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下起了雨,随着微风扑到徐平的身上,冷得人发抖。
上午还是大晴天,让人能感觉到秋天的暖意,下午天阴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雨,一下子就进入冬天了。
已经进入十月了,按说也该算是冬天了,只是缺少这么一场冬雨,提醒人们一下。
徐平已经感觉到,宋时的节令比自己前世要早一些,他做着关于农业的工作,对节气比较敏感。一千年的时间,足够节气错开几天,这个年月,冬天也比前世来得更早。
上午被任布说了一通,而且是当着属下的面,徐平的心情很失落。如果是在前世,有着,一边把徐平拽进屋里,帮他把湿透的外衣脱了下来。
林素娘给徐平换上了干净衣服,让小厮生了盆炭火端进屋来,徐平在一边烤火。
雨一直不停,好像要把天地间的暖意都冲洗去,徐平坐在炭火旁,感觉着火光里散发出来的温暖,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丝。
天还没有黑下来,太阳就被云层遮挡得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辰。
徐平看着屋外,突然笑了笑。坐在对面的林素娘看见,小声道:“你笑什么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心情不好,突然间这样笑,好吓人的啊”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开心事。”
徐平没有理林素娘,自顾自想心事。想起不知道什么时辰,徐平才蓦然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钟表,自己前世有的东西很多这个时代都没有。为了一个中书札子生什么闷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官场上的烂事了如今有官身,回到了京城,一家子在一起,原来想要的都已经有了。何必再为官场上的事情伤脑筋
以后就按时上班下班,少说话,多做事,不得罪人就好了吗有了时间,搞点这个时代缺少的东西卖卖,家里赚钱,舒舒服服过日子多好
朝堂上那些人想怎闹尽管闹去,自己又不欠了谁的,跟着掺和干吗自己脑子里多少发财的路子,又不指望那点俸禄赏赐发财
太祖时候,名将曹彬有名言:“好官不过多得钱尔。”当然曹彬本人在官任上并不贪不义之财,但这句话却成为大宋不少臣僚的座右铭,尤其是武将。以被贬不久的枢密使张耆最为杰出,这位在太后当政时宠遇无以复加的执政大臣,为了不让家里奴婢的工钱外流出去,竟然在家里卖起了杂货,院子回廊放满各色物品,简直就是后世超市的雏形,不过他是办在自己家里而已。更过分的是,他亲自给家里的奴仆看病,然后用药钱抵奴仆的工钱,各种奇思妙想让人叹人观止。
为官只要不犯错,别人总挑不出自己毛病了吧,然后有闲多赚点钱多好。
起通了这一点,徐平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甚至对日后的生活有了期待。
林素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徐平想了些什么,但只要脸色好起来,不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好。徐平官场上的事情她有劲也使不上,只盼着家里快快乐乐。
门外传来马蹄声,本以为是高大全回来了,却没想到是李璋来作客。
两家现在住处相离不远,没事了就可以走动。李家虽然是外戚,但章懿皇太后已经去了,台谏们盯得不严,与徐平又是世交,走动起来并不怎么惹眼。
进了徐平院子,李璋见徐平安闲地在炭盘边烤火,出了口气:“听说你今天被中书责斥,又提前冒雨回家,我还怕你一时想不开呢,特意提前交班来看你。”
李璋此时的顶头上司是西上閤门使,曹彬的幼子荣州刺史曹琮。曹琮名将之后,兄长又娶了秦王赵廷美的女儿,也算是外戚,与李璋的关系还不错。反正閤门那里基本清一色的外戚勋贵之后,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自成一体。
在徐平对面坐下,林素娘上了茶来。
徐平道:“外面的雨看起来一时也停不了,雨夜无事,你在吩咐烧几个菜,我们兄弟喝两杯。自回京师,我们兄弟也很少有机会痛痛快快喝一场了。”
看着林素娘出去,李璋向前凑了凑身子,对徐平道:“哥哥,我打听到是哪位宰执对你下的札子了,你绝想不到”
徐平心情已经放开,毫不在意地道:“中书宰辅就那么几个人,猜也猜得到了。李相公性子虽急,这件事上却没有插手。宴相公更加为用说,纯粹是局外人。剩下的三个人里面,吕相公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做不出这种事来。而王相公呢,一心向佛,年龄也已经大了,身体不便,政事参与越来越少。那还剩下谁”
最后剩下的参知政事宋绶,想当年与宴殊一起以神童入仕,但仕途却远远不如宴殊顺利,中间颇多波折。如今一起做参政,宴殊中立,宋绶却紧跟吕夷简。无论从性格,还是从立场,都必定是宋绶无疑了。许申是从阎文应那里得到的铜钱杂铸法,阎文应与吕夷简的关系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来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罢了。许申的事情没有吕夷简背后支持,根本就不可能过中书那一关,徐平的奏章在这个时候添乱,当然要给徐平一点颜色看看。不过吕夷简一向圆滑,不可能自己出手,那就只有宋绶了。
李璋看着徐平,笑着摇了摇头:“哥哥猜错了,给你下札子的是王随相公。”
“什么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徐平的心情虽然已经平复下来,听到这消息还是吃了一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