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悄悄自萧氏眼底流入心中,梅雪,她可怜的孩子,对不起,都怪母后没用,未能好好保护你,令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被人害了性命;对不起,若有下辈子,母后一定好好照顾你,绝不让别人伤害你。
韫仪说完许久,始终不见萧氏说话,抬眼望去,只见萧氏怔怔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悲苦,更有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
她急忙道:“母后?您怎么了,为何哭了起来?”
萧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去抚脸颊,果然指尖有湿湿的痕迹,她掩饰着道:“没什么,母后只是觉得梅雪很可怜,自幼孤苦,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被人害了性命。”
“梅雪虽然被父母抛弃,险些命丧虎口,但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爹,儿臣相信,梅雪若在天有灵,并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她的话令萧氏露出欣慰之色,“你说得没错,能够遇到武老三,是梅雪最大的幸运;而且,要不是他,母后可能都看不到你了,他真是你们两个的大恩人,也是……母后的恩人!”
韫仪这会儿正想着为救自己而死的武老三,未曾细思萧氏的话,她哽咽道:“都怪儿臣,要不是为了救儿臣,他也不会死!”
萧氏安慰道:“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别再自责了,相信武老三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将来……若有机会,母后陪你去一趟弘化郡,将武老三还有梅雪重新安葬,然后再好生拜祭。”
萧氏的话令韫仪又惊又喜,她确实想着再回一趟弘化郡,但没想到萧氏也……
“母后您当真要与儿臣一起去吗?”
萧氏扶正她髻上的蝴蝶押发,微笑道:“母后何时骗过你,他救了你,母后于情于礼都要去拜祭,不过这会儿不是合适的时机,得过一阵子再说。”
“嗯。”韫仪连连点头,这个对她来说,真是意外之喜,弘化郡……不知再去之时,会变成什么样,她会再见到江采萍,还有……李世民吗?
若是见到了,彼此之间会说什么,还是说……无话可谈?
大业十年五月,隋帝杨广亲自带领六十万大军,前往辽东,开始了第三次征伐高句丽,誓要挽回之前两败之辱。
在杨广倾举国之力,带着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前往辽东之时,离开将近半年的李建成亦回到了弘化郡。
如今的他,双腿已经行动如常,不复之前的跛足,可见季容的续筋生肌散已是彻底治好了他的足疾。
河东那边的招募,比他们预料的更加顺利,杨广连续三年,征伐高句丽,虚耗国力不说,更使大隋数十万人丧生,之前又修运河,修紫微宫,甚至造成了“天下死于役”的惨象。
无数农田因为无人耕种而荒废,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能看到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情况,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对于杨广的统治早已是深恶痛绝。
李建成刚一派人去招募,立刻就有人来征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连李建成的身份都没有问,对他们来说,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活活逼死,唯一的活路,就是奋起反抗,不论是谁招募都好。
短短数月间,在剔除了妇孺老弱之后,李建成已是招募了数千人,屯驻于太原城内的兴国寺内,由长孙顺德统领,他是李世民未来岳父长孙晟的族弟,之前因为逃避征伐高句丽的兵役藏匿在太原。
李建成意外得知此事后,与之接触了几次,在确定他也有反隋之念后,方才将实情相告,二人一拍即合,李建成将招募而来的军队交由他在兴国寺内训练统领,并且继续暗中征召。
李渊听完李建成所叙后,满意地点点头,“长孙顺德也是能征善战之人,召得他相助,确是一桩好事,刘弘基呢,可有召入麾下?”
一提到这个名字,李建成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恼怒地道:“此人性子异常古怪,儿子派人去见了他几次,都避而不见;后来儿子想着父亲的话,要礼贤下士,逐亲自去求见,可他依旧避而不见,甚至让仆人出来驱赶儿子,实在可气。”
李渊蹙眉道:“这么说来,就是没请到他了?”
“是。”李建成点头道:“恕儿子直言,刘弘基虽有些才干,但性子如此不逊,就算召入麾下,也难助父亲成就大业!”
李渊面有疑色地道:“奇怪,此人一向喜欢结交朋友,也是一个讲义气之人,怎会如此刁难于你?”
“只怕是传言有误,不管如何,现在有长孙顺德助咱们统领义军也足够了。”说着,他低声道:“父亲,儿子在来的路上听闻陛下御驾亲征,洛阳空虚,正是咱们起兵的大好时机,可要儿子让他们秘密来弘化郡?”
“不必!”李渊摇头道:“我得到消息,陛下离洛阳之前,为防重演杨玄感一事,安排了一支兵马交由心腹,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统领,至少有将近二十万兵马,以我们现在的兵力,难以抗衡。”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炀帝虽然兵力众多,但兵心不齐,他所谓的二十万,能有寻常十万之力就不错了,我们拼力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即便让你胜了宇文华又如何,莫要忘了,陛下手中有六十万兵马,一旦得知咱们叛乱,立刻就会带兵还朝,即便折算为三十万兵力,依旧不是咱们所能抵抗的。”
李建成知道李渊说得是实情,有些无奈地道:“那依父亲之见,咱们还要等到何时?”
李渊轻叹了口气道:“等一个契机,天时地利人和,至少要三占其二,方才有胜算,而且陛下如今对为父还算信任,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李建成点点头,转而神情冷厉地道:“父亲,杀害玄霸的到底是何人?”在传信告诉李世民关于梅雪一事后,他那边就出了些事情,一直没有机会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