登的误解,甚至在徐州太守的任命之上有了新的想法,不过这件事情并非是当务之急,最后到底是陈登还是陈矫或是赵云,那都是后话,眼下他要做的,不说徐州之战,在广陵就有许多麻烦事情,虽然不需要他去处理,但有些事情还得要他来把控大局,也就是说他不需要出面,不动用近卫军,不管是张南和陈矫,虽然全权交给了两人,可他们的动向得明白啊。
徐庶笑道:“其实,只要主公把张南这里解决好,广陵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张南一直在军队,并没有治理郡县的经验,而陈矫就不同了,这些年也算是从文吏一步步升上来的,虽然格局难免不如陈登,可我看广陵这件事情,其实根子里还在与掌权者是不是真的打算变,陈登想变,可又苦于不敢让广陵出乱……“
徐庶没在往下说了,但他的空白余韵其实刘澜现在也算是终于能够理解了,因为徐州四大世家,在徐州的影响力是空前无比的,这是人尽皆知,刘澜用陈登到广陵,就是看重了这一点,用他来镇住当时刚夺下的广陵,也算是安抚民心吧,然而他当时却并不知其实广陵一郡与徐州的关系十分微妙。
可偏生,刘澜初来乍到,当时他连徐州这滩浑水都还没有摸太清呢,更别说广陵了,所以这是陈登最苦恼的地方,他在广陵,首先要做出成绩,这才不负刘澜的信任,却又不能让广陵乱,乱了,那刘澜自然就会认为陈登捣鬼,毕竟他在徐州的影响力,没有他的按照指示,广陵人尤其是广陵的世家怎么可能生乱呢?
恰恰是因为这一点,才是造成陈登始终没有改革义仓的原因所在,至于他培植势力,与其说是无奈之举,倒不如说是他只有大量任用心腹,才能稳定住广陵的局面。
现在的刘澜才算是彻底明白了陈矫,这陈矫聪明之处就是,他现在按兵不动,不是要摸广陵谁是敌,他要知道谁是友,可偏生呢,有些事情,人尽皆知,就算是刘澜也知道,但就是不能点名,这算是潜规则吧,只有在掌握谁是友军之后,那么陈矫才会动手,一刀下去,就算误伤,可其中十之七八,那绝对就是隐藏在暗中的敌。
这个时候,陈矫需要去劳心劳力?或者是在广陵大杀一通,不管敌友,一刀下去就当真能解决问题了?
这番话,虽然是由徐庶说出来,但说实话,刘澜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冷漠了,徐庶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能理解刘澜此时为何会有一个这样的反应,其实这是最正常的反应,谁叫他之前对广陵的局面估计不足呢,这时候知晓了结果,对陈登,自然是有些愧疚的,而从他这个冷漠的表现来看,刘澜算是下定决心解决广陵之事,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徐州刺史在陈群一旦离开之后,看来是不用再去考虑其他了,陈登为刺史,陈矫为别驾。
好半晌之后,刘澜突然在官邸的廊道中,停了下来,叹了一声。
他在陈登的事情上,是苦思冥想了许久,硬是处心积虑的把他给调到了秣陵,现在却发现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险先铸成大错,如果当时他真的不管不顾,连陈家也一道惩治了,那他可不敢去想后果了。
广陵的麻烦在加上徐州的麻烦,一时间都会发生,到时可就真是雪上加霜啊。
“好在我这人终归不是那卸磨杀驴之人,不然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刘澜自嘲一笑,道:“说实话,当年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怕,敢闯敢拼,就算输了,大不了回矿山重头再来,老子还是一条好汉,可好不容易争来了地盘,就怕了,不敢冲了也不敢闯了,甚至变得谨小慎微了,害怕到手的一切最终都变成一场空,原以为这一切束缚了我的手脚,但现在看起来,官越做越大,胆子越来越小也不是没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