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昂这次带来的,并没有正规的在籍边军,而都是他的家丁。他如今是国舅,有钱有地位,家丁养的就多。
这个时候打战往往是取决于谁的家丁多,谁在战场上就能表现的出色一些。将主对于家丁格外优待,不光是饮食待遇钱粮物资远胜普通士兵,就是所用的器械衣甲,也是军中之冠。
作为报答,家丁在战场上会为将主舍生忘死的拼命,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将主身上,一旦将主出了闪失,他们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因此一见俺答放箭射伤马昂,这干人全都红了眼,二话不说,举着兵器就冲了下去。
他们与那些普通的大明边军不同,乃是边军中的精华,以一敌一,也不逊色于那些蒙古精兵。何况他们人数既多,而蒙古兵则是被那火药爆炸搞的七荤八素,又没了马匹,一身本事大打折扣,两下一对冲,蒙古兵就处在劣势。
一个接一个的蒙古兵被砍翻在地,俺答因为一身贵人服饰,成了众矢之的。他年纪不过十二岁,可是力气不小,也是武艺精强的好手,一口气射倒了两个家丁。接着挥舞着手中大汗弯刀,与一个家丁小校战在一处。
对面这个家丁也是武艺高明的豪杰,一条花枪舞动如飞,如同灵蛇一般。周围尽是白刃铿锵,冷箭乱飞,大家全混战在一处,即使俺答的血盟亲卫也顾不上他。
“杀!”一声大吼,那名监视杨承祖的家丁,手中举着一口麻札刀加入战团,俺答以一对一已经不占先手,以一对二,更是处于下风。
“嗖!”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飞至,对着俺答射过来,他眼疾手快的将弓箭拨到一边,反倒是射中了那名一开始与他交战的持枪汉子。那条好汉被利箭射的后退几步,左胳膊抬不起来。
那些蒙古护卫向俺答身边簇拥着,而另一边的明军也都围过来,双方围绕着俺答又是一场激烈搏杀。
那名使麻札刀的汉子双手握刀兜头砍下,俺答无从闪避,勉强以刀招架。一声巨响,俺答被震的膀臂发麻,大汗弯刀拿捏不住当啷落地,人也坐在地上。那汉子正要结果了他,不想猛的一个蒙古大汉冲来,合身抱住他的腰。
这蒙古大汉是个精熟摔跤的好手,一个抱摔,将这家丁平摔出去。那大汉一招得手,接着就骑在了这个家丁身上,双手如虎钳,直扣上他的咽喉。可是不等这蒙古大汉双手发力,他的身子就像触电似的抽搐一下,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在他的太阳穴上,已经贯了一支雕翎。
“大明儿,我乃右翼三万户济农的胞弟,堂堂俺答台吉!你们今天的行为,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俺答血贯瞳仁,抓起弯刀,向着那放箭的明军冲去,可是那被摔倒在地的家丁已经拣了刀冲过来,又敌住他,一连几刀,将俺答杀的脚步虚浮,眼前发花。
“台吉,快走!”一名肚子被豁开的蒙古汉子,不顾自己肠穿肚烂,猛的一把抓住这名家丁的腿,接着就是用力一掀。这家丁不防这一手,一下被他紧紧抓着,再次倒在地上。
“我结果了你。”俺答举起弯刀,朝着这明军扑了过去。可是就在他的弯刀即将砍到这名家丁的身上时,只觉得后心一阵巨痛,原来是被另一名家丁,用铁锏抽中了后心。
这名家丁膂力过人,一锏下去,将俺答抽的翻了个跟头,趴在地上。
“保护台吉!”
“砍了鞑酋!”
两下里围绕着俺答又是一场浴血搏斗,眨眼之间,双方就是几条人命。这个时候就算是马昂也难以约束自己的部下,这个大贵人的首级,得值多少钱啊。任是谁,也别想阻止他们拿钱。
俺答眼前发黑,吐了两口黑血,好不容易勉强站起,腿上就中了一箭,身子一晃单膝跪倒。
见自己身边的亲兵已经死伤殆尽,而那些大明的家丁举着兵器,不要命似的朝自己扑过来。那个使麻札刀的前世冤家,举着大刀一骑当先的杀过来,一口气砍翻了两个身边的血盟亲卫。
看来自己即将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他一瞬间,想起了草原上的风,自己的额吉,以及自己的那些雄心壮志。荡平兀良哈,驱逐博迪汗,一统蒙古,最终征服这个帝国的野望,终究只是一场梦啊。
一个身影猛的扑来,将他按倒在地,那个手拿麻札刀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口泼风单刀,周身浴血,脸上身上满是伤口,也不知受了多少伤,眼神就像地府之中的凶神恶煞,泼风刀在日光下反射着寒光。
自己堂堂的蒙古台吉,最后倒成全了这厮的功名富贵。这风里,为什么有家乡的味道……好想再喝一口,家乡的马奶酒啊。在眼前出现的城池,这就是京师么?那个纵马京师,耀武扬威,要求大明皇帝同意自己的要求,一统草原,远征青海的英雄是谁啊?为什么他的脸,那么像自己?那草原上建起的巍峨巨城,又是什么地方?
“手下留情!”
马昂见自己摇令旗摇的胳膊发酸也没效果,就从山上猛冲下来,等跑下来时,正好看到自己的亲兵头目举起单刀要砍俺答首级的情景。直吓的魂飞魄散,扯开脖子高喊。
“回秉将主,小人马进忠已经斩了鞑酋,请将主验看首级。”这名家丁头目虽然周身带伤,可是整个人还沉浸在斩杀了敌将的兴奋之中,就连伤口都不觉得疼。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刀下去斩掉了一段何等了不得的因果,又对整个草原造成了何等巨大的影响。
马昂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了个跟头,堂堂右翼三万户济农的兄弟,被自己的家丁砍了?这让自己可怎么交代啊!
他恨恨道:“尔等赶快整肃队伍,跟随本总兵下山,找杨承祖算帐!我饶不了他!”
他现在没心思计较伤亡,检点战利,只催促着士兵赶紧下山。那些家丁亲兵见自己主将如此安排,也只好整顿队伍,列阵下山。可是等他们刚一走下山头,在死人堆里,猛的跳起一条汉子,撒开两条腿,不要命般的跑向山顶。兀良哈人、马昂、大明,这笔债我记住了,俺答台吉的血不能白流,此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