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听雨本在饮茶,陡闻此言,惊的一口茶呛在喉中,连声咳嗽,问道:“什么?被什么人绑走了?”
黄松公急道:“我也不知,我本在月牙坊照看生意,而两位公子与两位妓姑娘在楼上喝酒谈天,谁知有几人找上门来,一路打上楼,将公子擒住,从三楼跃下,落荒而逃。”
江浔八友皆是行家,听黄松公所言都想:“人家擒住两人,跳下高楼,这是何等高明的轻功?怎能说是落荒而逃?”
李听雨对这两个儿子最是着恼,但亲生骨肉,挂念怜惜,乃是人之常情,咬牙道:“这分明是武林高手出面拿人,我儿子怎会得罪了他们?又为何说他们落荒而逃?”
黄松公道:“但那几人可慌乱的紧,用布蒙面,手足无措,一边走一边流汗。”
李听雨搓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个小家伙年纪轻轻,与人无犯,怎会怎会”
众人又想:“他们年纪虽轻,但以往做出的恶事,被仇家杀了,也是不冤。”但这话却不能宣之于口了。
雪冰寒道:“想必不多时定9有信报,敌人显然是冲着堂主你来的。”
李听雨一想不错,稍稍镇定,苍鹰又问道:“那些人动手之时,有何特异之处?黄二爷可曾记得?”
黄松公在一旁坐下,擦汗喝茶,说道:“场面大乱,坊中那些女子乱跑乱跳,五颜六色的,老头子可没怎么瞧清。但有一护卫挥出一拳,其中一人这么一拧一拍。将他推了出去,又打出一拳,将木墙砸了个对穿。啊呀,那拳若是碰上脑袋,立时头破血流。”
苍鹰比划两下,一拳击出。问道:“可是这样?”
黄松公连声道:“不错,不错!可不是么?”
苍鹰沉吟道:“这似是少林寺的禅心拳,这一招叫禅房静悟,意在威慑,并不伤人,但若敌人手持利刃,这一拳便招呼在人身上了。”
黄松公恍然大悟,道:“不错,这些人头发不长。见到咱们坊中姑娘,要么眼睛发直,要么避而远之,也难怪会逃的这般快了。”
李听雨一听是少林寺,更是大惑不解,问道:“我那两个孩儿怎会惹上少林寺的和尚?”
雪冰寒道:“堂主有所不知,那人若使得是少林武功,便不是少林寺的人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发懵,李若兰问道:“雪妹妹。你这话可让人听不明白。”
雪冰寒自号“包打听”,对江湖各门各派之事多少皆有耳闻,立时说出一段旧事来,令众人尽皆感叹。
原来数十年前,蒙古势大,占据北方之后。王庭之中,有过一场僧道之争。先是全真教得宠于大汗,兴道灭佛,迫害全国僧侣,少林寺乃中国佛法重地。首当其冲,倍受困扰。后来彼时的蒙古大汗先后派来两位高僧,入主少林,稳住局面,方才渐渐挽回败局。闹到后来,少林寺与全真教各派数百人,在大汗面前齐聚一堂,展开数日辩论,讲佛法,论是非,斗拳脚,将全真教比的一败涂地,从此少林昌盛,在全国各地兴建了好几座少林寺。
然则好景不长,十三年前,少林嵩山本院又卷入一场极大的是非之中,嵩山少林通告天下,说天下少林寺,无论南北,从此禁武修佛,不再与武林稍有牵扯,寺中武僧,不得再舞刀弄剑,否则逐出寺门,不再是少林弟子。而原方丈从此引退,不问世事。其后朝廷再度派高僧前往压阵,少林寺由此佛法昌盛,可武风全熄。如今北方各州各路,皆有少林僧当做僧官,但那些人并无武艺,江湖上却不再得见少林武僧的身影了。
赵风最恨蒙人,怒道:“这么说来,这些秃驴为了讨好鞑子,连老祖宗传下来的功夫都不要了?是了,也是他们如此奴颜屈膝,才有这般好处,少林别院开了一家又一家,却全是又酸又软的文和尚,各地都有和尚当官,给这些鞑子贵族当孙子!”
雪冰寒叹道:“此事委实难言,但如今少林寺得宠于朝廷,却消声于武林,人人都道奇怪,可却无人知晓原因。我听闻段隐豹大侠之事,心中惊讶:如他手中真有少林寺诸般神功秘籍,那只怕他与少林寺那场剧变有着莫大关联。咱们若能救他出来,可得好好问问原因。”
苍鹰猛然想起一事,说道:“十三年前,襄阳、樊城失陷,江南武林各派组成联军溃败,蒙古人占领南宋江山,江湖四大高手全数失踪,江南武林惨遭荼毒,伤亡无数,与少林寺那通告可有关联么?”
