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轻轻一笑,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块乱丝软纱将江蓠脸上的鲜血擦去一部分,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站在几步之外的温颜听到。
周围躺了一片的尸体,火把全都落在地上,有的还在燃烧,有的却已经只剩下了点点火光,周围再次被夜色包围。
温颜原本正对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听到叶芷这样问,便转过了头,声音中也听不出什么,“你最好趁着江蓠还有些力气能带你出去的时候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不可能分开神来保护一个对谁来说都没有用的人,你在这里也只会碍手碍脚!”
听到温颜这样对叶芷说话,江蓠瞬间有了怒气,正欲开口之时却被叶芷拦住了,叶芷淡淡道,“风鸿他……你是准备灭了这丞相府么?”
温颜笑了声,道,“其他人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今晚,风鸿必须死!”
叶芷知道温颜现在这么说这么做都是云衣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道,“你一个人可以么?”
“这就不是你的事情了!”温颜说着对叶芷挥了下手,“你如果不想死,就赶快走!”
说完,身形一转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叶芷的视线之间。
叶芷一手扶着江蓠,转眼看着他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江蓠身上的鲜血流的似乎有些多了,一身黑衣都被血液浸透,他站着的地上也落了一小片血液,嘴唇苍白,“师父,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叶芷本想问些什么,但看江蓠现在的模样,也忍住了,道,“去找大夫。”
“大夫?”江蓠的眸子猛然一紧,一双眼睛盯着叶芷看了个遍,紧张道,“师父你受伤了么?”
叶芷摇头,扶着江蓠的手臂,伸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支素银的簪子,在江蓠后背穴道处点了几下,先给他的伤口止血,然后才稳稳的扶起他的身子,道,“你受伤了,虽然并未伤到经脉,但现在也必须处理一下伤口。”
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叶芷手上的温度,江蓠只觉得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想对叶芷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只好任由叶芷这样扶着他。
这时候的叶芷心中是一团乱麻,从丞相府一个侧门走出去的时候,叶芷回头看了眼丞相府,那火光,似乎更大了一些。
温颜和沐云衣到底做的是什么计划?
风鸿现在势力那么大,不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云衣这么快就开始动手的呢?
更重要的是,叶芷抬眸看了眼比她高了半头的江蓠,这件事,又怎么会将江蓠牵扯了进去?
正想着,叶芷和江蓠两人已经走到了天街之上。
这个时辰,本应是万籁俱寂的,但是现在的街上却多了一阵喧嚣的声音,纷乱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铃铛声相互交错,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听到这个声音,江蓠回头看了一眼,天桥对面的那个街道上,正好过去一对兵马,看装束,像是禁卫军。
这个声音叶芷自然也是听见了,但她却并未回头去看,脸色不变,她知道,这队兵马定然是沐云衣的,而且,沐云衣一定是带了那把软剑。
因为……沐云衣那把软剑之上的铜铃和流苏,都是她当年系上去的,这个铜铃最为特殊,是当年她在西域游历之时所看到的,当时只觉得一时好玩就买了下来,后来沐云衣喜欢,她就送给了他。
这个铃铛也跟了叶芷不长不短的时间,所以对于这铃铛的声音,叶芷是十分熟悉的。
江蓠却并未听出这铃铛的声音,原本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看叶芷一脸漠然的表情,猜想她现在应该也是不愿说话的,于是也只是抿了下略微有些干裂的唇,不言语。
两人并肩而行,绕过了天桥,叶芷轻车熟路又转了两个弯儿,抬眼一看,依旧是三年前的地方,素问堂。
这是一家药堂,药堂的牌匾旁点着的一盏花灯格外显眼,上面飞仙玄女衣带渺渺,像是真的要乘风而去。
江蓠看了看这大门紧闭的药堂,又看了眼叶芷,道,“师父,你怎么知道这里?”
叶芷并未回答江蓠的话,只是问他道,“你出来有没有带花幸教的牌子?”
