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幼珊走到了谢璟的书房外时,她却是停了下来,对着守在了外面的海剑问道:“王爷呢?”
海剑向徐幼珊行礼道:“回禀王妃,王爷现下正在书房里,和朗月先生他们谈话。”
朗月先生,在神都里也可以算是颇有名声的大儒,虽比不得太学院的易安先生,但在神都里也是名声响亮的一号人物了,因此像朗月先生这样的文人,也常被达官贵人们邀请到府邸里去做客,以彰显他们的学识品味,所以现下以这朗月先生为首的一些文人在谢璟的书房里谈天,这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最起码经由海剑和向锋的嘴,传到了周惠帝的耳里时,这是一个一点把柄都没有的由头。
不务正事,整天饮酒作乐,吟诗写词,这样纨绔子弟的扮相,不就正是周惠帝希望谢璟变成的样子?
因此最近谢璟也是越来越向这方面进发,而他常常纠集一些还颇有名声的文人到江春入去饮酒作乐的豪迈风声,也是在帝京里快传遍了,但也好在谢璟去的只会是江春入这样的名楼,不是那些风月之地,不然估计裴氏和徐幼容她们早就来“关心”她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进去打扰王爷和朗月先生他们的兴致了,这酒菜我会去特意吩咐一下厨房好好准备的,你们要伺候好王爷,知道了吗?”徐幼珊一脸殷殷的嘱咐道。
“是,属下知道了。”海剑应声。
而徐幼珊则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扶着刘妈妈的手,又神色自若得往泊微后云走回去了,而在途中。她还就真的派楚黛亲自去了大厨房一趟,让大厨房里的厨娘们好生候命着,只要王爷他们想吃什么,厨娘们都得赶紧做好端上去。
可其实现在徐幼珊这个楚王妃,在楚王府里不过就是个只有其名的王妃罢了,这府里的掌家大权可是还牢牢的握在了人家赵嬷嬷的手里呢,她一个像摆物一样的王妃。王府里的仆从们除了在面上敬一敬她外,谁理她啊,更何况徐幼珊那庶女的身份。也是一道硬伤,仆从们明里不说,背地里可都是拿这个看不上她的。
但就是这样的楚王妃,徐幼珊在平时对于王府里的仆从们对她的议论。倒还真不怎么在乎。反正说的难听点,泊微后云里是已经被谢璟拨给她的了,里面除了她从徐家带来的陪房外,是没有一个王府里得下人的,这防御得像一个铁桶般的泊微后云,徐幼珊只要在里面,倒就还真是舒心到底了的。
而且泊微后云里还有小厨房,徐幼珊又占着王妃的这个名义。泊微后云的采买都是不经赵嬷嬷得手的,对此赵嬷嬷去和谢璟不轻不重的说过一回。但却被谢璟一句话就给带过了,于是泊微后云里的采买,在以后就也还是徐幼珊自己直接做主。而因了此事,徐幼珊还被王府里的人们疯传了一段时间,说谢璟有多宠爱多宠爱徐幼珊,居然为了她,连赵嬷嬷的话都驳 了。
可天知道这有半毛钱关系啊,这都是在一开始,谢璟和徐幼珊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假婚开始,就早已商量好了的,那这一一算下来,其实泊微后云就是徐幼珊在楚王府里的小天地了,在这里面徐幼珊还就真过的再舒适不过,而若是出了泊微后云,在楚王府里徐幼珊也真是自从进了这门后,就没插手过楚王府的中馈,而谢璟也丝毫没有想把王府的掌家大权交给徐幼珊的意思。。
因此,谢璟和徐幼珊一切的所作所为,在一开始还就真是让府里众人昏了头,一会儿以为谢璟是很宠爱徐幼珊的,说不得周惠帝会让所有人惊掉了眼珠的赐婚行为,就是谢璟去求的呢,不然以谢璟占嫡又占长的皇长子身份,怎么可能被周惠帝赐予一个庶女为正妃呢?
但这种猜测,没多久就又变风向了,因为谢璟就算娶了徐幼珊后,在过了头一个月只能在正房里歇息的规定后,谢璟在苎萝斋和落花轩里过夜的时间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因此王府里就又疯传起了另一个流言,那就是徐幼珊才不是谢璟宠爱的人呢,她就真是老迈昏庸的周惠帝强赐给谢璟的,不然他怎么还会这样宠爱王霓裳和冷心云呢?
楚王府里关于徐幼珊到底是受不受宠的流言,可是一浪强过一浪的在讨论着,但随着谢璟和徐幼珊那如雾里看花的暧昧关系后,楚王府里的众人们倒是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徐幼珊是受宠的,一派则支持徐幼珊是不受宠的,可王霓裳和冷心云毕竟在楚王府里积威已久,因此觉得徐幼珊不受宠得那派的人是要多一些的,就比如在楚黛去大厨房了转述徐幼珊的吩咐时,那些厨娘们漫不经心的神情,都是不怎么掩饰的。
而也因了这样,在楚黛从大厨房回来后,是气得直接就火冒三丈了。
“行了,别理她们,只要不太出格,都不用理会。”徐幼珊看着楚黛那气呼呼的小样儿,笑着劝了劝,然后就说道:“得了,楚黛,去让人烧水吧,我要沐浴了。”
“王妃,您要歇息了?”而还在气得不行的楚黛,听见徐幼珊的吩咐后,却是愣了一愣,因为除去昨天的那个“意外”,谢璟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在泊微后云里过夜的,而徐幼珊也向来都是要等着谢璟回来,才会入睡的,不管多晚,徐幼珊都会一直等着谢璟,除非谢璟派人来说,他要宿在空山居除外,但现在徐幼珊居然就要歇下了?
