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有几位经济学家,副董事长陈世国兼任研究中心主管,接到电报,同研究员们研究了一夜,结果无解。
一是越南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掌握在法国人手里,新政府无法对金融尤其货币政策进行有效干预;二来稳定物价就是稳定民心,就算新政府能够及时接管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也不敢轻易下调皮阿斯特兑换美元牌价。
至于msu政府研究署顾问专家们提出的加大减免税收力度,筹集资金对工业村内企业进行补贴等建议,更不可行。
首先税费已经减免到不能再减免的程度,其次要考虑到工投债券未来的偿付问题。发行新债券偿付旧债券是一个办法,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太不靠谱太不安全,所以工投公司未来五年内必须有盈利。
msu提出的问题,陈世国等经济学家给出的结论,让李为民很是头疼。
送走卫斯理-费舍等不速之客,他没再去海防难民营挣声望,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再次回忆南越经济状况,再次论证工业村计划的可行性。
无论国内还是越南,后世关于南越经济发展的资料极少,只知道曾畸形繁荣过一段时间,至于怎么繁荣的以及当时的货币政策,他一无所知。
但可以肯定卫斯理-费舍能够看到这一点,就意味着美国佬不可能对皮阿斯特被严重高估视而不见,一定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比如像苏联一样施行事实上的双规制,官方牌价是官方牌价,实际汇率是实际汇率,一直过渡到皮阿斯特回归到正常价值。
想到这些,他豁然开朗。
msu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完全是先入为主,把南越当成一个正常国家。事实上南越一点都不正常,连军队国家化和军阀问题都没解决,现在谈这些太超前。
同时,他们是以南越发展不起来有竞争力的工业为前提,不相信没什么工业基础的南越能够有日本那样的创造力,就像后世他们不相信中国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发展起来一样。
有国际社会同情,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有矿产资源,有廉价劳动力,有华人资本,有东南亚这么庞大的市场,再加上有他这个先知先觉的掌舵人,工投公司凭什么发展不起来?
归根结底,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
工业村全建在相对安全的地区,富国岛重工业基地更是远离西贡,只要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只要该站队时站好队,完全可以经营十几年。
要知道在后世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在西堤那么动荡的地区,仍能发展出一批独资甚至合资企业,比如越南纺织厂、越美纺织厂、东亚纺织厂、联芳纺织厂、成功纺织厂、振亚针织厂、合成针织厂、同奈碱氯公司、大同公司、汇城机械公司等等。
现在考虑那些,完全是杞人忧天。
李为民不再为此头疼,一身轻松走出别墅,一连送走四批难民,又去河内难民营转了一圈,9月6日中午从河内直接回到西贡,为接下来的海外融资做最后准备。
总理府已从嘉隆宫搬到前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府诺罗敦宫,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宫。
官员幕僚依然那么忙,国防部长黎玉振依然在发火。
**陆续南撤,手下军队越来越多,阮文馨变本加厉,蠢蠢欲动,不把没军队背景的吴廷琰放在眼里,处处刁难抗命。
别人想推翻政府自己当总理,一般会秘密筹划,他恰恰相反,搞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大前天上午,居然派人占领西贡电台,在电台里大骂吴廷琰。
吴廷琰不甘示弱,用受他控制的电台回骂,只要打开收音机,就可以听到两派在不同频道上对骂。陈丽春俨然成为主持人,一个人能在电台里骂一两个小时,搞得像恶作剧一般。
隔空对骂不过瘾,今天居然骂到了总理府。
一进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吵架,走进国防部长办公室,只见黎玉振站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放在旁边的一个抽屉里,一只手叉着腰。他对面站着三个军官,上次同兰斯代尔送倒霉警察一家去总参谋部时见过,全是g-6局(特别行动局)的头头。
太肆无忌惮了,三人居然端着冲锋枪对准国防部长。
已经进来了不能扭头就走,李为民急忙按下其中一个军官的枪:“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走火怎么办,先把枪放下。”
“李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我来了就关我的事,给个面子,跟振部长谈完我就去总参谋部见馨将军。”
李为民打破僵局,劝说他们离开,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比较给面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背起枪走出办公室。
黎玉振把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侧头一看,原来里面放着把手枪,他气呼呼地说:“阮文馨准备派他们来逮捕我,不过他们是自投罗网,我正准备逮捕他们。”
“是吗?”
