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向金国称臣,双方约定为叔侄关系,理论上每次金国派使者来递国书,赵构都应该恭恭敬敬行礼接旨的,当然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则是另一回事,这些年来每次碰到这种场景赵构都装病躲在宫里不出来,让几个大臣代替他行礼,接受金国来使的训示。
金国方面虽然不满,但赵构毕竟是个皇帝,也不能真将他怎么样,因此这套规矩就这样心照不宣地默认起来,是以这次赵构见势不对立马将万俟卨抛了出来。
听到赵构的话,万俟卨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可皇帝都话了,他还能如何反驳?
韩侂胄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道:“辛苦万俟大人了。”
万俟卨眼珠骨碌碌一转,忽然挤出一脸笑容,对赵构道:“启禀皇上,既然宋公子身份这么尊贵,再加上之前救了那么多公主,对朝廷有大恩,若只由臣一个人跪拜,未免不够隆重,臣身为文武百官之,建议带领满朝文武向宋公子行礼,用以表达朝廷对他的感激之情,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将局势看得非常清楚,贾似道和韩侂胄素来与自己不和,绝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再加上皇上金口一开,今天跪拜已成定局。
可是他清楚得很,自己堂堂一个宰相,好几十岁的人了,若是对一个年轻下跪,可谓是名声扫地威望尽失,既然如此,不如拉大家一起丢脸,事后就没人会因此而嘲笑于他。
“这……”其实刚才赵构让万俟卨跪拜也是出于激愤,冷静下来过后正暗暗后悔,他知道万俟卨这一跪下去的后果有多严重,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维持的朝廷权力均势恐怕会马上被打破。
无论是韩侂胄还是贾似道,背后势力都盘根错节太过庞大,任何一个得势都能威胁到皇权本身,所以赵构需要万俟卨这样一条疯狗帮忙对付两个庞大的集团。
赵构正为刚才的冲动而后悔,听到万俟卨的提议,顿时眼前一亮:“也好,就由你带领百官替朝廷好好谢谢宋公子吧。”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贾、韩二人也好,同时给足了宋青书面子,免得到时候他拿浣衣院的功劳狮子大开口。
赵构接话接得太快,把贾似道和韩侂胄一肚子话尽数给憋了回去,两人脸色顿时铁青无比,他们都是人上人当惯了,这个时候给一个年轻后生下跪行礼,哪里拉的下脸来。
贾似道狠狠地瞪了韩侂胄一眼,似乎在责备他好端端地为什么去撩拨万俟卨,这下引火烧身害得大家一起遭殃。
韩侂胄也是郁闷无比,若不是皇帝在这儿,他仿佛随时准备着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满朝文武则是恨恨地盯着三巨头的背影,心想你们几个争斗,还得我们这群人跟着遭殃,真是躺着也中枪。
“想让我难堪,那大家的日子也都别想好过。”万俟卨眼神中充满戾气扫视了周围一圈,落到韩侂胄和贾似道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笑容,“贾大人,韩大人,请吧。”
完便来到宋青书面前,怨毒地盯了他一眼,方才眼帘低垂,冷冷道:“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万俟卨,拜见宋公子,多谢公子此前营救各位公主脱离苦海。”左相右相之类的只是平时大家喊着方便,官方称谓、正式文书里面就是他口中的这个“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右相则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仿佛知道下跪在所难免,万俟卨倒也不含糊,跪得非常干脆,右相张俊素来与他同气连枝,虽然心中怒急,却也只好跪了下去,这两位脑一跪,属于他们这个派系的官员也依次跪了下去。
整个大殿中约莫三分之一的人跪了下去,其他依旧站着的官员纷纷向贾似道与韩侂胄投去征询的目光,一瞬间两人站在那里就极为显眼。
“怎么,贾大人和韩大人究竟是不愿替朝廷分忧呢,还是想违抗圣旨呢?”万俟卨阴阳怪气地声音顿时响彻了大殿。
宋青书冷眼旁观,悄悄瞅了龙椅上的赵构一眼,只见他脸色极为难堪。毕竟也是当过清金两国皇帝的人,宋青书瞬间就明白了赵构的心思。
原来这满朝文武泾渭分明地分成三派,明明皇帝已经下旨了,可是那些官员还是下意识去征询势力领袖的意思,让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
在皇帝的眼中,从来不介意你是贪官还是清官,是忠臣还是奸臣,介意的是你会不会威胁到皇权,显然如今贾似道和韩侂胄就让赵构感受到了这种威胁。
