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门被关上,布幔从高处落下,连窗户也遮蔽起来。从外面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摆出这种姿态,显然就是要关门打狗下死手。
酒楼内部悬挂着百多盏精巧纱灯,全都点起来,照的格外亮堂。俞大猷原本在另一席上就坐,他的话不多,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忽然开口道:
“家师同州李良钦,当初曾与邱大侠比过武。那次比武,我就在家师身旁,对邱大侠的形象记的清楚,你……不是他。还有,你练的功夫,跟邱大侠也不是一路,不过你的武功,未必在邱大侠之下。堂堂大丈夫,藏头露尾,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字,俞某看不起你。”
那汉子冷笑一声“官字两张口,怎说怎都有,随便你们怎么说都行。你们随便一说,我就不是自己,这可真好笑了。我也不与你们做这口舌之辩,今天要讨的,只是个公道,你们的人多,我有的只有一腔热血和一身硬骨头。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只要我不死,这个帐就要算清楚!”
几名勋贵子弟见他只有一人,呵斥着自己的手下拿刀,打算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砍成十八段再说。杨承祖制止住众人
“大家不可如此,若是咱们以多为胜,谢老爷和各位员外,当面不说什么,背后难免要说咱们是无胆匪类。我们是官啊,怎么可以被他们看不起?霜儿,你去和这位老师玩玩,不过记的,手下留情,不要把他打死。我好歹要搞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几位员外虽然不懂武艺,但至少从对比上也看的出来,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谁舍得让他和一个大汉动手?等到冷飞霜掀去脸上所戴的面纱,露出那绝色容颜,就连温逊之都忍不住摇头“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样的美人,怎么好去打架呢?”
冷飞霜当初曾开玩笑,说是大户人家的女卫,难免被自己的主人染指。实际上,大户人家用女护卫的不少,真说染指发生些什么的却没几个。这倒不是说女护卫身怀武艺,可以护住自己的清白,只要银子足够,还怕不脱衣服?
实在是女人练武以后,难免变的身体粗壮,皮肤也会变的粗糙。像是幺娘主仆那种还好,郝青青就是因为练刀练弓,手上满是老茧,上好的绸衣,用手指一带就会挂起丝来。
像是这样的女人,又怎么比的上那些娇俏可人的小丫鬟讨人喜欢,主人家又哪来的兴趣染指。真正有武功,模样也好的女侠,早早就被收进房里,也不会让她受风吹日晒的当护卫。
从外形看,冷飞霜最好是当个妾,在家等着伺候夫君,出来讲打讲杀太伤风景。再者这么弱的女子,怕不一阵掌风就打趴下了,还打个什么?
那些勋贵们对于冷飞霜其实早就动心了,不过杨承祖护的严,加上冷飞霜自己也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帮勋贵终究犯不上为了个美人,和新贵闹了纠纷,这事也就这么拖了下去。
见是冷飞霜下场,有的勋贵忍不住招呼自己府里的好手,要替下这一阵,不过都被杨承祖拦住“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一阵,还是让小弟的家人接下就好。若是霜儿不成,再请各位出手。”
有的勋贵则在那里冷声威胁着这名大汉,提醒对方考虑清楚,楼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口刀,如果敢伤了姑娘一根手指,眨眼间就能把他砍成肉泥。
冷飞霜嫣然一笑“这位师傅练的是外家功吧?你多加小心,小女子的拳,可不是好受的。”
二楼的桌椅已经被调开,露出一片空地,足够两人比斗。那大汉并不因对手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就心存大意,沉腰做马,含胸拔背,双掌立起门户,双眼紧盯着冷飞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其呼吸节奏与常人大为不同,结合身形、步态,俨然是一副宗师风范。
冷飞霜则显的十分自然,与其说是与人对打,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和自己的丫鬟在后花园扑蝶赏花。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竟是欣赏起酒楼里挂的彩灯,看的津津有味。几名士绅暗自摇头“这个美人大概只会一些闺中秘戏的功夫,用来讨男人欢喜的,怎么能真的与人对打?这么个美人,若是被人打伤了,可是煮鹤焚琴的惨事。”
可是那名大汉却如临大敌,双眼紧瞪着冷飞霜,冬日时节,头上竟然见了汗。俞大猷则看着冷飞霜,点了点头“这女人的江湖功夫,还不错。”
两下僵持良久,冷飞霜扑哧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围着我转来转去的干什么,眼睛只往人的身上看,不老实!”
她笑的天真无邪,仿佛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连带几个士绅也被她感染的忍不住笑起来。那大汉面上一阵发红,大喝一声“小心了!”一掌急劈,灯影摇曳,掌影重重。
这汉子能被选出来冒充邱剑雄,本身确实是有着极强的武力,即便是真的邱剑雄,也未必比他高明几分。掌风凛冽,如同怒海狂涛,冷飞霜则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里,载浮载沉,仿佛随时都可能倾覆。
楼上的花灯在这突如其来的交手之下,有几盏灯微微摇晃,光影摇曳。在光影错乱中,间或响起的,是人的怒吼及呵斥。
“不可伤人!”
“朝廷自有王法,樊班头!”
“x你娘!碰伤了这姑娘一根头发,老子杀你全家!”
就在这一阵斥骂声中,场中一人已经倒在地上,将木制楼板砸的发出一声闷响。花灯的摇曳停止了,冷飞霜依旧站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花灯,仿佛自始至终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而那条大汉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老爷既然要活的,奴婢已经将人拿下了,幸不辱命。”
看着这么个美人把一条大汉制住,已经让人暗中称奇,再看到这么一个奇女子,居然在杨承祖面前俯首听命,显然私下里,必然是任其为所欲为。心内不由都升出明珠投暗之憾,还有人则感慨着:有个能干的女护卫,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