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背景和实力,包括黎文远在内的南越所有大小军阀,谁也无法与出身名门、有法国人及保大支持,一度拥有**指挥权的阮文馨相提并论。
结果阮文馨没吓跑吴廷琰,反而被吴廷琰给逼走了。
“馨琰事件”深深震撼了一帮大小军阀,他们终于明白没有美国人支持谁也别想取代吴廷琰,终于明白只能通过谈判争取各自利益。
没人再叫嚣发动政变,没人再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推翻政府,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不厌其烦讨价还价,加之一年一度的春节将至,西贡终于迎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
李为民不在西贡,没参与谈判,对谈判进展更不感兴趣。
时间紧迫,有太多事需要做,有太多地方需要去。
在头顿工业村呆了三天,实地了解工投公司基建工程和几个华商及越商投资工程进展,与工业村管理层、保安队军官、投资商代表、承包商代表、供应商代表、工人代表、附近村民代表以及在工业村建立分会发展会员的华青会和越青会代表,分别坐在一起一连开了十几个座谈会。
统一思想,展望未来。
检查欢度春节所需的各种物资准备、娱乐活动安排等情况,事无巨细,全部看到、问到、谈到之后才赶往下一站岘港工业村。
与从西贡出发时一样,离开工业村身份就自动切换成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执行主席,带着几十吨人道主义救援物资,走一路探望一路难民营和贫困乡村,在分发救援物资时北越天主教难民和南越农民一视同仁,没区别对待。
抵达会安古城时,十一卡车物资已分配得一干二净。
会安是南越重要的华侨聚居地,在这里多呆了一天,宴请五帮帮长、有影响力的华商和各界代表,感谢他们对“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工作及工业村计划的支持,同时给他们拜早年,最后挤出一点时间深入华侨社区探望孤寡老人,按传统给小孩子们发利市。
再往北没工业村,一行人再次返回头顿,在红十字会设在头顿的仓库补充完人道主义物资,一边探访贫困乡村一边赶往薄寮工业村。
这一路道路和桥梁被破坏得很彻底,正好遇上修路架桥的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特别技术使团施工队,遇上在**配合下接管农村的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并且一路上不会闷。
按照日内瓦协定,越盟今年只接管河内,海防仍在法国远征军控制下,仍有难民从四面八方往海防聚集,难民南撤工作仍在继续。
与此同时,南方的越盟游击队同样没全部北撤,他们正在动员更多人一起去北越,在等候法国海军派军舰送他们走。
前面的河岸上有越盟哨卡,越盟旗帜在空中飘扬,一个头戴红五星贝雷帽的越盟士兵在哨位上站岗。可能事先接到过命令,他高度警惕,但没有开枪阻拦美国施工人员架桥。
配合接管的**士兵如临大敌,生怕擦枪走火,随行的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观察员乘小船先渡河沟通,不一会儿,旗帜降下来了,那个越盟士兵消失在视线里。
有印度、波兰和澳大利亚的观察员,有美国顾问和美国工程技术人员,有菲律宾医疗队,有一个营**,有二十一个身经百战的护卫,并且现在已达成停火协议,李为民不相信越盟敢先挑起战火,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河岸吃水果。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各种果树,有香蕉、芒果、火龙果、木瓜,夹杂着椰子树和茅草屋。这边聚集着一大帮人在修桥在等候,几个胆大的村民划船过来叫卖农产品。
结果发现传说中的美国人没那么可怕,河道上的船越来越多,男人们穿着一身黑色睡衣裤坐在船头,女人穿着白色小短衣、肥裤子在船尾摇橹,有人戴斗笠,有人戴头巾遮挡阳光。
刚让阿成下去买了点鱼,打算晚上吃烧烤。
一个老太太突然朝这边喊了几句,美国顾问菲利普斯听不懂越南语,一头雾水地回过头。
李为民微笑着翻译道:“上尉,她问你要不要去对面,她可以送你过去,当然不是免费的。”
“谢谢,我正好带了本地货币。”
已经有人过去了,菲利普斯认为这是一个博取越南人好感的机会,掏出两张纸币,毫不犹豫跑到河边。
老太太接过钱,招呼他上船,刚跳上去,老太太伸手摸他胳膊,周围小船上的越南人全笑了。菲利普斯不明所以,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老太太则像犯了错似地连忙缩到一边。
李为民同样笑得上气不及下气,扔下果皮道:“上尉,她从来没见过人胳膊上会长毛,你是第一个,她很好奇。”
“我的上帝!”菲利普斯被搞得啼笑皆非,干脆撩起袖子让更多人看。
桥终于修好了,本地人以后过河用不着那么麻烦,他们某种意义上赢得一点好感,接下来的接管工作一帆风顺。
**军官用大喇叭喊他们是政府军,是接受吴廷琰总理指挥的军队,是来帮助村民的。
一个多月前,菲律宾总统马格赛赛发起一个“兄弟行动”,组建医疗队,往越南派来一大批医生和护士,现在终于可以大显身手,在工作队配合下给村民检查身体、看病。
乡村工作队的其他干部则深入每个家庭,取走越盟游击队发的“胡伯伯”头像,换上吴廷琰的相片,同村民拉家常,帮村里打井、修路,接下来还会按计划帮村里成立自治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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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作为红十字会执行主席,李为民当然不能一走了之,一起分发了一点物资,与在其它地方一样又跟年轻村民打成一团。
“民先生,美国人为什么来这里?”
