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注视着朱由检手中的最后一份文章,等待崇祯的决定,那是柳敬亭写的文章。
“至于这一份,先放着,到时看情况再说。”朱由检折起了手中的文章,放在了一个锦盒内,让王承恩放到书架上去。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放好了锦盒,才开口问道:“前日让你带回来的那个西洋女孩,现在安置在哪了?”
王承恩放好了锦盒,转过身来对着崇祯恭敬的说道:“臣把她安置在了寿昌宫内,这几天正让人教她宫中的礼节,尚需半个月方才能伺候陛下。”
朱由检用手抚着额头,感到头疼的说道:“伺候什么?你让人带她去见过皇后,顺便告诉她,这是朕的客人,好好招待她就可以了。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就别教了,顺便找两名宫女照顾她的日常。”
王承恩有些惊讶,但还是听着命令下去了。周玉凤这两天正有些心烦意乱,先是崇祯外出一趟带回来一个番女,接着是京城兵变,崇祯彻夜未回让她深感担心。
姚素娘和王选侍虽然试着想要让她开心一些,但是显然心不在焉周玉凤根本没有听进去,两个身边心腹对她说的那些劝慰之言。
“殿下,乾清宫的吕管事前来求见。”一名宫女走进来汇报道。周玉凤方才回了神,有气无力的让宫女传唤吕进来。
当吕离开之后,周玉凤的精神终于好了许多。姚素娘小心的问道:“殿下,既然陛下把那个番女交给了殿下,是不是召她来见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玉凤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想了想说道:“让袁妹妹也一起过来吧,她们不是就住在一块吗…”
“…什么?太医院有人使用巫蛊之术?怎么回事?”靠着桌子小睡了片刻的朱由检,被王承恩叫了起来。
王承恩低着头说道:“是太医院的一名学生,向锦衣卫告发,说太医陈实功同科学院的邓玉函,把一具尸体偷偷运进了太医院,昨晚利用那具尸体下了巫蛊。
指挥使刘应袭接到密告后,就带人去了太医院。田尔耕出宫时刚好听说此事,就匆匆赶去阻止,并让人通知了臣。陛下曾经说过,关于皇家科学院的事,需要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臣不敢拖延,这才叫醒了陛下。”
朱由检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善祥在哪?让他跟着朕一起去太医院。”
朱由检一边起身,一边说着。太医院和鸿胪寺相对,位于六部官署礼部的东侧。
当朱由检赶到太医院衙署前的时候,太医院附近的鸿胪寺、礼部、工部等不少低阶官员,正堵在太医院衙署前,往里使劲张望着。
“看来,看热闹这种习惯,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天性了。”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产生了顿悟。
自从汉唐之后,巫蛊之术酿成的大案就比较少见了。但是宫廷之中对于巫蛊之术,还是非常忌讳的。
这太医院居然出现了巫蛊之术,对于这些官吏来说,这是感到好奇和惊惧的一件事,因为一旦确认是巫蛊之术,则必然是一场牵连甚广的大案。
朱由检对着连善祥说了几句,连善祥立刻上前对着太医院门口的官吏们说道:“你们围在此处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愿离去的人,都把名字登记下来,然后都跟我回锦衣卫叙话吧。”
在连善祥的威胁之下,太医院门口的闲杂人等,很快就走的一个不剩了。
随着崇祯的走入,太医院各处的锦衣卫,都被连善祥带来大汉将军所替换了。
太医院东南角上,一间原本用来堆杂物的房间,现在门前正对峙着两个人,其他锦衣卫都不敢上前。
“田百户,你已经不是田都督了,这查办使用巫蛊之术的邪徒,恐怕你无权插手吧?”指挥使刘应袭有些气急败坏的对拦在自己面前的田尔耕吼道。
田尔耕孤身一人拦在门口,眼皮都没抬的说道:“锦衣卫查办巫蛊之术是本职,田某就算是个百户,但也是锦衣卫的一员,凭什么不能过问此事?”
