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池广场,热浪滔天,天空被炽烤得焦黄。
少年们完全忽略了焱池焠炼是死亡之旅,如迈向龙门一般慷慨激昂地向焱池迈去。
云飞扬说不上兴奋,却也并不消极,大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淡然。
“云飞扬!”声音悦耳,如敲碎冰棱儿般清脆干净。
云飞扬驻足,但见那一袭嫩绿色衣衫,衬着胜雪的肌肤,给人丝丝凉意,是北美听雪。
云飞扬一向自诩**放荡,灵魂衷一。然而,感情源于记忆,多了一份记忆也就多了一份感情。这虽只是与她的第二次邂逅,心竟有些蠢动。
云飞扬略带自嘲地一摇头,故作淡然,不过,无论如何,离别之际总该表达些什么。
“和快乐人,做快乐事,不论是孽是缘!北美听雪,陪我一起跳火吧,很浪漫的,你可愿意?”云飞扬深情呤诵,坏笑问道。
焠炼火焰对绿场和谐的北美听雪造不成半点伤害,况且**焠炼时绝不允许其他修士进入焱池,这自然是个挑逗式的玩笑。
“你?”北美听雪愣愣地盯着他,极不习惯云飞扬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许久过后,终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没兴趣!”
这回答本是极伤云飞扬自尊的,可下一秒北美听雪竟扑到了他的怀里,与他深情相拥。
之前,云飞扬或会担心北美听的冷傲会将自己冰冻,可此时抱着她,竟也有软软的、肉肉的、暖暖的感觉。
北美听雪的体香略显清冷却并不刺骨,如初春的微风,给人丝丝凉意。
云飞扬刚刚沉醉,她却抽身离去,甚至,先前亢奋的少年们仍迷着双眼、淌着口水望向倩影消失的方向,意犹未尽,她却已没了踪影。
闭眼回味那一个拥抱,云飞扬心中暗自赞赏:“这妞儿还可以”。
在他自我陶醉时,耳畔又传来了北美听雪晶莹剔透的声音:“活着,十天过后,我会进入焱池寻你。”
云飞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心中多了一颗红豆大小的丹药,是隔火丹。
少年进入炎池时,黄岩峰会发给每人一颗隔火丹。凭借一颗隔火丹,激活场海失败的少年能凭意志坚持七天。
然而,在百万少年进入焱池焠炼过后,黄岩峰会魂场封禁焱池十天,只许蜕变成功的少年通过重生梯爬出焱池。
十天过后,如果仍然没有激活场海,必将化为灰烬。这犹如破釜沉舟,不给少年们留后路,不成功不可活,能略略提高焠炼成功率。
现在,云飞扬额外拥有一颗隔火丹,加上黄岩峰发给他的那一颗,两颗隔火丹可以保证,只要他的意志足够坚强,即使激活场海失败,他在十四天内也不至于化为灰烬。
将隔火丹偷偷收入手仓,云飞扬无奈一笑,感叹:原来“走后门”、“吃软饭”、“裙带关系”在哪一个世界都是存在的。
“扬扬!”刚要迈步向前,一个素洁的身影挡在身前,是云舒。
“阿姐,她——”云飞扬欲说还休,似要对北美听雪那一拥抱给予解释,却又无从说起。他这是百分之百的装处。
云舒行至近前,为他理了理鬓发,正了正衣冠,不动声色地将又一颗丹药塞到他的手中,故作轻松地笑道:“扬扬放心,十日后我会进入焱池接你出来的。”
“嗯!”云飞扬用力一点头,迷离着双眼,夸张地表演着感动。
“你去吧,加油!”云舒柔声道,并象征性地一握拳。
“fighting!”云飞扬亦象征性地一握拳自我鼓励,忽有了进入韩剧的错觉。
两份感情虽大不相同,在生死时刻表达的方式却是一致的。
云飞扬有了一瞬的感动,舔了舔嘴唇,暗暗许诺:“阿姐,听雪,我若能活着走出焱,一定结草含环,舍身相报。”
不过,细细体味,这种许诺犹如酒肉朋友买彩票时对你说“我若中了五百万,分你一百万”一样,那是相当的虚伪。
三个人的婉约柔情,完全不影响这千万少年的热血浪潮。他们不理会焱池热浪已将他们面部烤得通红,争先恐后地向着焱池跳台奔去。
焱池百余公顷,三千六百个跳台环绕,映着焚天般的火焰,远远望去,竟像一个巨大的菊花花瓣。
一批批热血少年一闭眼,一蹬足,如饺子下锅般跳入焱池,却没溅起半点火花。
云飞扬跟着人群,也来到了跳台跟前,在黄岩峰僧侣处领到了第三颗隔火丹。樱红的小颗粒隐隐似有血丝缠绕,红宝石一般,在掌心滚动,传来丝丝冰凉。
现在,云飞扬拥有三颗隔火丹,理论上,他可以在没有魂场的护身的条件下熬过三七二十一天。
然而,被烈火煅烧的痛苦,会让人更愿意死亡。灵魂首先放弃坚持,**跟着化为灰烬。若非如此,每个少年多发几颗隔火丹便能大大提高焱池焠炼的成功率。
少年们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呐喊着壮烈跳火。
跟着前面少年的脚步,云飞扬很快来到了跳台前端。他心跳如鼓,却面容冷峻,大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意思。
回头深深看向阿姐云舒和北美听雪。
毕竟,走出焱池的几率太小,云飞扬想记下些什么,无论是死去或是穿越回起球,希望这深深的回眸,能换得来生的擦肩而过。
端端地站在跳台末端,缓缓闭上眼,双手侧平举,脚尖踮起,跃跃欲试了几下,终于纵身一跳,与运动员跳水的某个动作几乎一样。
