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礼行疑窦丛生,洪世兴一事事发突然,只有当时在场的他与洛家盛两人知道。他深知此事事关“青天匾”,因此特意叮嘱洛家盛,勿要将此事告知第三人。可是眼前这个据说一向深居简出的尹家二少爷如何知晓?莫非是洛家盛泄露出去的?
高礼行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便越发知道他这次押对了宝。于是他亮出底牌,衙门一直关押乐晴天,不过是怀疑她与高岭山毛贼有往来,如若他拿住了高岭山余孽——洪世兴,是否就说明乐晴天与高岭山毛贼无关?
高礼行听出他话里的玄机。高礼行虽然是个昏庸无能的官,但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官,这个时候,乐晴天和洪世兴二人对他来说孰轻孰重,他当然能掂量得出来。如果抓住了洪世兴,剿回“凤凰双刃剑”,他岂不是又有理由去请出“青天匾”?于是他应道,既然二少爷敢放出这样的话来,本官就与你做了这桩交易。七日之内,若能拿住洪世兴,二少夫人之事便不再追究。
他沉吟片刻,道,不用七日,只要五日。五日之内,我拿来洪世兴,但是高大人要即刻下令放了拙荆。如若我拿不来洪世兴,尹家定会将给衙门一个交代。尹家一向以重义称道,断不会于此事上公然与衙门作对。
高礼行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应承。因为这笔交易对他而言,太划算了,只要能除了洪世兴这个心头大患。就是用乐晴天的命去换也值得,何况区区七日?再说,尹家的二少爷只是要求放了乐晴天,并未说过不许监视她。只要他日日派衙役暗中盯住尹家,乐晴天根本还是他囊中之物。
亲眼看见高礼行签下放行文书后,他才放下心来,疲惫地返回忆心阁,打算收拾几件行装后去舒适客栈。他是救了她,并不代表他就原谅了她。不过想来自己也是奇怪,明明前一秒钟还对她气之入骨。信誓旦旦地要把她淘汰掉。可一旦知道她面临淘汰的风险,二话不说就赶来救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
他揉揉额角,暗自嘲笑自己的不正常。余光却瞄到纸篓里的几张废纸。
似是已搁了几日。纸边处略有黄迹。想来是真珠偷懒未有清理的原因。还有字?她的字?!
他捡起纸张。定晴一瞧,噗地就笑出声来。
“我错了。”
“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十个耳光,我绝不还手!”
“你走了就别回来,回来就别走!”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愿意做一只任你拧捏的‘小笼包’!”
幸亏他回来了,否则往后真的不能再拧这只可爱的“小笼包”,要少好多乐趣呢。其实,她受到的“惩罚”已是不少,这一次,他就大人大量,再放她一马……
“喂。”晴天趴在木桶边,大声问道:“我已经说过两遍‘对不起’了,你有没有听见?”
“废话!”收回思绪的尹子陌又回复以往的腔调,以噎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道:“加上这遍是第三遍。”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晴天委屈地抗议道。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他反问。
“唔——”晴天被问住了,只是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是啊,他该有什么反应呢?她痛心疾首地说一声“对不起”,他就要彬彬有礼地回她一声“没关系”?要知道她可是打人者,他是被打者,人家受了一巴掌,还要再说一声“没关系”,岂不是太为难人家了。她支吾了半天,只得闷闷地道:“下一话题。”
他被她郁闷的反应逗笑,并且出乎意料地笑出声,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水汽缭绕的忆心阁,听得晴天心头一暖。
“那——是你救了我吗?”她就是再笨,也能想到,是他救了她。从宋知秋、尹子桃和相膳的态度来看,肯定是尹家的人救了她。既然远在瓷窑的尹剑起和尹子槐并不知晓此事,那么只有他了。还有他特意为她准备用来去霉运的猪脚面线,也足以证明,他早就知道她会被放出来。
“废话!”他没好气地回她。
又是这句!晴天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你这个人很麻烦呀!是你要人家说话,人家说话了,你要么回人家‘下一话题’,要么回人家‘废话’,还让人家怎么说呀!”
他不气反乐。听她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是很麻烦,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笑道:“你再换下一个话题,我绝对不回你废话。”
晴天想了想,又问:“既然是你救我的,高礼行又没有提审我,你如何对高礼行解释我出现在高岭山一事?”
呃,这个问题——他竟然脸红了。其实在与高礼行见面前,他就已经想到,无论他说出什么理由,高礼行都不会相信。可是,他又必须给高礼行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谈判。想来想去,他不厚道地想到“野外相会”一词。虽然这样的事在中国古书上记载很多,有些还被传为美谈,可是论到现实生活中,尤其是民风淳朴的古镇,还是会招来旁人的非议。
但是这样对高礼行解释,对乐晴天来说,是最有利的。此乃他夫妇之间的私事,高礼行就算心中有疑,出于身份和脸面,他也不会多问。最重要的是,就算高礼行多问两句,也只会问他,不会问乐晴天那个妇道人家。后来宋知秋、尹子桃和相膳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当时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他便索性如此这般对高礼行说了。说过后,他开始感到些许不安。尤其方才,他知道她本身也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中的不安竟演变成愧疚。虽然只是一个游戏,虽然他是为了救她,可到底牺牲的是人家姑娘家的声誉,还是不妥。
“喂。”对这一切懵然不知的晴天用双脚扑腾起一朵大大的水花,揶揄道:“你不回我‘废话’,就说不出话来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