“你来了,破坏了我的逮捕行动。”
人家三杆冲锋枪,你一把小手枪,你还逮捕人家,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帮他关上抽屉道:“部长先生,死人是不会去逮捕别人的,很幸运你还活着。”
黎玉振事实上已吓出一身冷汗,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故作镇定地说:“总理去城外看望难民,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瑈先生和瑾先生呢?”
“瑈先生也去了,瑾先生一周
周前去了顺化,他要在那边照看皇城。”
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排排座,分分果。
他们在侬人安置中做的小动作,给李为民提了个醒,该争的时候必须要争,不然他们真会把人当软柿子捏。
工投公司接受三个代表政府的董事,前段时间接受越南红十字会主席的任命,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妥协,已经变向代表着一百多万华人,不能总一味妥协,必须在条件允许下发出自己的声音,确定一个底限。
李为民顺手带上房门,慢条斯理地说:“振部长,第五步兵师已补充完兵员,将于后天下午搭乘法**舰抵达西贡。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他们进驻市区不太合适。如果郑明世将军那边没谈好,我可以让张英贵将军等几天再率部启程。”
说得是第五步兵师南撤的事,谈得却是第五步兵师的归属。
黎玉振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说:“郑明世那边没谈妥,第五步兵师现在南撤确实不合适,搞不好会逼阮文馨狗急跳墙,看来只能暂缓几天。”
“军饷呢,远征军已经不再提供军饷了,让他们在海防吃什么喝什么?”
“政府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恐怕现阶段只能自筹。”
“自筹,怎么筹?”
“民先生,你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主席,掌管那么多资金和粮食,稍微想想办法就能解决。”
“我掌管的是人道主义物资,是要接受国际社会监督的。”
第五步兵师同阮文馨的情况不一样,属于内部矛盾,并且是自己先挑起来的。如果不要求安排两三万侬人去西宁省,第五步兵师官兵现在已经是难民,根本不用政府操心。
黎玉振显然早预料到他会来兴师问罪,从柜子里翻出一份地图,用钻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抬头道:“民先生,国防部打算把这一片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三万侬族难民和三万天主教难民抵达后就安置在防区内。等政府解决完阮文馨问题,等第二笔美援到账,就会以正规师标准下发军饷。在军官任命等问题上,国防部会充分听取乃至征求第五步兵师意见。”
这不是让张英贵当军阀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赫然发现第五步兵防区在两块界碑之间。换言之,即将要驻守的是一块争议领土。如果把两块界碑连成一条线,那么第五步兵师防区有一大半应该属于柬埔寨。
这帮家伙,自己家问题没解决,倒打起别人家主意,难怪后世越南共和国经常入侵柬埔寨,甚至出了一个“鹦鹉嘴的巴顿”。统一之后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更过分,想把柬埔寨一口吞了。
到底是战斗民族,李为民彻底服了,放下放大镜问:“振部长,怎么不把整个鹦鹉嘴地区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
“最近处距首都仅50公里,为民,你不觉得太近太危险吗?”
从地图上看,原法属印度支那变成了两个**国家和两个意识形态不同的越南政权。事实上对越盟而言是一体的,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日内瓦协定公布前,柬埔寨和老挝都有越盟游击队活动,或许他们根本没遵守协定北撤。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淡淡地问:“为首都安全计,在这里安置难民驻守军队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是侬人,为什么是第五步兵师?”
“侬族自治区是北部唯一没被越盟渗透的地区,只有派第五步兵师去政府才放心。”
李为民沉默不语,黎玉振补充道:“第五步兵师驻扎过去之后,国防部会优先补给优先装备,难民安置方面同样会优先考虑。总之,只要能够站稳脚跟,政府会尽可能有求必应。”
为了首都西大门不至于洞开,李为民相信他们会不遗余力,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振部长,这么一来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外交是总理和武文牧部长的事,我们只需要考虑国防。”
西部边界线长达一千多公里,北越长途跋涉往南渗透,不会傻到去啃一块硬骨头,吃一两次亏之后肯定会选择绕道。北越大军挥师南下,那就意味着不得不战,不存在给谁当炮灰的问题。
想到这些,李为民毅然答应道:“既然振部长全想好了,我可以去做第五步兵师工作,但几个优先不能言而无信,不然我没法向官兵和难民们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