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刚到府门前,管家便急急忙忙走了过来,低声,道:“家主,逄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攸愣了下,暗道他倒是消息灵通,没有停留,迈步进府,他这段时间被闲置,逄纪可是避他如洪水猛兽一般,几个月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一回,而今天他才去见了袁绍,逄纪便不请自来,不得不说他这回是真领略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几乎是下意识许攸就像轰人,但话到嘴边,却是陡然一转:“他在哪,带我去见他。”他这个时候还是最好低调一些最好,何况他们南阳一系也就这点人了,逄纪对他不仁,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对他不义,最少在徐州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他是绝对不能得罪这些人的。
他对他们太了解了,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或许他去徐州他们对自己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但他们要坑你毁你,那可就太容易了,尤其是他在外的时候,他们要做出些什么恶心的事情来坑他,那可容易了。
许攸背着手,跟着管家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议事厅,推开门,逄纪已经等候多时,看他到来,立即起身,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多,但逄纪不管是职位还是声望远在许攸之上,他这样的反应虽然是因为前来拜会许攸,但也是真的放低了姿态,可还没等他主动走过来,许攸已经先一步迎了上去:“元图,你怎么来了,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
许攸虽然很克制,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这句话已经其实已经在提点他了,而效果如何也是很明显的,逄纪脸色立即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但他还是装作好像与他无干的样子,说道:“是啊,这几个月实在是太忙了,今日终于闲下来,这不就第一时间来见子远你了吗。”
逄纪客套寒暄,其实也是在化解自己的尴尬,他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做的有些过,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哪里敢惹是生非,这不是和大将军作对,到时候别说改变不了许攸尴尬的情况,他自己可能也会遭受到波及,他们南阳一系现在本来就式微,如果连他也被闲置甚至是罢免,那南阳系再想翻身可就真的连希望都没有了。
可这些话他不可能说出来,许攸不计前嫌,他什么都不用说,他要是计较,自己解释再多,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解释越多变成了掩饰,那样还真就变成他好像是真的在刻意避他一样,到最后只能让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许攸没有接话,反而是让管家吩咐下人去换新茶和糕点,他没有回应,但是这比任何回应都有效果,这不就是没把他当外人,而是当客人,而每次他来见许攸,他都会用这么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东西招待他,所以他这番话说白了就是原谅了他,不会再和他计较这些。
与其说许攸大度?倒不如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能够与他同舟共济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许攸都不敢也不可能去得罪逄纪,毕竟在如今冀州的南阳氏族里,逄纪的地位是相当崇高的,如果许攸能够在徐州站稳脚跟的话,或许他会有压倒逄纪的一丝希望,但现在没这个机会,更何况他们之间也必要撕破脸皮,最主要的是通过这件事认清一个人就好了,明白锦上添花就好了,维持这样的表面关系就好了。
许攸再也不会指望他能在关键时刻能给自己多大的帮助,但是他更不希望得罪逄纪这个人,毕竟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可不希望两人最后故人变敌人,这种事情在逄纪身上出现太多次了,当然他也一样,只不过他都能维持一个表妹的关系,当然因为立场不同其实真正能够与他交好的朋友也就都是南阳系。
逄纪在南阳系内声望隆,职务高,所以他的架子也是最大的,像今天这样已经算是放下身段了,虽然他是唯一能够与逄纪相提并论的的南阳系官员,但还是要比逄纪矮一头,所以逄纪既然放下身段,他也就借坡下驴。
“元图深夜来访,不知?”话未说完,几名侍女端茶盘走了进来,许攸立即缄默,一直等侍女离开之后,这才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忧心忡忡,道:“今日三公子到府上,说是让我再去秣陵,之后我便去见了大将军。”之前避人是因为经过上一次他不敢保证府中是否还有大将军安排的细作,所以他可不敢胡言乱语,而等下人都退去之后,也就省却了所谓的寒暄,更何况逄纪既然来,必然是得到了风声,所以他也就把大概的情况对他说了一遍。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便直接过来了,这件事情你我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和回旋余地的,所以我的建议就是此行一定要小心为妙,千万不要着了某些人的道。”
有些话逄纪不可能说的太明显,但是因为河北系分裂,这半年时间他与审配等人走的非常近,甚至已经得到了袁尚的信任,可以说南阳系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回押宝能否成功了,毕竟明眼人都清楚,袁绍看重三公子,所以只要三公子能继承世子之位,那他们就肯定能够翻身,但是这个时间许攸却出现了麻烦,他能怎么办,强出头,南阳系再也没有半点机会,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与审配们继续加强合作关系。
现在的局面已经对他们好转了很多了,尤其是搭上了三公子之后他们难以系更是有了真正的靠山,他不敢保证能否如虎添翼,但是在许攸这件事情上,三公子嫩亲自出面,他就不相信背后没有他也同为南阳系的原因。
他这话一出口,许攸就冷笑起来,感情功劳都是你的了?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呗?可这番话他也依旧忍着,或许有一天他不用再忍的时候,他会彻底爆发出啦,但是今天不行,除了冷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子远,你别不相信,大将军为什么能再次想到你,难道不是三公子推荐的功劳?那我现在就立即走人,如果你有耐心,那就听我把话说完,这次的事情,或许你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眉目,但真正的情况,你真的还不明白。”逄纪的嘴是非常毒和刁钻的,如果换了别人,那他这张嘴还真不饶你,但是许攸不同,所以他也在克制着自己,苦口婆心道。
“你说?”虽然他不愿相信,更觉得逄纪是借此机会在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可是看他这般重视自己的看法,却又有些迟疑,难道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着其他的一些原因?