“美国人为什么想得到我们这个又小又可怜的国家?他们不是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富有的土地了吗?”
没人相信美国人是来帮助他们的,一直在毫无结果地问这个问题。这不是第一次遇到,在河内海防难民营,在头顿、岘港周围的农村被问过不下一千次。
在他们心目中越南是最富饶、最具有吸引力,堪称“金山银海”的国家。
其实不止越南人,柬埔寨人和老挝人一样固执且自命不凡地认为,他们的土地是最肥沃的,他们的妇女是最美的,他们的食物是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历史、音乐和传统更是无与伦比的卓越。
这个世界上所有代表不同种族的政府都放射出嫉妒目光,都在不自觉地策划占领他们的国家。
基于这种意识,他们认为全世界都在关注、向往着这块土地,即便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越南人也相信越盟这套理论。
民族主义太厉害,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乡亲们,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同样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现在的越南,就像停战之前的朝鲜,朝鲜听说没有,没听说没关系。”
他在地上画了一张世界地图,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这个世界现在分为两大阵营,一些国家听苏俄的,一些国家认同美国的制度和生活方式,形成两大阵营对抗的态势。苏俄支持的美国会反对,美国支持的苏俄同样会反对。于是出现苏俄阵营支持越盟,美国支持政府(南越)的情况。
就像美国、菲律宾、西德帮助我们一样,苏联及其盟友也在帮助越盟。北越一样有外国政府援助,一样有外国顾问,一样有外国医疗队,一样有外国人在帮他们修桥铺路。不管苏联还是美国,谁也没想过要占领我们国家,他们在北越和南越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对抗方式,与法国人是不一样的。”
村民们似懂非懂,李为民继续说道:“越盟肯定说过在法国人决定撤离、决定让越南**之前,美国一直帮助法国维持其在越南的殖民统治。事实上确实如此,但这一切是有原因的。
从根本上美国是反对殖民统治,希望所有民族都能获得**的,这一点连胡伯伯都不止一次承认过,在二战结束宣布**时甚至引用过美国的**宣言。但在欧洲,也就是法国人的老家,美国阵营正面临苏俄的挑战,并且苏俄阵营占上风。
如果不支持法国,苏俄很可能会在欧洲继续扩张,所以他们一方面反对殖民统治,一方面又违心地支持法国人在越南的殖民统治,现在法国人要撤出越南,他们不用再担心得罪法国人,所以会来帮助我们,尽管更多地是出于跟苏俄阵营对抗。”
看待问题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潘洪山这段时间秘书没白干,非常清楚目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不无担忧地说:“乡亲们,同胞们,现在是冷战时期,为什么会冷战呢,是因为美国和苏俄都有原子弹,一颗原子弹能炸死几万乃至几十万人!
他们谁也不敢用,因为炸了别人之后自己一样会挨炸,到时候全部完蛋,结果很有默契地谁都不用,让他们分别支持的国家或势力去打,所以才出现朝鲜战争那样冷战中的热战。
我们现在的情况跟朝鲜差不多,被分裂成南北两部分,如果大选流产,如果越盟发起战争,那我们的国家将会由冷战升级为热战。用民先生的话说,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抗法战争打了七八年,死那么多人,尤其农村。
想到自己死去的哥哥,一个村民欲言又止地问:“民先生,可不可以不打?”
“谁也不希望战火重燃,可这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太贫穷、太落后、太不团结。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团结一心,共同建设发展这个国家,那么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对抗你们的,别把我们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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