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济南清河大桥和徐州大桥,不仅可以将天津和徐州连成一线,也可以分担运河北段的运力,让山东百姓可以兴修水利,不必先保运河的水量,再考虑当地农田的旱涝问题,这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而且由徐州继续往南修建铁路,直达南京埔口,将两京连成一体的铁路修建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来了…”
在京城户部的尚书值房内,户部粮食局局长挂户部侍郎衔的笪继良,正卖力的向坐在那里批示文件的户部尚书郭允厚推销着京徐铁路的修建计划。
即便笪继良把京徐铁路贯通的好处说到了天上去,郭允厚却也还是不为所动,待他稍稍停顿的时候,郭允厚方才插嘴说道:“抑之你说的再好,我也不能答应你。户部的存银,都已经定好了明年的用度,哪一样不比修通京徐铁路来的重要,怎么可能挪借银子出来?
再说了,这修铁路本就是交通部的事情,这两纵两横的铁路干线规划,田仰都不急,你急什么?你还是管好自己手上那一摊事,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笪继良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他马上回道:“这怎么是自找麻烦呢,京汉铁路、两京铁路都是贯通南北的要道。这两条铁路一旦完成,南北往来就不会只依赖于一条运河了。
在加上一条沟通东西的陇海铁路,则长江以北地区就拥有了一整套的交通骨干网络。户部现在在汉口、南京、上海、连云港、青岛、天津、洛阳、西安、宝鸡、兰州修建的粮仓,也就能够通过铁路、运河、海运三套运输方式连成网络,尽最大可能的做到互通有无,而不必遇到天灾之后再进行临时调拨粮食了…”
郭允厚托着下巴想了几分钟,终于无可奈何的说道:“我最多能够给你挪出50万元,但是你应该知道滦河大桥的造价是多少,50万元连一座桥都修不起来,更何况是两座桥。依我看,不妨再等上一年,我们之前没有铁路,这日子不是照样过吗,为何要急于一时呢?”
笪继良马上回道:“那是因为我们以前不知道有铁路这样的运输方式可用啊,如果能够早上一天解决山东运河沿线百姓的农业用水问题,山东的百姓自然是一天也不愿意多等的。
其实在这之前,山东父老已经托人向我传话,说只要户部能够支持这两座大桥的修建,让他们可以放开手脚修建水利,那么修建大桥的经费他们愿意出,只是请求拥有这两座桥梁30年的收费权力。”
郭允厚思索了半日,方才谨慎的回道:“这样吧,我一会去见陛下时,和他商议下这件事。如果陛下那边没有意见,你再去请那些山东父老派出代表,和户部、交通部一起商议下这两座桥梁的修建方案…”
郭允厚抵达西苑精舍的时候,朱由检正在和冯铨、李翰文讨论佐渡岛的事件。鸽书传回的消息过于简单,因此他们只是知道了荷兰人扣下了银行代表张安平,但并不清楚详细的内情。
当着皇帝的面,冯铨的建议是再等一等,等李国瑞返回或派人返回说清楚事情经过,再对荷兰人发难更理直气壮一些。而李翰文却认为应当先下手为强,在东协直接控诉荷兰人的无礼行径,先给一无所知的荷兰代表来个突袭。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一是看看荷兰代表到底对佐渡岛事件是否知情,如果是的话就证明荷兰人确实是在主动挑衅大明,那么联合东协各成员代表打击荷兰人也就名正言顺了;
第二么,不管佐渡岛事件的真相是什么,大明都应该给东协各成员代表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哪怕之后事情有所反复,大明也是稳稳占据了上风。
朱由检听取了两人的意见之后,思考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以朕看来,不管佐渡岛事件的真相是什么,现在都是我们吃亏了。在东协联席会议上办理交涉,质问荷兰代表是必须要去做的。
不过单单因为这件事去质问荷兰人是不够的,只要荷兰代表还在东协的组织以内,我们想要推动东协联席会议向巴达维亚开战,都是比较麻烦的事。虽说我们现在在东协内部拥有压倒性的投票权,但是也不能把东协办成大明的一言堂,那样的话今后谁还会相信东协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国际组织。
因此,你们再去找一些葡萄牙、西班牙商人去东协控诉,他们在香料群岛上的贸易遭到了荷兰人的不法侵害,要求荷兰东印度公司赔偿损失,并公开承诺不再干涉香料群岛的自由贸易。
另外,在适当的时刻,安排艾达小姐出席东协的联席会议,为13年前的安汶惨案提出控诉,要求荷兰东印度公司为这一惨案作出赔偿和道歉,并追究制造安汶惨案的凶手。
如果荷兰代表被激怒离开的话,就是东协联席会议宣布惩戒巴达维亚最好的机会。”
冯铨和李翰文都没有出声反对皇帝的计划,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朱由检和他们继续交谈了几句后,便让吕琦送他们离开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北京的代表威廉.基克这些天来都感到头疼非常,他现在的心里比外面北京十月的寒风还要冰凉。在他和中国人关于自由贸易问题扯皮的当口,中国人突然抛出了佐渡岛扣人事件,要求他代表巴达维亚就此事作出解释,并即刻释放被扣押的中国人。
