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秦子扬不愿意说出她和爷爷之间的故事,他们之间的秘密就像倪梓琼和褚行风之间的一样,都将樊狸拒之门外。可是摄灵带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一面无形的墙,推着他朝着谜底的方向移动。
坐在飞机头等舱里,疲惫的阿力早已睡去,他独自一人望着白花花的顶棚,想象着秦子扬对自己说过的关于摄灵真正意义的话。秦子扬和叶雨凝都喜欢分析世间的联系,他们也都是不折不扣的发明家。
但是摄灵其中蕴含的联系又是什么呢?樊狸只觉得大脑生疼,最近一系列麻烦的事情弄得他无法专心考虑问题,总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黑暗,曾经信任过的人都背对着自己。
看着阿力,自己也感觉到疲惫,他闭上双眼,眼前的黑暗出现了奇特的涟漪,它们组成一道道美丽的花纹,时而汇聚时而散开,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片森林,翠绿的叶子和棕色的枝藤缠绕在一起,朝着没有顶棚的世界延伸。
“欢迎光临,樊狸。”女声从身边传来,樊狸转过头朝着那边看去,发现在一排茂盛的植物后面,有一位古铜色皮肤的女子拿着喷壶对着眼前的植物。喷壶里散出的液体滴落在枯萎的枝藤上,上面立刻长出了茂盛的枝叶。
“你是……自然?”樊狸问道。
“没错,我想我们见过面。在你的意识或是潜意识里。”她从花丛后面走出来。樊狸发现她留着披肩长发,头顶带着牛角一样的装饰,两根金丝线吊着水晶蓝挂坠拴在牛角一左一右。她的眼睛不大,却涂抹着浓厚的蓝光闪闪的烟熏妆,配合烈焰红唇,让人感到一种来自丛林深处的狂野奢华,和伏雷得姆那股亲切完全不同。
“伏雷得姆也有这么一个喷壶,只是他没有如此多植物。”樊狸盯着她手中的喷壶说道。没想到那喷壶竟然扭曲起来,朝着两边拉伸,最终成为一把天平。
“那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怕他迷失在自己的草原里,就送去一些热带植物,你要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自己的圈子里。”
“我懂得,越是登峰造极的人,越容易迷失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无法自拔。”
“没错,你分析的很对。”自然露出一副笑脸。略带几分轻蔑,可能是樊狸的心理问题,他总是觉得自然在嘲笑着自己。“我叫自然,也叫艾斯伏特,只不过自然很古老,就像伏雷得姆也可以被称为隔和自由一样,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叫法罢了。”
“秦子扬口中的墙壁,就是伏雷得姆吧。”
“你的问题真奇怪,不过我必须承认。你把秦子扬了解的很透彻。”
“不,我并不了解她,只是听她说而已。我现在很迷茫,现在她们都将我拒之门外。我感觉一个人很孤单,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看到一些本不该有的幻象,我想是我本身出了问题吧。我之前见过焦尸。见过被褚行风影响的怪物,见过为了艺术和科学丧失道德的马乔和爷爷,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
“一个人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是他能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面前都有一道虚伪的阻隔,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绝对的追梦力量。”艾斯伏特摇了摇头。“你的想法不对,太幼稚,太自私。”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极限,在某个案子下走到了死路上,进一步是黑暗,退一步是朋友带来的冷漠。”樊狸无奈一笑。
“可是你毕竟还是笑了。你所谓的朋友,是秦子扬和她的家人们,你觉得她们是你的朋友,但是你真正了解她们吗?曾经的倪梓琼倍受打击,无知的民众和‘蚁巢’的过度压力让她喘不过气,让她一度迷失在自己的梦幻中。曾经的秦子扬接受你爷爷的训练,每天感受着地狱般的生活,曾经玛莎,曾经的舞媚焱……她们都经历过苦难,却顽强地走下去,就是因为她们有信仰,而且没人可以动摇她们的信仰。”
“我明白,可是我……”
“孩子,我透过你的心看到了层层迷雾,你是一个疑惑心很强的人,也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你想要把事情做到极致,却总是事与愿违。现在的你是一头肯于埋头苦干的老黄牛,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有主见的黄牛,一个有梦想的黄牛。”
“谢谢你艾斯伏特,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提。”
“既来之则安之。”
“有很多人都在和我讲,让我去寻找摄灵存在的真正意义,而我只能看到人世间的苦难。我真的不知道摄灵真正的含义,我甚至觉得他牵制住了我的灵魂,让我成为某种……奴隶。”
“你知道蜉蝣吗?”