贾似道与韩侂胄也看到了赵构的脸色,两人大吃一惊,他们混迹政坛多年,对皇帝心思的揣摩可谓是炉火纯青,心中很快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比起面子,两人更在意皇帝的态度,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跪了下去:“拜见宋公子。”心中不约而同将万俟卨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人物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拜见宋公子~”他们都服软了,满朝文武自然没人坚持,纷纷跟随者跪了下来,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看着满朝文武跪在自己面前,其中还不乏历史上出名的大奸臣、大权臣,那一刻的感觉是如此恍惚和……美好,宋青书故意沉默片刻,待众人跪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平……咳咳,诸位请起。”
当习惯了清金两国的皇帝,他差点口误喊成平身了,那可就囧了。
满朝文武顿时悻悻然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殿中的气氛极为尴尬。
赵构咳嗽一声,主动打破了平静:“不知宋卿家此行百忙之中南下,究竟所为何事?”虽然韩侂胄早已通过气,明知道他来的目的,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宋青书微微一笑,答道:“宋某此次前来,一来是探望一下上次救回来的诸位公主,二来么,则是前来提亲的。”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提前知道内情的毕竟只有少数几人,在大多数眼中,如今金蛇营和南宋陈兵江上,形势紧张无比,战争一触即,实在料不到他会在这个关口前来提亲。有些聪明的人已经隐隐猜到这是和谈的前兆,但大多数人依然云里雾里,纷纷望向赵构,等着看他是什么反应。
赵构笑呵呵地答道:“上次多亏宋卿家的义举,诸位帝姬方才得以回归故里,她们回来后没少在朕耳边夸奖你,看得出来不少帝姬都对卿家极有好感,不知道卿家这次究竟想向哪位帝姬提亲呢?”
浣衣院救出来的公主,大多是宋徽宗的女儿,也就是赵构的姐妹,赵构素
素来注重孝名,可亲爹亲哥一直在金国受苦,也没见他想办法将他们接回来,在民间已经受到不少非议,如今正好有机会通过这些姐妹表现一下,他自然显得上心些。
“回皇上,宋某想求亲成德帝姬与柔福帝姬。”成德帝姬是赵瑚儿的封号,柔福帝姬则是赵媛媛的封号,当初在金国皇宫两个丫头为了裴曼皇后的计划,早已和宋青书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两个少女一腔情丝付出那么多,宋青书自然不愿意伤害到其中任何一人,所以虽然明知道这样会很麻烦,可依然还是义无反顾地了出来,正所谓宁负天下不负红颜。
宋青书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犹如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一滴水,要知道历朝历代能娶得公主,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谁还敢狮子大张口同时娶两位?
赵构也是眉头一皱,下意识瞪了韩侂胄一眼,示意他之前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韩侂胄也是暗暗叫苦,之前和宋青书聊天,是知道他要求亲,可哪想到他打算娶两个公主?所以就没有特意问过,以致现在出了这么大纰漏。
万俟卨本就因为刚才的事情憋了一肚子气,听他这样便乘机难:“好大的胆子,这世上哪有同娶两位公主的道理,姓宋的,你可知刚才你这番言辞,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
宋青书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万俟卨,请注意你的语气,难道你还想再跪一次么?”
噗嗤~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显然之前万俟卨各种刁难最后反而弄得自己下跪,让这些人也是忍俊不禁。
万俟卨脸色铁青,一时间被他呛得不出话来。
宋青书这才道:“宋某也知道同时求娶两位公主有些不合规矩……”
“岂止是不合规矩,简直是胡闹。”韩侂胄没好气地想道。
“不过我们情况特殊,”宋青书朗声道,“在金国的时候险象环生、步步惊心,我与两位公主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早已情投意合,谁也离不开谁,不管舍弃掉谁,都会伤害到另一个人,所以那时候我们已经私定终身,约定了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一起,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到宫中询问两位公主便知。”
赵构听他得这么肯定,知道多半就是这样,不禁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实话,能和金蛇营议和,他倒不介意对方娶一个还是两个公主,反正这些公主又不是他的女儿,再加上她们天天在耳边念叨着去救父皇和皇兄,他巴不得将这些人一股脑全让宋青书带走落个耳根亲近。不过朝廷总要讲究个颜面,若是失了皇家威严,沦为民间笑柄,那可就得不偿失。
一旁的万俟卨抓住机会,冷笑道:“据我所知,阁下已有原配妻子,乃峨眉派掌门周芷若,如今又来求亲,是打算娶两位公主回去作么?你可知这犯了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