叶芷一怔,虽不知叶芷这样问有何含义,但依旧是认真的回答了,“师父曾经吩咐过,说出去执行任务时要带着这个牌子,所以我带了。”
说着,江蓠伸手将一块古铜色的牌子从腰间拿出来递到叶芷手中,这么不经意的一动,似乎牵动了伤口,江蓠额头上大颗的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鬓角滑落。
因为夜深,叶芷并未发觉。
接过江蓠手中的牌子,叶芷走上素问堂前的三阶石台,伸手叩响了那厚重古朴的门。
刚敲了两下,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稍微苍老的声音,道,“谁啊。”
叶芷语气极淡,只说了一句话,“白芷川穹两相当。”
里面立刻就没了声音,一片死寂。
江蓠疑惑的看着叶芷,捂住伤口的那只手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因为时间久了,似乎也并不觉得痛了,叶芷现在说的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因为小时候一直都在叶芷身边,江蓠对药材也是有些了解的,白芷川穹都是两种药材,但现在这是在药店之外,说出两种药材名又有什么用处?
好奇归好奇,疑惑归疑惑,但是江蓠却一点都不怀疑叶芷会怎么样,他知道,叶芷从不做无用之事,如果她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一定不会将自己带到这里的。
果然,正在江蓠胡思乱想之时,那扇厚重的大门竟然打开了,里面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披了一件外衣,慈眉善目,看起来格外面善,“你们是……花幸教的人?”
叶芷点点头,“正是,我现在一个徒弟受了伤,需要借用您老人家的一些药材疗伤,故深夜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您老人家勿怪。”
“没事儿没事儿……当年若不是你们教主,我家那老婆子的恐怕现在还摊在床上呢……”那胡须花白的老人语气中颇为感叹,连忙将门全部打开,微眯着眼睛看着江蓠道,“看这小丫头伤的不轻,快进来让老朽瞧瞧。”
听到这老人家称呼江蓠为小丫头,叶芷轻声一笑,也不解释,走进了药堂之内。
太过于秀气的江蓠总会被人认成女孩子,这老人家当年看叶芷也是这身打扮,一身束腕黑衣,头上戴了一顶黑色面纱,这老人家老眼昏花,又是晚上,看到这样的黑衣,将江蓠当成和当年叶芷一样的女孩子也不为怪。
江蓠郁闷,本想解释一下,但看叶芷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的无动于衷,也放弃了解释,跟着叶芷走进了房中。
药堂总有一股药堂的味道,世人皆言汤药苦,却少有人说这药香,叶芷是闻惯了这些的,也不觉得不适应,只是江蓠揉了下鼻子。
进了药堂之内,那老人又点了一盏灯烛端到江蓠身边,道,“小丫头快坐下让老朽看看伤口。”
“我不是小丫头。”江蓠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乖乖坐下,微微眨了下眼睛,一双桃花眼在灯光之下像是有着一层柔光,“老人家怎么称呼?”
那老头将江蓠的衣袖翻开一些,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道,“老朽姓张名和安,你直接叫我张老头就行了。”
江蓠还未说话,一双纤长的手边伸到了江蓠眼前,手心中放着一杯热茶,茶水是黑褐色的,里面不知泡了什么东西,叶芷不顾张和安的表情,直接道,“把这个喝了。”
“嗯。”江蓠倒也听话,也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抬手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张和安看着江蓠手中的空杯子,又看了看叶芷,道,“姑娘……姑娘也是行医之人?”
叶芷转身从桌案之上拿了一张纸,在众多的药屉之前站了会儿,快速的从各个药屉中抓药,“略通医术。”
江蓠知道叶芷的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谦虚了,张和安也是悬壶多年的老大夫,看叶芷这样动手抓药,也微微有些惊讶,空手抓药不用称重这样的做法若非是熟能生巧定然是做不出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左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这样的年纪,又是女孩,有几个人能将医术练成这样呢?
就在张和安愣神之际,叶芷已经将药配好了,转身走到江蓠身边,将药递给张和安道,“这药要煎半个时辰,中间要添入半两蔓荆子和一两辛夷,这个我也抓好了,就麻烦张老了。”
张和安不可思议的接过叶芷递过的药材,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姑娘抓药这手法就不能说是略通医术了,说真的,老朽行医半辈子了,像姑娘这样子抓药的,老朽这也才是第二次见。”
说完,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可惜,上天无眼,天妒英才啊……”
张和安走后,叶芷看着江蓠道,“站起来。”
江蓠一愣,乖乖的站起身,没有问为什么。
叶芷上前一步,将江蓠腰间盘着的那条鞭子取下来放到桌上,又伸手开始解他腰间的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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