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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眼,彻尓列就能看出帖蒙是来劝降的。的确,帖蒙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的,但这不包括他的父亲在内,儿子在想什么,彻尓列总是一眼能看出他的心意。离着老远他便高声喊道:“帖蒙,你是想来劝自己的父亲放下武器的吗?”
帖蒙的脸上看不出战胜的喜悦,却露出一股悲伤:“一个汗是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的,否则他便不配称为汗。我一点也不想做无谓的尝试,父亲。”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您,您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彻尓列冷笑一声,道:“你想来告诉我我不该杀了那七个首领,导致人心尽失最后纷纷倒戈?算了吧,就算我不杀那七个人,他们一样会分化瓦解我的部下,最后的结果或许会比现在好一些,但那也只是好一些而已,最后的胜者还会是你,不是吗,儿子?”
帖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错,最后的胜者必然是我,因为无论您怎么做人心都会离您而去。看看您治下的领地与合撒汗治下的领地之间的区别就能够明白了,虽然目前突契的改革成果还不明显,但是这种差别却会随着时间的推演越来越大,突契各部的人民不是瞎子,他们或早或晚总归会看清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就算您今天不在这里失败,终归还是会在别的什么地方失败的。但是我要说您犯的却不是这个错误,因为那不可改变,我只是想说说您在与合撒汗对抗时犯的错误。您真正的错误在于您太聪明,却又太谨慎。您对于我的计策只消一眼就能看透,这是您的聪明之处,可是您在识破我的计谋以后采取的措施却是在所有选择之中最稳妥,最不容易吃亏的那一项,您不肯冒险犯难,这是您的致命伤。也正因为如此,我一早就知道您下一步会采取的行动,所以您每一步都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我可以预先想到并且加以防范和利用。这才是您今日战败的根本原因。”
彻尓列冷笑了几声,道:“你跑到这阵前来,就是为了来羞辱我的吗?”
帖蒙摇头道:“不,我来这里只是来奉劝您一句,虽然您已经逐渐失去了人心,但是您依然赢得了期岩部勇士的忠诚。可是他们为您流的血已经够多了,身为期岩部的一员,我希望您能够在期岩部有实力的时候,及时阻止这种无谓的流血。”
“说到底你还不是来劝降的吗?”彻尓列哼了一声道。
“不,父亲,我是来拯救期岩部的。我不奢望您的降服,作为高傲的期岩部首领是不会屈膝向敌人臣服的,也是我作为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敬仰;但是我也不能放您走,您是草原上的雄鹰,如果有机会您一定会再次成为合撒汗的威胁,那是我辅佐合撒汗的职责。”
“明白了,你说的似乎有道理,我的路已经到了尽头了。”彻尓列仰起头看了看天空:“长生天给了我一个好儿子,一个足以逼死父亲的好儿子。”
“父亲,我敬重您,但是您代表的是突契的荣誉和过去,而我想要的是突契的繁荣和未来,所以我不能留在您身边辅佐您,因为您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死后一切不都是你的吗?”彻尓列怒道,这也是他最不能理解儿子的一点。
“那太晚了,突契会失去迎头赶上其他国家的时间。”帖蒙的回答简明扼要,却直击彻尓列的内心。
彻尓列凄然一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儿子。作为父亲,我的心里始终装着你,可我儿子的心里装的是天下,我输给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说罢,彻尓列将腕子一翻,手中的弯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割了下去。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彻尓列坐骑下的青草。
随着彻尓列的死,期岩部的首领位置自然而然落到了帖蒙的身上,因此在彻尓列倒下以后,期岩部的勇士们便放下了武器追随帖蒙了,由此沙钵口一战也就画上了句号。
沙钵口之战严格意义上来讲几乎不能算是一场会战,因为双方斗智的部分远远大于两军交锋的部分,而且沙钵口也只是这场战事的开始地点而已,之后的作战位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沙钵口一战中双方的伤亡数字与参战双方的规模比较起来也比其他会战要小得多:合撒一方的联军参战人数共九万多,实际伤亡的数字只有三千不到,有些绢之国的步兵甚至连一场厮杀都没有经历过;而彻尓列军共七万五千参战,实际伤亡也不过六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是被击溃或者直接降服于合撒军的。但是,沙钵口一战对于突契的意义非凡,正是因为这一战,使得阿比契力尔死后分裂的突契再次完成了统一。尽管在此战以后仍有一些部落执拗的不愿意降服在合撒帐下,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接受改变突契传统的一些东西所为,真正能够阻挡合撒统一突契各部并实施改革的力量已经不存在了。
在此战以后,突契与绢之国的联军继续分头出击,将那些彻尓列留在后方的疲弱军队击败并且收编,前后总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等到这支联军再次回到龙城的时候,合撒已经成了突契名副其实的大汗了。
“接下来应该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宣布合撒汗成功地统一了突契,这样昭告天下以后,突契草原上便没有人能够与合撒汗抗衡了。”卢明宪坐在马上如此对长官高定边道。
高定边点了点头,低声答道:“仪式有时候是必要的,它能够让人心慑服,不过却未必能够做到你想的那么顺利。有些敌人并不会在战场上与你搏杀,他们会笑着站在你身后,偷偷给你一刀。”
卢明宪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心领神会了长官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