荷兰人毕竟不是英国人,还没有学会后世帝国主义者颠倒黑白而面不改色的作风。听到佐渡岛扣人事件的第一时间,威廉.基克没有立即否认,而是犹豫了半分钟,这给在场的东协代表们顿时相信了中国人的质问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管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是不是站在中国人这边,但是荷兰人无故扣押中国银行代表的行为,显然是破坏了大家默认的安全底线。如果各国都能在自己管辖的地方任意扣押非敌对国的平民,那么东协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这对于处于弱势的英国人和葡萄牙人来说,这种破坏规则的行为自然是不可接受的。
而西班牙人一向敌对荷兰人,能够借助这个机会攻击荷兰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因此从中国人抛出佐渡岛扣人事件后,威廉.基克便发觉自己在东协联席会议上变成了众矢之的了。他不得不忍耐着接受每天在会议上被众人质问的尴尬,一心等待着从日本传来整个事情的经过,再同中国人进行对质。
但是之后数日里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人接连前来东协控诉,他们在东南亚进行贸易时被巴达维亚驱逐和劫掠的经过,并要求荷兰东印度公司作出赔偿。然而这些事件大多是东协成立之前发生的,这让威廉.基克不得不在联席会议上表示了抗议。
可是西班牙人的代表和葡萄牙人的代表公然袒护自家的商人,认为只要证据确凿,东协便有权力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声讨赔偿,葡萄牙人的代表居然向他如此说道:“…罪行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泯灭,正义来的虽晚但却不会畏惧邪恶…”
十月二十日,当一位自称安汶惨案幸存者的英国女子艾达出现在联席会议上,就安汶惨案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做出声讨时,威廉.基克的忍耐力终于到头了。他认为自己继续留在这个会议上已经毫无必要,显然东协的各主要成员已经和中国人站在了同一个立场。
他们正在利用这个场合公然的羞辱荷兰东印度公司和巴达维亚的首任总督,如果他再继续忍耐下去,无疑会让公司的声誉在东方变得一文不值,这显然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的责任。
威廉.基克匆匆打断了艾达对安汶惨案经过的陈述,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帽子,看着联席会议上的诸位代表说道:“作为一名光荣的公司职员,如果我继续坐在这里听这位女士编造悲惨故事诋毁昆总督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名誉而无所作为,那就是在犯罪。
但是各位代表却几次驳回了我要求中止这位女士发言的请求,无视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联席会议上应有的权力。由此回想起这一周以来出现在联席会议上的各式人物,我有理由相信,联席会议已经失去了公平和公正的立场。
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我谨以公司的名义退出联席会议。由此刻起,巴达维亚也将暂停我们向东协承诺的一切条约,直到东协各位成员放弃针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立场为止。”
威廉.基克声称要退出联席会议的表态,让东协的成员代表们面面相窥,就在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威廉.基克的声明时。中国代表李翰文突然开口向威廉.基克说道:“退出联席会议,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自由,我国不会加以干涉。
但是我想要提醒你,退出容易加入难。荷兰东印度公司肆意撕毁自己的承诺,这只会让东协怀疑你们是否真的有履行自己承诺的诚意。
另外,在东协的决议没有下来之前,威廉.基克先生你可以放心的在京城走动,大明可不会背信弃义的扣留你…”
威廉.基克看了一眼保持沉默的其他代表,终于脸色铁青的戴上帽子离去了。而此时,普特曼斯的信使终于抵达了天津港,显然这已经于事无补了。
看着威廉.基克离开了会议大厅之后,李翰文顿时面对着东协众位代表说道:“这些天来各位已经听过了许多商人对于巴达维亚的指控,在巴达维亚的代表退出之后,我以为现在有必要对这些指控进行一次表决了。
我建议以东协的名义对于巴达维亚进行公开的谴责,要求其对于过去30年来对东协各国商人的不法伤害进行赔偿。
为了保证香料贸易不再遭受外力的干扰,及贸易船只不受当地海盗的侵犯,我建议将香料群岛置于东协的保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