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凛风呼啸。
等同于死亡本身的极寒的风暴以罗兰为中心轰然扩散出去。
那瞬间,整个世界都动摇了。
咚的一声闷响让罗兰身边的大地破碎,粘稠污浊的空气被震散,罗兰身边的空间都为之模糊。
下一刻,宛如实质般的大飓风如同发射而出的炮击一般向着罗兰四面八方的恶魔轰了出去。唯有在罗兰身边的一块空间内像是飓风的风眼一样空出了一块空间。
极寒的黑色飓风将血肉所造的地面冻结、风化。
酷烈的暗淡的尘烟覆盖之下,血肉迅速变得苍白、枯干、失去水分。它的蠕动渐渐停止,如同睡了过去,又像是死了一般。
半分钟过去之后,呼啸的暴风终于停歇。
但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数不尽的恶魔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态被薄薄的黑冰覆盖全身,脸上的表情是异常的平静安详。就连深渊那被黄昏污染、活化为血肉的大地也停止了呼吸。
如果要精确地形容的话,那便是大地的终结。
大地之王君临于此,将深渊的大地处以死刑罗兰展示给艾露卡多和恶魔们所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螺旋般扩散出去的黑色的烟幕将恶魔和大地的生机剥夺,引导它们跨越生命的无数历程直接导向最终的长眠。
没错。万事万物皆有终结,就连世界也会毁灭,区区恶魔,没有得到永生的权利。反倒是罗兰和艾露卡多在这平等的死亡面前将生命保存了下来。
艾露卡多是全然的无伤。或者说她已经死了一次,如今正以崭新的姿态重生,但毫无疑问,这种死亡的判定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但罗兰不同。他身上已经密布黑色的冰屑。
就算冥土本身便是由他召唤,爆裂后造成的伤害对他来说也绝对不容忽视。
他此刻的生命之火已经无比衰弱,如果打开系统面板的话,就会看到一个【灭亡(83%)】的异常状态。
他的最大生命值连五分之一都不到,神恩的最大值也降低了同样的幅度,甚至就连他的属性都一并降低。感知已经被削弱到了凡人的程度,力量更是弱到了连举起水晶的权杖都无比吃力。
最关键的是受到了严寒的伤害,罗兰的不死性已经暂时失效。虽然他现在没有被冻结、完全净化化为冰雕,但随着罗兰的行走,他体内也发出了咔拉咔啦的脆响。
那是用骨骼崩碎冰片的声音。如果不能将体内的冰片全部崩碎,罗兰光是行走都会吃力无比,冰寒对告死鸦的伤害会继续削弱罗兰,更不用提逐渐恢复几近灭亡的躯壳了。
罗兰面无表情的用骨骼一下一下的崩断了全身的冰片,他的面色近乎苍白,却没有痛呼出声。因为卡在左臂和肩膀的缝隙中的冰片实在是太厚了的原因,骨骼的挤压并没有将它击碎,反而是推着它刺破了血肉和筋膜从肩胛骨刺了出来。
罗兰缓缓伸出手,用纤弱却稳定、丝毫没有颤抖的手指夹住了冰片,然后将它直接扯了出来,带出了一捧银白色的冰沙。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罗兰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凡人。
比起神明,这似乎更像是某种怪物。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了艾露卡多当年说过的那段话。
他曾经以为,人类是无法杀死怪物的,唯有怪物才能杀死怪物。
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是由人类来杀死怪物,最终留下的只能是新的怪物。为了杀死怪物而成为新的怪物,最终又被新的怪物所杀。如此矛盾而荒诞的无限循环,如果无法将其斩断的话,所谓的救赎不过是个笑话。
罗兰看着右手所握的、近乎和右手手掌一般大的角型的冰片,深深的叹息着。
如果自己作为神明,作为救世主的话,究竟能不能带领人类走向星空,救赎整个法恩斯?
现在看来,这个答案多半是不可能。
信仰是有热度的。在信仰更多的成为一种习惯而不是一种流行之后,一些睿智的先醒者就会开始反思信仰的正确性,然而……他们毕竟只是凡人,所想的仅仅只是他们能见的程度。
如果不亲眼确认黄昏的存在、亲身感受黄昏的可怕的话,他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世界究竟处于怎样危险的边缘。
就像是一枚蛋担在一根线上一样。就算如今勉强能保持平衡,但只要滚动起来,倾向毁灭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大。
圣者的经历应该给了罗兰教训。人类的灵魂是自由的,就算罗兰将他们的信仰绑在自己的身上……但总有一点,会有人试图反抗,得到灵魂的自由,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好奇心就是人类最大的原罪。如果说的再通俗一点的话,就是从来没有不做死的人类。
但是,正是这种好奇,正是这种习惯性的作死,才给了人类改变世界的可能性。
那么……与其成为人类的神,不如成为他们的帝皇。
罗兰的眼中一瞬间出现了奥姆之墙的符文,如同星河般浩瀚。但这样的幻象仅仅持续了一瞬间,目光便被那空中所流动的恶意所吸引。
沿着目光望过去,罗兰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它足有数千米高,看上去如同熔岩所造的巨大陀螺一般。它没有五官,在大约是头的位置上只有几颗巨大的昏黄色的晶石隆起,它也没有手,但却有无数暗红色的纹路从它身上蔓延出去。
这些暗红色的纹路并不十分耀眼,它们深入地面、深入天空,末端消失在虚空中。在它身边的天空化为了纯粹的嫣红,闪烁着如血的霞光;而大地也被煮沸,在它脚下血肉和黑冰消失不见,统统化为了亮金色的岩浆。
它身上的热力,足以将死地重新化为熔岩,即使下方并不是石头和大地也是一样。
即使只是看着它,罗兰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那种恶意如同沸水一般,光是看着它就会感到眼睛被烫伤。
罗兰非常明白这个家伙是谁。
如果它以完整的姿态降临的话,就是奥姆之眼出手都无法杀死它。七圣中唯有长眠导师和剑座之主能对它造成生命的威胁。
就算是在罗兰穿越之前,这个家伙依旧没有被和平议会击败。六年之后完全孵化出来的它甚至远比真理与恐怖之神化为的黄昏种要可怕,甚至将冥土的三分之一烧毁,奥姆之墙的破裂便是因为它的攻击所导致的。
它是唯一的恶魔领主,炎魔诺克加尔前任的火元素王,炙阳之父诺加尔斯。
它便是是太阳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