刘应袭看了田尔耕许久,才终于平静的说道:“既然田百户你非要过问此事,那么就一起进去瞧瞧,你这么拦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巫蛊之案非同小可,就算要进行查证,也需要有陛下的旨意,岂能让你随意搜查。要是这房间里并没有巫蛊之术,刘指挥你吃罪的起吗?”田尔耕随手就扣了大帽子过去。
“呵呵,好啊,那就让我看看,田百户这罪名究竟能不能扣到我头上去。”刘应袭把心一横,就想要硬闯。
在两人对峙的不远处,陈实功正被两名弟子搀扶着,脸色惨白,而邓玉函也强自镇静的站在一边,这几人都被锦衣卫牢牢看管着。
“到底什么罪名不能扣在你头上啊?”刘应袭正想硬闯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刘应袭尚没有开口,就看到对面的田尔耕突然单膝跪了下去,他当然清楚,这不是向自己跪拜。
刘应袭顿时一个激灵,返身跪拜了下去,“臣刘应袭拜见陛下。”
朱由检走到田尔耕和刘应袭中间,对着两人看了看,就说道:“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你们两人都跟朕进去看看吧。其他人都在原地守着,不许妄动。”
田尔耕、刘应袭齐齐应了一声,跟在崇祯身后的连善祥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间的门,进去巡视了一遍,才出来走到崇祯面前小声说了几句。
朱由检令连善祥守在门外,自己带着田尔耕、刘应袭走了进去。
房间并不大,除了中间一张白布遮盖的桌子之外,并无其他家具。
白布下面隐隐现出了一个人的轮廓,很明显白布下面是一具尸体,刘应袭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顿时大定,现在只要掀开白布,一切就都知晓了。
“原来就是一个空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朱由检看着面前的桌子,视若无睹的说道。
“可是陛下,这明明…”
“的确什么都没有,看来是有人诬告了。”田尔耕立刻附和着崇祯说道。
刘应袭硬生生的闸住了话头,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刘指挥究竟看到了什么了?”朱由检转身,对着刘应袭问道。
“臣刚刚眼花了,房间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刘应袭立刻改口说道。
当朱由检再带着两人走出房间时,刘应袭已经失去了刚到太医院时的趾高气扬了。
当刘应袭收拢了手下的锦衣卫,灰溜溜的准备离去时,朱由检突然叫住他说道:“诬告者反坐,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朕决定网开一面,就把他发往辽东效力去吧,今天就走。”
刘应袭头皮有些发麻,但是嘴上却毫不迟疑的回道:“谨遵陛下圣谕,臣回去就送他出城去。”
看着刘应袭带着手下离去之后,朱由检才转身对着田尔耕说道:“找两名侍卫站在这里,不许其他人再进去了,晚上叫人送出城掩埋了吧。”
朱由检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便向着邓玉函、陈实功走去。站在陈实功、邓玉函身边的几人都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为他们遮蔽,但是显然他们已经逃脱一劫了。
在崇祯的命令下,太医院的几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吴有性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站在他们面前的皇帝身上。
“朱公子?”吴有性不由下意识的叫了出来,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孟浪了。
朱由检制止了王承恩上前的训斥,打量了他一眼,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还真在太医院待下去了。”
“小民惶恐,冒犯了陛下,忘陛下恕罪。”吴有性重新跪下向崇祯请罪道。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朕没有向你表露身份,你有什么罪。好了,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们跪来跪去的,岂不是让朕显得不近情理了。”朱由检笑着说道。
在陈实功的房间内,朱由检挥手让除了陈实功、邓玉函之外的人离开后,才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邓玉函脸上有些尴尬的向着崇祯简单的做了解释,自从根据崇祯的命令,邓玉函向太医院的太医们解释西方医学的原理,并顺便带着几人学习西方医学之后。
中西医学之间的理论探讨就成了每日必吵的项目,遗憾的是现在的西方医学还处在放血包治百病的阶段,和中医的放血疗法不同,西医的放血基本上就和杀鸡差不多。
这种粗糙的治疗方式,显然是不能让太医院这些经验丰富的太医们满意的。
而对于邓玉函来说,中医所说的黄帝内经,简直和天书差不多。不过他倒是承认,中医使用的那些草根树皮和许多奇怪的材料,的确是能减轻病人的病痛的。
为了挽回西医的面子,邓玉函终于推出了这时代不管东西方,都被视为邪术的人体解剖学。
能和他在这方面进行探讨的,也只有写了一书的陈实功了。年近80的他,对于新的医学理论从来是不甘于人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