“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次你去秣陵,真正的目的不是能够在秣陵取得什么进展,获悉他们出兵的时间,关键是你能够在徐州站稳脚跟,能够挡住秣陵军进犯青州的主力,只要你能够在徐州站稳脚跟,那三公子就算是有了一个强劲的外援,这点你能明白吗?”
“本来他还真的有些怀疑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又不这么认为了,最少在他看来,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因为他并不认为刘澜会在短时间内对青徐用兵,这不可能,首先一点如果真要动兵的话,那么广陵传来的就一定是备战的消息,而部队调动,这么高调的举动,符合秣陵用兵的前兆?
根本不符合,刘澜几次用兵,最擅长的不就是声东击西吗?最经典的一次无意就是南下丹阳,他当着众人面高调宣称要出兵冀州,辽东第一时间出兵前往右北平,而数十万民夫更是夜以继日往青州运输粮秣,部队更是不知调集了多少人前往临淄,甚至连许褚这种伸不到将领都出现在青州,那时候天下人谁不知道他们出兵青州已经箭在弦上了,当时那可真的是把袁绍给吓得半死,调集重兵守黄河以及平原郡,可最后呢,丹阳一声鼓响,几十万大军却好似瞒天过海一样出现在丹阳,只有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取得了辉煌胜利,不仅拿下了整个丹阳军,更将孙策余孽全部清除。
这次用兵,可以说是声东击西作战的典范,如果他是史家,那就凭这一仗刘澜就肯定会留名青史,太经典了,绝无仅有,尤其是其麻痹性之大,直到与孙策开战,后者还不相信遇到的是刘澜当时的徐州军,可知他声东击西是真的把孙策、袁绍以及整个天下的人都给骗了。
而这还不算这一次的九江之战,几乎是相似的套路,结果他的部队却突然出现在豫章,所以就凭这几点,在加上与刘澜接触过数那么十回,自诩冀州最了解刘澜的许攸就有理由相信这一次的刘澜还是在故技重施,他的目标压根就不是青徐。
但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多嘴的原因,因为首先你无法确定他的最终目的在哪里,所以你就算是说出来,也会因为只是猜测没有准确消息而不会被任何人所重视,但是他虽然无法判断刘澜用兵的地点,但是他却可以进行分析。
这些可谓是他从大将军府返回的成果,在他推断来看,在剔除了暂时刘澜绝对不会用兵的地方和诸侯外,就只剩下了交州的张津以及扬州仅剩的吴会两郡,而上一次刘澜使出‘声北击南’这一回他又要故技重施也不是没有不可能的。
所以他此次前往秣陵不会有任何结果,就算是到徐州,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但是他们以及逄纪好像有点看不清,还在替自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这个时间会一直保持下去,能保持多久取决于中原大战的紧张也取决于他此次出兵的方向,如果只是吴会,那这一仗会很快到来,如果是交州,那这一仗就会无限期延后。
“子远,我来这里,不是和你争论这些,因为你的方向已经错误了,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此去秣陵,真正要防备的不是刘澜而是袁谭!至于他们来犯,反而不会太过在意。”
“所以你专程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许攸再次冷笑了一声,袁谭虽然鲁莽了一些,可鲁莽并不等于是傻,现在谁不知道徐州刺史是个烫手的山芋,谁还敢去接,可是逄纪却好像是送了他一场富贵一样,但关键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去吧大公子推向自己的对立面,但逄纪却忽略了一点,他那就是这个时候的长公子不仅不会与他互相侵扎,更不会主动的李艾坑自己。
唇亡齿寒,因为他才是他的排头兵,刘澜虽然现在的诛心可能还是南方,但未来有一天,肯定北上,有他守青徐,袁谭的青州就肯定安全,可如果他故意坑走他,那最后谁德乙,那还不是刘澜?
袁谭不傻他看的透彻着呢,没了他把他拿下了,还谁来?他的人来吗?那还不如留在刘澜身边来的更好,所以就这一点,不管逄纪说什么他都回应,但所谓的回应都看上去有些敷衍了事。
许攸看问题很简单,是否符合自身利益,他在徐州,受益者是谁,还不是他袁谭嘛,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他相信自己如果留在徐州,就一定会安全,至于他能够有这样的机会,逄纪说是三公子的功劳,他觉得这一点有些可以相信的,只不过这份情他不会领,这份差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眼下虽然能够直接成为掌兵的大将,但他对之后刘澜来犯时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认为能够挡下刘澜,这一点换冀州任何人都做不到,包括他一样,所以这到底是功劳一份还是让他去死,不到最后时刻谁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