归燕然曾听青苍子、张君宝谈起过这段往事,心中震动,也道:“不错,我师父从樊城那儿逃出,也曾四处寻访武林同道,但都已惨遭鞑子屠戮,元军行动之快,直是出乎意料,仿佛对各门各派上上下下、所处方位了如指掌。师父曾推论道:‘定然是江湖上出了几位大叛徒,所知渊博,结交广泛,引着元军四处残害同胞。这等人物,定然成名已久,手眼通天,江湖上寥寥无几,却不知到底是谁。’”想起师父当时激愤神情,也不禁有些恼火。
赵风一拍椅子,跳了起来,说道:“少林寺最是可疑!他们久为武林领袖,寺院遍布天下,凡是江湖之事,他们都要伸手管辖,自然对各门各派了如指掌。江南武林遭难之时,他们却偏偏退出江湖,逐出武僧,专心念佛,定是心虚畏罪,故意遮掩!而经过此事,他们非但不衰,反而由此兴旺,乃是鞑子奖赏他们忠心耿耿的好处!”
众人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都觉得颇有道理,但他们并非武断盲目之人,纷纷沉思,并不盖棺定论。
归燕然说道:“我师父说:少林寺定然没有嫌疑,樊城一役,嵩山少林寺派出百位武僧,援助战场,慷慨就义,无一逃生,这等英雄气概,他自愧不如。”
 
赵风登时肃然起敬,说道:“我过于鲁莽,诬赖了少林寺的大和尚,真是不该,不该。”
众人谈起这国仇家恨,热忱忘我,无不激动,李听雨却想着两个儿子,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可他知道江浔八友对这两位公子素来不待见,也无颜出言询问营救之策。
李若兰瞧出他心思,说道:“爹爹,你莫要担心,敌人若真是少林寺的前少林寺的人,心怀慈悲,未必会难为李高,李正哥哥,其中只怕有些误会。”她也恨这两人荒唐无耻,下流无赖,但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揍他们揍得惯了,总是有些关切。
突然间,李丹又从外头走了进来,说道:“堂主,有人送来一封信,说要呈给堂主过目。”
李听雨心下一震,暗想:“果然来了!”急忙拆开来一瞧,只见上头写着:“李听雨,你这两位宝贝儿子,眼下在咱们五湖帮手里。这俩小子逍遥快活,风流不羁,你自是不用担心。若当真挂念,今夜子牌时分,来镇南藏王庙相见。”其下并无落款。
李听雨一抬头,见众人神情关切,稍觉安心,但随即想道:“家丑不可外扬,信上说我孩儿逍遥快活,风流不羁,只怕只怕受了不少罪,此事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他问道:“那送信之人何在?”
李丹到外头叫唤一声,只见一位短发汉子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中满是鄙夷不屑,虽周围强敌环绕,他却丝毫不惧。
归燕然曾蒙张君宝传授过少林寺的易筋经,此乃少林武学根本,此刻一见,心想:“这人武功不弱,果然是少林寺的功夫。”
李听雨拱手道:“这位老兄,咱们里头说话。”
李若兰拉着归燕然道:“爹爹,我们也一起来。”归燕然只觉不自在,不知她为何扯上自己,但却极听李若兰的话,乖乖站了起来。
李听雨心想:“兰儿关心两位哥哥,天经地义,而燕然与若兰感情亲密,不久便会提亲,自也不是外人。”点头道:“你们来吧。”
四人走过长廊,来到书房,屋内书香扑鼻,临冬温煦,四处偶有盆栽,颇为舒适风雅。李听雨道:“不知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那汉子冷冷道:“贱名不足挂齿,李听雨,你两位公子做下的好事,你可想知道?”
李听雨大感无措,切齿道:“在下洗耳恭听。”
汉子道:“咱们五湖帮中前不久来了一位兄弟,碰巧识得你那两位公子,知道他们阿阳庄上犯下的事。”
李听雨一个激灵,差点儿摔倒,归燕然与李若兰急忙扶住。
那汉子又道:“这位兄弟妹子生的美貌,那年被你两位公子当街拦住,摸手摸脚,险些闹得跳河。那位兄弟找他们理论,却被他们两人打的遍体鳞伤。告上官府,你又买通奸官,将两人释放。后来他在阿阳庄混不下去,来到此处,碰巧在街上遇上你那俩宝贝儿子招摇过市,搂着两位翠花坊姑娘,神态得意,若无其事,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哪。”
李听雨万分惭愧,面无人色,说道:“李某疏于管教,委实有罪,有罪。不知五湖帮诸位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那汉子道:“倒也简单,咱们五湖帮来此也没多久,正要大展拳脚,扩展势力,威震天下,造福九州。听说你在这九江镇颇有名望。你若从此听命于咱们五湖帮,将所有生意交到咱们帮主手里,咱们倒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