“朝生暮死的昆虫?”看着艾斯伏特扬起嘴角,樊狸感到一阵自卑,他知道自己又让她嘲笑了。
“它并不是生命最短的昆虫,虽然它一生的绚丽都在那一天之内。你看不到它在水中的积蓄,看不到它的能量,但是能够看到它的美就够了。人不可能是万事通,但是自然间的美是共存的,赏析有时候不需要知识,而是需要情感和道德。人不能总被世间的假象所蒙蔽。”
樊狸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开始犯迷糊,为何艾斯伏特这句话会像闷雷一样响彻心扉。他转头看着躺在椅子上的阿力,他睡得正熟,好似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过一样。再看看其他旅客,每个人都带着倦意,犹如一滩烂泥般倒在椅子上。
抵达西城,樊狸和阿力跳上车子朝着布拉德的医院驶去,两个半小时左右,他们抵达目的地,来到病房,发现焦阳正瞅着外面。
“她的情况还算稳定,可能是因为平时的训练,体质比一般人都要强。”布拉德说道。
“谢谢你。”樊狸对着他一笑。
“谢什么。你们既然是梓琼带来的人,我就应该尽到义务。”
“布拉德医生,我有一个问题,我能问一下您和贾斯丁博士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哦,这个啊,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喜欢生物化学,而我喜欢医学,有时候我们也会交流经验,不过最近几年我们都没有面对面交流过,听说他已经回到‘蚁巢’了。”
“那您想回去吗?”樊狸继续问道。
布拉德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渴望,却瞬间就被无奈埋没了。
“我并非是个军人,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虽然‘蚁巢’以保护为首任,可是每天为了保护而死伤的士兵太多了,蓝帕大人每天也在催促研究院研制恐怖的武器,他说有了武器就有了实力,才有了保护的权利和力量。我虽然很向往那里的先进设备,有些设备甚至可以挽救一些癌症病人。但是我却不喜欢那里的氛围,所以说到回归这一点,我心中还是很矛盾的。我看你也不是一个能够在‘蚁巢’站得住脚的特工吧。”
“您猜对了,我是个盗灵人。盗灵是我的职责,‘蚁巢’的环境不适合我这样的人。”
阿力走进屋子里照顾焦阳,樊狸跟着布拉德走进他的办公室。樊狸看到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籍,大多都是关于医学的书。也穿插着一些关于东西方哲学的书籍。在布拉德的工作台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他和贾斯丁小时候的照片。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当时的贾斯丁还不是秃瓢。
“有好一段时间,我都在反对蓝帕亲命的项目,有时候会在观点上和贾斯丁产生冲突,他是个激进的人,视科学为命,但是有时候却不怎么在乎后果。其实我很了解盗灵人,我觉得盗灵人和医生差不多,我们医生是在物质和心理层面上救助患者,是带着被动性的,有人患病了才会去找医生,而你们盗灵人却是在避免某种事故的发生,是主动的。”
“其实……盗灵人的思路和‘蚁巢’的思路差不多,只是‘蚁巢’做得更为极端。”
“没错。成为一个盗灵人是儿时的积累。在这个世界上,对金钱和权力嗤之以鼻的人太过于珍贵,所以盗灵人的数量骤减。看到你年纪如此年轻,我真的为这个世界感到高兴。你和你的爷爷还不一样,你的爷爷更像是你和贾斯丁的合体,而你自己,就是你本身,很独特。”
樊狸听不懂布拉德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说的都是带着几分智慧韵味的话语。
“那您觉得……摄灵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樊狸又想到那个在脑子里停滞不前的问题。
“摄灵?哈哈。”听到这个,布拉德竟然笑了起来,只是和自然的笑容有些不同,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宽恕。
“人在迷茫的时候很可怕,但是天才在迷茫的时候更为可怕。我曾经见过一个迷茫中的天才,这个人你认识,她在迷茫的时候为‘蚁巢’贡献了很多新奇的设计,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位居发明榜的第二名,可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发明,仅仅就是为了图个快感,完全不顾发明的意义。”
“我知道您说的是谁,可是我见到的雨凝带着几分成熟。”
“天才总会找到出路,但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而赎罪。雨凝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她退出‘蚁巢’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但是她做到了。而如今,蓝帕在还,秦子扬在还,贾斯丁和新老骑士们都在。你像一根无形的细线,将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串在一起,将他们的罪过和成就都连在一起。这样一来,你还找不到你的真正含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