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宁慌忙道:“大伯,你身子不舒服么?”
博尔丁说了几句波斯话,莱宁秀美紧蹙,达兰呼玛与阿修罗长老也现出关怀神色,阿修罗用汉语道:“教主,您岁数不轻,更要保重身子。”
博尔丁叹道:“我这身子是不成啦,在这教主之位上坐了几十年,是时候退位让贤,让小一辈施展拳脚了。”
莱宁道:“大伯,你千万莫要灰心....”
博尔丁摆了摆手,说道:“阿修罗长老,你说这全真教长春观山后藏有密道,可通往地下长老湖,找到那九世长老墓,此事可有把握?”
狄江陡然听到那墓穴名头,心头一惊,他曾听博尔丁说过这九世长老墓中有治伤圣药“贤圣水”,却想不到那墓穴就在左近,而博尔丁直言不讳,竟当着外人的面便说了出来。他原已丧失信念,一心求死,但与莱宁有了夫妻之实,只觉浑身干劲儿,盼望有朝一日能重获新生,担当起丈夫之责,此刻闻言,顿时生出莫大希冀。
阿修罗长老道:“教主,此乃千真万确之事。我曾在前一座古墓中找到铭文,记载此节,那九世长老墓定在江夏长春观之下,只不过全真诸道并不知情罢了。”
博尔丁又咳嗽起来,胸肺中浑浊嘈杂,似满是污毒,莱宁忙替博尔丁拍打按摩,博尔丁笑了笑,说道:“咱们要进入此墓,找到金刚火焰椅,让圣虎五王子再受其历练,他们功力定能更进一步。如此咱们明教后继有人,我也可放心退位了。”
阿修罗道:“教主深明大义,胸怀宽广,当真乃世之大贤,我代五位徒儿谢过教主恩典。”
博尔丁笑道:“好。都是你教的好徒弟。我看那五人之中,百骨罗矫矫不群、出类拔萃,又年轻有为,若由他接任教主之位,再妥当不过。等他练成神功之后,我便传位于他。”
阿修罗道:“教主恩泽似海,小徒得知,必对教主感激涕零。”
博尔丁凝视阿修罗,沉默半晌,又问道:“不知旁人坐上这金刚火焰椅。是否也有奇效?咱们可要提防着点儿,以免徒劳无功,为全真教的道士做了嫁衣。”
阿修罗点头道:“我这五位小徒所练功夫,恰好与金刚火焰椅上效力相符,故而比旁人更易通过考验,但若坐椅之人意志坚定,武艺超群,自也能受惠。我不知这火焰椅中神力深浅,若绰绰有余。教主也当可一试。”
博尔丁哈哈笑道:“胡说,我年纪一大把了,武功也练到头了,何必与他们小娃娃争这些东西?不。不,我避之不及,怎会贪图这等事物?”
莱宁见博尔丁心情颇佳,红着脸道:“大伯。这位...这位是狄江公子,你..你以往曾遇上过他。”狄江忙躬身道:“晚辈狄江,拜见教主。”
博尔丁笑道:“我听殿下说起获救经过。也知那英雄少年竟是旧识,嗯,你毅力远超常人,果然非凡,我博尔丁欠你一份大人情,若九世长老墓中真有贤圣水,我便医好你身上之伤。”
莱宁喜道:“大伯,那可真多谢你啦。我....我对他感激无比,与这位狄江公子...咳咳...已...已经作了夫妻。”话说一半,脸红的如同发烧。狄江心下忐忑,不敢去瞧博尔丁。
达兰呼玛“啊”地一声,道:“光环丫头,你当真...好生胡来。”
博尔丁大声道:“你这小丫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我早对你说过啦,在你二十岁之前,我当将你许配给达官贵人,让你一生荣华富贵,也不会让你受咱们明教规矩之苦,你怎地不听我的话?”
达兰呼玛也道:“你是教主的侄女,他待你如同女儿,怎会害你?你为何....”
狄江大惊,望向莱宁,心想:“原来你并无受苦之虞,那为何非要与我同眠,将身子交给我这走投无路之人?”
