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国刚获得**并且仍属于法联邦,没有议会、国会或人民代表大会之类的立法机构,更不会有《公司法》,只有殖民时期制定并施行的一些商业法规。
工投公司资本和资产结构复杂,具有一些政府才有的职能,同时承担着一般商业公司所无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且不说那些法律条文极具殖民地色彩,就算公平、公正也不适用于工投公司。
公司章程作为第三个议题,整整讨论了三个半小时。
确定董事会为公司最高决策和监管机构,不成立、不存在更不会召开股东大会,同样不设立西方国家公司普遍设立的监事会。董事会成员任期十年,董事长由第一大股东出任。
若包括董事长在内的董事会成员危害公司利益,董事会成员有权召集全体董事投票罢免。进入罢免程序时,董事会应第一时间通知被罢免人所代表的资方、政府、教会或第三方,说明罢免理由,提请该方推荐接任人选,
股东转让股权必须由董事会讨论通过,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其股权时,必须经董事会过半数同意;不同意转让的董事应当购买或由所代表方购买该转让的股权,如果不购买则视为同意。
鉴于发行债券是公司今后融资的唯一渠道,股东之间的股权变更很难影响到现任董事长及其家族的控股地位。若罢免董事长且不希望由李氏家族成员继续出任,提请罢免方必须在进入罢免程序时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其股权。
武安东是董事会成员中唯一的法律专家,公司章程自然要由他执笔。
刚刚念完的这一条是他私自添加上去的,念完之后不无尴尬地说:“董事长,非常抱歉,这一条我认为很有必要,因为接下来公司可能会遭到种种非议。尤其那些居心叵测的越盟分子,肯定会在国家土地如何使用、国家资产如何配置上大做文章,以此攻击政府,攻击吴廷琰总理。”
政府把土地和一些资产免费划拨给华人控股、中国人持股的公司,确实会招来一系列非议。但他的居心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或许就是吴廷瑈的授意。
李为民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东先生无需抱歉,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面无可厚非。”
“那董事长认为这条能不能列入公司章程?”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吴廷琰解决不了眼前的一系列困难,新政府被阮文馨或其他哪个军阀推翻,那么工投公司也会随之而破产;如果吴廷琰不负众望控制住局势,并在美国帮助下把南越发展起来,那政府就会有财力,就可以找个借口把工投公司收归国有,毕竟这么重要的一家公司不能总掌握在华人手上。
他唯独没想过政府既没那么容易垮台,国家经济也没那么容易发展起来,未来十几年南越政府根本收购不起如此庞大的一家公司。
民族主义无所不在啊!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安德森教授倒先说道:“东先生,您显然忘了viic(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简称)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我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我知道未来十年内viic不可能盈利。
如果债券卖得够好,甚至会一直保持资不抵债的财务状况。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这些董事私下里达成协议,就可以罢免董事长先生,占有董事长先生的股份,并且不用花一分钱。”
要是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确实有这种可能,这不仅仅涉及到妹夫的利益,同时涉及到全体华侨股东的利益。
吴静晨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不会有任何犹豫,紧盯着武安东双眼,半开玩笑地说:“东先生,如果这一条列入公司章程,那么董事会罢免董事长,收购董事长的股权。不仅不用花一分钱,甚至需要董事长先生倒贴。因为公司是负资产,董事长先生作为第一大股东理应承担与所占股份相应的债务,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马安易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说:“分红遥遥无期,合法利益得不到保证,看来我需要认真考虑下撤不撤资。”
“还有债券!”
黄梓恒冷哼了一声,放下纸笔道:“东先生,如果您坚持将这一条写入公司章程,那我只能在第一次董事会上行使罢免权,因为我要对我所代表的股东负责,因为您已严重危害到公司利益。”
没他们这些中国商人支持,没中国商人的资本,工业村计划根本无法展开,这不就是严重危害公司利益吗?
安德森教授明确反对,董事长沉默不语,教会代表作壁上观。
陈世国意识到武安东桶了马蜂窝,惹了大-麻烦,急忙道:“董事长,教授,先生们,东先生这一条确实欠考虑,我同样持反对意见。不过他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无论为了公司发展,还是为了政府,我们都要考虑到未来的社会舆论。”
工业村计划一旦铺开,就会让人联想到“租界”,联想到“特权”,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的担心有一定道理。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笑问道:“国先生有更好的建议?”
“董事长,我知道您为国家为政府所做的一切,可光我知道是远远不够的,为了您制定的计划能够顺利付诸实施,我建议把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改成按原出资额收购。”
公司尚未正式运营就想着往回收,吴静晨彻底服了,托着下巴提醒道:“国先生,您可是经济学家!”
陈世国一愣,连忙补充道:“收购时应该把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等因素算进去,应该按同期最高银行存款利率计算利息。总之,董事
会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充分考虑到股东利益。”
投资工投公司本来就没打算赚钱,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洗钱”,想把在越南赚到的钱转移到国外去。
政府打政府的大算盘,股东同样会打自己的小算盘。
黄梓恒赫然发现政府将来收购不是什么坏事,突然抬头道:“国先生,大方向我没什么意见,但细节要考虑到,不能这么模糊。比如由谁计算货币贬值了多少,比如按照哪家银行的同期最高存款利率,比如以什么方式结算,又比如收购方是支付美元还是支付本币?”
意料之中的事,而且吴廷瑈不止一次隐晦地提过。
李为民既没有因为武安东鲁莽的行为而生气,同样不会因为黄梓恒的态度而感觉被背叛了,因为这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政府与华商的博弈,更何况这涉及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仍然保持沉默,陈世国认为这是一种默许,竟一口气答应下十几个条件,并由武安东一一写入公司章程。
对南越前景太乐观,陈世国成功的作茧自缚;投资安全得到保证,转移资产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现在收购都没问题,吴静晨三人得偿所愿,又一个议题获得全票通过。
李为民算明白了,吴廷琰也好,大舅哥和表弟也罢,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一个都靠不住。同时庆幸自己多么有先见之明,华人想在越南生存,只能靠危机感最强烈的侬人,只能靠华青会那些热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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