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邻胜业坊,隔着一条坊街,更加靠近皇城的崇仁坊同样热闹了起来。只是和胜业坊不同,坊墙内外都是府兵卫士,往来进出的车马,无不富贵豪华。
“域外、海外,以老夫拙见,就不必介入进奏院。毕竟,朝廷草拟‘宣政总制院’,自有体制衙署,令出多头,非是好事。”
作为弘文的老江湖,孔颖达作为“文化界”魁首开了口,大厅内到处是人,有坐着的有站着,有交头接耳的,有探头探脑的,还有不断传递小纸条的。
“老之言,老成谋国。”
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拨多是洛阳老臣,另外一拨,则是地方雄州的刺史、长史,甚至是极个别上县县令。
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前来长安面圣或者吊唁尚书右仆射蔡国公杜如晦。
此时开口说话的,正是扬州都督府长史,老李没有看离着不远的老张,仿佛两人都不认识一般。
海外的业务主要还是攫取利益,在没有彻底榨干之前,怎么可能松了手中的刀子。至于纵横江湖的海外英豪,想要登上帝国的政治舞台,老天是他们亲爹?平白给他们这个机会?
扬子江两岸的“反王”,那都是憋了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机会。饼子就这么大,自己都未必够吃,还分给别人,这是要行善积德不成?
不管是老大贵族还是两朝老臣,跟扬子江两岸的新生力量,在这个利益点上,是保持一致性的。
除非海外收益变成负的,否则是不会停歇松手的。
而对扬子江两岸的豪强来说,他们通过“宣政总制院”,也可以洗白现在手头的物业。从“无主”变成“有主”,合法化的包装,总归要安全的多。换做以前,海贼上岸抢上一波,只能靠自己硬抗。
现在海贼想要上岸,就不是抢过路的倒霉蛋,而是背靠大唐,有着朝廷合法外衣的海外人士。
固然说原本“王下七武海”主要营收是无本买卖,但海外力量,毫无疑问朝廷是处于“弱势”的,这就需要交换。扬子江两岸需要洗白需要合法化,而朝廷则是让“王下七武海”的收入减少,交换扬子江两岸不支持海外巨头介入到“进奏院”。
“进奏院”是地方势力的发声筒,也是角斗场,这一次一炮挣来的权力,不可能轻易地交代出去。
只是毫无疑问,更进一步的难度不小,“进奏院”拿到的那点权力,主要还是在地方法律法规的建设上,“弘文”是有权力封驳的。至于如何让“弘文”不封驳,这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政治上的公关,千几百年都没有停歇,这对政治生物而言,是无师自通的事情。
“进奏院”的首席长官并非是钦定,而是由“进奏院”能够获得席位的“院士”来公推。然后“弘文”同意批复,递交皇帝盖章。
理论上来说,“进奏院”可以公推一条狗出来当首席长官,但这种可能性……也就只存在理论上。
此次“进奏院”公推的人选不少,有三个,分别是江西总督房乔、江淮总督魏徵、湖北总督张公谨。
不过最后结果则是江西总督房乔全票通过……
唱票的时候,整个会场都是相当的淡定,显然是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而“弘文”递交给皇帝之后,当天就下达了委任状,第一任“进奏院”院长,就是江西总督房玄龄。
“进奏院”几百条恶狗满意,“弘文”诸位学士满意,皇帝满意,六部老铁也满意,长安百姓也很满意,总之……都很满意。
因为“进奏院”草创,第一届的“院士”,大多还是地方长官出任,只有极个别反应灵敏的,直接扔了“代表”出来,可以说走位相当的风骚,让老张都有点猝不及防。
比如普州的“进奏大使”,就是让程处寸做了“院士”。而程处寸现在也就是“选人”级别,本职尽数解除,理论上就是个“无业游民”,是典型的“待业青年”。
但程家现在还担着“普州刺史”的头衔,虽说是个封赏,并无实际用场,但这个头衔在普州的用场,有比没有,是两回事。
而且能在“进奏院”发声的,多是天下雄州,诸如苏州杭州扬州常州之类,普州这年头就是个穷逼地方,能够以“雄州”的身份混进去,自然是有能让它“雄起”的有力人士在背后支持。
初次尝到挖皇帝墙脚的甜头,饶是时常把“为皇上尽忠”挂在嘴上的“忠臣良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脸皮廉耻,忙不迭挥舞着锄头。
这是一场有所准备但准备不够充分的狂欢,事件的核心人物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死人。
而“众望所归”的某条土狗,却是“冷眼旁观”一众恶狗的表演,在不断地撕扯退让互相狂吠之后,热情逐渐“冷却”下来,诞生了“进奏院”这个怪胎。
所有的恶狗都以为,这是他们的胜利,而且还获得了前尚书左仆射房相公的“鼎力支持”!
这个鼎……可真够粗的。
只有极少数几个,才知道那“九鼎”,也不过是张德转交给房相公的。而房相公掏出“九鼎”,从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板那里,买了一张“进奏院”院长的委任状。墨汁未干,玺印鲜红,钱多办事就是快啊。
“进奏院”草创一事,又反过来刺激了“弘文”,皇帝准备扩充“弘文”,外臣拿到资格,自然就是弘文“学士”,但皇帝准备新扩充的“臣”,却无一例外,都是来自皇亲国戚。
准入门槛的最低标准……尚公主。
原本尚公主是一个极为亏本的买卖,“与国同休”固然很爽,但这个国要是亡了,也得跟着殉国。
长远来看,几辈子富贵,不是白瞎了?
然而此时此刻,“进奏院”的成立倒逼“弘文”的改组,而准入门槛的设立,使得一众游离在夹缝中的豪强,闻到了福利的气息。
谁叫“弘文”有封驳“进奏院”奏疏议案的权力呢,这种权力……只要玩好一次,就能富贵三代啊。
可问题又来了,两代皇帝的公主,实在是不多了。而能够尚公主的人家,又不是地里的芋头,挖两下就出来。
在崇仁坊内疯狂讨论“仁义道德”的时候,坊外忙着活动成为“驸马”的雄性牲口,正排着队准备面圣。
面见女圣。
因为女圣长孙皇后说了,她有办法多弄一点公主出来,只是公主的“聘礼”……要改一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