云飞扬亦没有溅起半点火花,淹没于橙红的火海。火焰扑面而来,云飞扬咬牙强忍。
所幸,隔火丹很快开始发挥功效,红色场膜浮在身体表面,让得身体不被火焰直接灼烧,却能原汁原味地享受被火焰烘烤的痛苦。
火焰上蹿所产生的浮力越来越大,身体下降得慢了些,火焰如彩色浪花让人流连,可烈火灼烧的痛苦更加真切。
身体在膨胀,皮肤被撕烈,像是每一寸同时被针扎。云飞扬想要满地打滚,却找不到硬处着陆,他愿意剔去全身皮肉,只是无刀无剑。
云飞扬的身体被高温热风悬浮,不再下降。
这里的火焰不仅仅有形态,如狮如虎,似鹰似雕,仿佛也拥有生命,时而奔腾狂啸,时而飞翔急扑。
是十八层地狱,还是史前一万年?刚刚避过魔鬼的獠牙,野兽的利爪又迎面扑来,那种真切的恐怖让人本能地紧闭双眼。
即使如此,仍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前火焰的晃动,更糟糕的是,被灼烧的痛苦满怀热情扑面而来。
血脉在膨胀,心脏已沸腾,皮肉烈变成块,所有器冠如被千万只蚂蚁噬咬,每一个细胞如要爆炸。
“啊——娘呀——我的那个娘哇——”终于,云飞扬顾不得任何形象,在痛苦的驱使下纵情嚎叫。
千万少年,哭号声此起彼伏,如地狱的死囚对世界的控诉,许多人的精神已然崩溃,意识上放弃抗争,终于决定以生命为代价,来结束这极端的痛苦。
左上方一个身体爆炸,“嘣”地一声脆响,无数碎片飞向四面八方,瞬间燃起,并化为灰烬,如烟花四散,又在眨眼间泯灭。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身体,无数身体,“嘣嘣嘣嘣”地爆炸。
爆炸声很有节奏,恰似是给火焰狂野的呼啸伴奏,配着那些意志力稍微薄弱的肉身化成的朵朵烟花,把这残暴的世界渲染成了悲壮的庆典。
云飞扬完全没有体悟到这份唯美,意识到死神近在咫尺,求生的**忽变得无比强烈。
他不舍北美听雪的拥抱和阿姐云舒的关切,也不甘蝼蚁一般屈辱地离开龛古。
“我不怕死,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可这种心理暗示只会是恐惧的与痛苦的催化剂,让它们越来越强烈。
云飞扬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要立即停止烈火的灼烧,他愿意承受任何酷刑,那怕献出自己新得的还未尝过女人味的子孙根。
然而,焱池的世界除了火便只有火,任何角落的高温可溶化钢铁,烈火焚身的痛苦不可逃避亦不可减轻,即便是想要晕死也只能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唯有老老实实,一分一秒,煎熬忍受……
第一天,竟如百年,焱池之中只剩十分之一的少年存活。可怜的孩子们刚刚觉得痛苦稍减,身体却又开始下落,火焰的温度再次升高。
第二天,太多少年感到绝望,选择放弃,化作烟花,是对摆脱痛苦的庆贺,也是对残存少年的鞭策。
第三天,偌大的焱池之中存活少年已不足五万,幸或不幸,云飞扬仍在其列。
第四天,第一名少年成功激活场海,从凡人蜕变为魂场修士,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他周身散着红色魂场,成为红场热血修士,烈火不得近身。
“哦哈哈哈!啊哈哈哈!”少年狂笑,几乎疯巅。
他已攀上重生梯离开焱池,他的疯笑却不曾被烈火的呼啸湮灭,响在其他少年们的脑海,让人振奋,给接近崩溃的灵魂希望与力量。
第五天,云飞扬明显察觉自己的精神力强大了许多,也悟到唯有坚强意志,以灵魂强化**,得以抵御熊熊烈火的焚烧。
这也正是**焠炼的关键。
第六天,云飞扬身体表面开始有淡淡的光华萦绕,飘飘渺渺附于皮肤表面,如清澈的湖底浮动的光影,阻隔了火焰,也阻隔了高温。
这淡淡的光华正是游离的红色魂场,云飞扬看到了希望,激动兴奋,喜不自胜。
约有三千少年成功蜕变,成为魂场修士,云飞扬已然有些急切,虽然疼痛已接近极限,他仍然祈祷熊熊火焰来得更狂野一些吧!
云飞扬努力品味煎熬,不断汇聚**散出的游散魂场,已忘却了时间。
终于,游离魂场足够浓郁。云飞扬拥有东傲云飞扬十几年的修炼经验,引动灵魂,散出魂场,轻车熟路。
然而,他又一次被现实玩笑:聚集游离魂场,激活丹田处场海本应是水到渠成,偏偏激活的是沉寂在前额的“茹茹之心”。
晶石吊坠“茹茹之心”闪着幽弱的白光,将游离的魂场吸收的一干二净,不留一丝一毫,而后又无情地暗去,没有一点点变化。
第七天,仍在焱池之中煎熬抗争的少年不足三万。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强,即使来到焱池池底,落于岩浆湖的石岛之上,承受千度高温,灵魂仍未崩溃。
体味煎熬,引动灵魂,汇聚魂场,云飞扬已经重复了上百次……
可是,“茹茹之心”却丝毫不同情他所承受的煎熬痛苦,无情且贪婪地将他千辛万苦汇聚的游离魂场吸收得干干净净,不给半点回应。
“茹茹呀,我亲爱的茹茹,没事送我一颗破石头干嘛呀?”
云飞扬万般无奈,唯有呐喊,稍稍发泄心中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