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草原呼保义 第四十三章 照猫画虎

目录:唐朝工科生| 作者:鲨鱼禅师| 类别:历史军事

    “使君,前方就是丹徒。”

    “上个月好像换了丹徒令?”

    在江阴的时候,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开春之前换县令,一般都是有由头的。好坏都可能,毕竟,大过年的换县令,想想也不会觉得是个简单的事情。

    “丹徒乃是运河门户,历年各地牙行番子都在这里聚集。好些江湖上厮混的人渣,都在这里兼职人贩子……”

    知道行情的幕僚回话之后,对张德一脸肃容,“原本只是勾了一些良家妇女,倒也不算甚么。去年连续发生大案,听说江淮甚多士族之家,也有被勾了子女的。李扬州上疏之后,朝廷便派了京中精干之辈前来做事。”

    “来敬业乃是勋贵之后,少年时就给长安令做过卧底便衣。老夫去了武汉之后,听说两京不良总帅都跟他有交情,是个比他老子还要江湖气的汉子。”

    紧急上任的丹徒县令,就是来济长子来敬业,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是为数不多勋贵之后却在江湖市井里摸爬滚打然后混出名声来的。

    “正月里来县令就勾了几个陈年案子,好些不良总帅都差遣了儿郎过来助拳,警察卫也有人,还有征税司,也给了方便。”

    “是个活络人。”

    老张点点头,来敬业和他老子来济不同,性格也大相径庭。最重要的是,和大多数新生代的勋贵子弟一样,这货是张德的铁杆偶像。

    属于十分正经的小迷弟……

    实际上老张以前碰到来敬业,也是喊一声“小老弟”的。当然了,老张看到来济,喊的是“来世兄”。

    来济见了坦叔,也得老老实实喊一声“老叔”。

    大运河带来好处的同时,也让奸邪们得到了便利。其中尤为突出的,就是人口幡子的猖獗。

    基本上很难根绝,且不说这年头交通不便,但有查到线索,往往都会因为地头蛇的抱团,直接把案子给销了。

    没有硬扎的靠山,想要整治这样大规模的治安事件,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不管工商贸发达的地区,还是说小农散居的乡野山村,人贩子们根本不愁买家。

    大户巨商养十个八个童男童女,还能装点门面,再到童男童女长大,养成家奴的不在少数。而穷地方的小农,为了吃一碗“根饭”,买不起适龄妇女就买童女养着。整个江淮的贫穷地区,童养媳成风,屡禁不止。

    童养媳绝非字面意义上的媳妇或者儿媳妇,她的身份,首先是家仆甚至是家奴,其次是媳妇候补。

    为什么是候补呢?因为当本家男丁有能力娶妻的时候,童养媳立刻转职为正式的家仆。唯有当本家男丁穷困潦倒没有出息,童养媳才会转正,正式成为“妻子”。

    相较于明目张胆蓄奴谋利的大胆狂徒,童养媳算是受害者中比较好的,至少不必断手断脚或者其它器官残缺,也不必整个人被训练成狗一般听话的奴工。

    国朝为数不多在整治“人贩子”上有成效的,也只有长安和武汉,连京城洛阳都差点意思。

    之所以如此,原因多种多样,但弄到最后,总归就是一个钱字。

    长安和武汉不缺钱,自然有办法建立行之有效的举报机制。而京城洛阳不同,环京城“无人区”是事实存在的,乃至洛阳好汉有当街杀人的,直接流窜到洛阳周边落草,一年半载都别想找到。

    京城本该是首善之地,但正因为洛阳是京城,这就导致此地居行大不易,普通人家被盘剥起来,也是无形之中数量惊人。

    洛阳令手中能调动的公款,可能还不如南市一个柜台来得多。

    这就使得即便洛阳令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干瞪眼。再好的制度,没钱去维持,就没办法执行。又因为是国朝帝都,不管谁去做洛阳令,首先就是维持好和勋贵的关系,至于百姓疾苦,再疾苦也只能往后靠。

    武汉和长安,多少有点轻装上阵的意思,尤其是武汉,官方是坚决执行两头惩罚的。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重则流放,轻则工役三年,至于罚金……上不封顶。

    武汉之所以能够执行,出了江汉观察使府资金雄厚之外,跟武汉的基层也有很大关系。压制了小农的生存空间之后,就不存在乡镇级的“乡贤”来带头对抗国法。不存在最基本的抱团,官方想怎么镇压就怎么镇压。

    本身武汉主要奴工都来自“官方贸易”和战争收益,又进一步压制了很大一部分的“人贩子”销售市场,这就让“人贩子”集团,很难通过收益来诱惑武汉官吏。

    多重原因的作用,才让武汉有这样的成效。

    但别处州县想要照猫画虎,那就很难。资金、制度、施政者决心、市场……想要建设起来,相当的困难。

    而且即便如此,武汉并非就真的禁绝“蓄奴”,大量民办勾栏妓院中充斥着的妓女,往往都是被拐卖而来的外地女子。

    断绝后路,又因为社会普遍价值的缘故,使得这些女子即便脱身,也无法返乡。这就出现了无可奈何的状况,受害者破罐子破摔,反过来成了犯罪者的“帮凶”。

    武汉历次“严打”,也无法彻底根据。甚至有些“鸡头”还学会了打游击,把妓女化整为零,直接在工坊四周招揽生意。

    一个帐篷,一条毯子,一个妓女,就是一门生意。

    而偏偏这种性需求是无解的,对于工坊中的大多数工人来说,存钱多的去大型官方娱乐会所,存钱不多的,自然是跑去帐篷里对付几下。

    类似“快餐”“包夜”“口技”等黑话、切口,也逐渐蔓延开来,武汉官方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维持不扩大,却不能真的就彻底打扫干净。

    只是对别处发达州县来说,武汉此项施政,简直是天下楷模,“人贩子”在武汉根本掀不起风浪。

    实际情况却尤为讽刺,如果把天下各地发达州县的发展状况统计一下,就会发现,武汉或许本地不是蓄奴最多的,但是和武汉息息相关的海内外诸多行业,却偏偏又是消耗奴隶最多的!

    即便如此,愿意效仿武汉的精英,依旧层出不穷。

    来敬业就是其中之一。

    “来敬业这条过江龙,有恁多势力襄助,想来也不至于在润州折了。”

    听到张德这么一说,幕僚们脸色一变,有人惊异问道:“使君此言,莫不是认为来县令亦不能禁绝‘拐卖’?”

    “若是新设上海县那般,倒是能成功。此间行事,要说不得罪本地高门,诸君信么?”

    “这……”

    幕僚们一时语塞,却知道张德直指问题关键,略作思想,便知道来敬业将来即便做事如火如荼,但也早晚“人亡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