莱宁跪倒在地,昂起脑袋,目光坚定,说道:“我喜欢狄江,我要成为他的妻子,不要荣华富贵,更不要达官贵人。”狄江听她真情流露,急于袒露心迹,声音流淌过他心弦,真似仙乐一般动听,不由得握住她的小手,与她一同跪倒,心想:“若...若我真能度过难关,此生绝不负她。”
博尔丁气得直吹胡子,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可想,在莱宁脑袋瓜上轻轻一拍,骂道:“我也不给你嫁妆,不替你操办婚事啦,你从此不再是我明教中人,等我救了这小子性命,你二人便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许再以教徒自居。”
莱宁与狄江登时哽咽,湿了眼眶,朝他连连磕头,喊道:“多谢教主成全我二人。”
博尔丁嚷道:“别谢我,光环丫头,我没照看好你,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父母,也算是有负所托。你这混账小子,听说你原本功夫不差,若尽复武功,当可照顾光环周全,将来你若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我虽年老无用,也要找你拼命。”
狄江朗声道:“我若对不起莱宁,便自刎在教主面前。”
达兰呼玛松了口气,想起自己那两段结局凄惨的恋情,不禁替眼前少年少女欢喜,说道:“你们起来吧,咱们三人尚有要事商议,今夜教主设宴,明早便要上长春观找全真教算账,你们可得随行,晚上莫要劳累过度,稍稍消停一宿。”
狄江与莱宁听她语气怪异,又见她美目频眨,登时明白她有意取笑,莱宁羞道:“长老姐姐,你...你...好生欺负人。”
达兰呼玛笑道:“哎呦,我说的话可实实在在,全是为你二人着想,阿修罗长老,你说说我的话在不在理?”
阿修罗虽容貌凶狠,但对达兰呼玛却着实慈祥,说道:“咱们达兰呼玛长老所言,句句是金玉良言。”
莱宁一扯狄江,说道:“他们串通一气,取笑咱俩,咱们别理他们啦。”两人向那三人告辞,出了屋子,走过回廊,狄江笑道:“好妹子,你这波斯明教好生开明,人人都有好心肠,与外边传闻截然不同呢。”
莱宁嗔道:“你当咱们是一群妖魔鬼怪吗?咱们明教虽有些规矩着实不对劲儿,但大伙儿都互相视若亲友,相处自然和睦。”
狄江想起逍遥宫内的情形,与这明教何等相似?如今身处这陌生之地,念及过往日子,不禁深感怀念,又想:“为何玄夜教与这明教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大伙儿虽信奉魔神不同,但未必不能相安无事,我回去向燕然师父说说,他性子随和,与人为善,定能妥善处置。”
两人也不回屋,在客栈中找一凉台歇脚,这对情侣初沐爱河,只觉恋人一颦一笑,皆美绝人寰,暗藏玄机,呆在一块儿,真是说不出的情投意合。不知不觉等到晚间,随博尔丁等人来到一座酒楼之上,唤作“幽若仙居”,见酒楼中灯明光亮,器具精致,许多明教教徒齐聚一堂,美酒佳肴,如山如海,当真兴旺无比。
人群之中,九和公主朝他二人招手,莱宁笑道:“公主姐姐!”与狄江并肩入席,九和侧脸斜望二人,笑道:“嗯,我就说这位狄江小兄弟仪表非凡,瞧你俩这亲密劲儿,可有些不大对头啦。”
狄江笑道:“公主谬赞了。”莱宁则说道:“有什么不对头的?”在狄江脸颊上一吻,九和又惊又喜,笑道:“你...你们...”
莱宁贴近公主,将心思向她说了,公主眸光流转,笑意愈浓。狄江不去瞧她,却见她身边坐着雪莲派的门主九婴,万兽堂明思奇,鹿角法王以及一位美貌惊人、超脱凡尘的少女。
那少女美目流盼,望向狄江,举杯说道:“小哥哥,我敬你一杯。”
狄江干了一杯,神色坦荡,毫无异样,那少女正是苏临仙,她自诩美貌过人,甚是自傲,以为天下少壮男子皆会为她倾倒,见狄江竟毫不动心,微觉不满,笑道:“小哥哥,你怎地不对我说话?可是怕我害你么?”
狄江摇头道:“姑娘,我二人素味平生,我也不便与姑娘多言。”
苏临仙道:“正因如此,咱们更该好好亲近亲近啦。来来来,你干了我手中这杯酒,我便告诉你几句私密话,你要不要听?”
莱宁顿生醋意,说道:“喂,你这女子好不矜持,我狄江哥哥也不稀罕你,你为何要纠缠于他?”
苏临仙朝狄江瞥了一眼,见他仍神情沉着,目光冷淡,心中恼怒,便欲暗使神功,让莱宁吃些苦头,但九和公主笑道:“临仙妹妹,你老毛病又犯啦,当心父皇知道此事,又喝你的醋。”
苏临仙得忽必烈宠爱,但也曾因诱惑其余男子而引忽必烈盛怒,她自身倒未受惩罚,但那男子却倒了大霉,满门惨死,她念及此事,也不禁有些头疼,遂格格娇笑,说道:“我又做错了什么?皇上英明,又怎会喝醋?姐姐此言好生令人不解。”这才收敛了些。
狄江身为晚辈,见满桌武林高人,不敢怠慢,向众人一一敬酒,鹿角僧对他不理不睬,只是饮酒,并不答话,九婴待人亲切,说话风趣,令人顿生好感。而明思奇手足残废,神情木然,境况极为不堪,狄江自身也重伤难愈,四肢不便,见状感同身受,对他同情万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