不说现在不过就是戌时末的时辰,有些太早,就说徐幼珊不再等谢璟回来这点,就够让楚黛愣了一愣,然后吴林氏和刘妈妈的眼角都跳了一下。
“嗯。今天去东阳巷探望大姐,本来就舟车劳顿的,我也是有些累了。今夜就早早的歇下吧。”徐幼珊弯了弯眼,心情似乎不错的说着:“况且王爷今天和朗月先生他们,估计也是要相聚到很晚的,我就还是先歇息了,若一会儿王爷真来了泊微后云,你们就小心伺候就是了。”
徐幼珊说的轻松,语气里就和平常一样。听得楚黛都有些搞不清徐幼珊真实的心情是什么了,于是楚黛也只好点点头,就起身去让人准备徐幼珊沐浴的事宜。至于早前被大厨房里的那些厨娘们气出的怒火,现在早被楚黛不知丢到哪去了。
而房中,在楚黛离开后,吴林氏和刘妈妈却是一语不发的侍立在了徐幼珊的身旁。而徐幼珊此时也好像是真的累了一样。嘴角微扬,眼轻闭的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小憩,屋里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一盏盏的落地卷须翅三尾点翠衔珠灯台上的灯芯“啪”的声响,在屋里轻轻的回荡。
徐幼珊小憩,吴林氏和刘妈妈在旁候着,而期间两人的眼光交汇时,却都是可以看出对方眼里的一丝无奈的。尤其的刘妈妈,今天她一直跟在了徐幼珊的身边。自然是知道徐幼珊在徐幼容的薇洲院里,可是足足的睡了一个上午的,而且还睡得香甜的很,她现在怎么可能就会困了呢?
而且在以往,比这更累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徐幼珊都是一直挺着等谢璟回来的,虽谢璟还真不一定就知道徐幼珊最近都一直是在等他回来后才安心睡下的,但她们几个知道啊,可那时她等得了,怎么现在就等不了了呢?
吴林氏和刘妈妈当然都是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哪的,可徐幼珊现下的这种表现,又让她们两人只能缄默,这事其实从谢璟和徐幼珊假婚的一开始,说不得就已注定会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了
今天的泊微后云,熄灯熄得很早,在戌时末亥时初,泊微后云里就熄灯了,这虽算不得太过异常,但时刻关注着这里的人,却都敏锐的发现了一丝不同,尤其是在苎萝斋里,在锦梦向冷心云报道,说泊微后云里早早的就已熄灯时,冷心云直接就是微微皱了皱眉。
“那徐幼珊在先前的时候,不是去过空山居吗?”冷心云问。
“回您的话,是的,王妃在戌时左右是去了空山居一趟的,但在那儿听说了王爷正和朗月先生他们谈话时,王妃就回去了的,并没有让人进去通报,只不过是在回去时,王妃还亲自让楚黛去了一趟大厨房,让厨娘小心候着王爷的吩咐。”锦梦把她们的眼线送回来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全向冷心云禀报道。
“嘶,那这就怪了,你说她又巴巴的跑去空山居,但却不通报给王爷就走了,只是在其后派人去大厨房那儿献了一下殷勤就完了?”冷心云冷笑的说道:“我们这小王妃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说不得,咱们这小王妃,就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讨好王爷罢了。”锦梦笑笑的说。
“哼。”但冷心云闻言却忽然就冷哼了一声,“她会不知道怎么讨好王爷?我看她知道的挺清楚得呢,你没听到后来我们的人探听出来的事情吗?在王爷和她被梁大都督护送回来后,她可是高烧不退了好几日,王爷可是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她旁边守着她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冷心云的银牙都快被她自己给咬碎了,这徐幼珊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竟然和王爷一起大难不死,然后再一起共患难过,王爷对她的感情肯定是不再一样的了,不见那老不死的赵嬷嬷和那卑贱的贱婢沉香,就是因为和王爷一起共患过生死,在他危难时还在他身边吗,所以王爷对她们到现在,都是还是那么与众不同。
而经了枫叶谷受袭一事后,估计在王爷的心里,那徐幼珊也会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了。
冷心云第一次,这是冷心云第一次对徐幼珊没忍住愤怒,为什么那个卑贱的庶女和贱婢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若换成了她,她也可以为了王爷生死不离的啊,为什么这种机会就没有落到过她的身上呢?
冷心云一向妩媚动人的面庞上。一直噙着冷艳笑意的丰唇上,居然难得的都覆上了一层阴冷之色,这让对冷心云再了解不过的锦梦背后的寒毛全部竖起。而她也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再一步,直到完全离开了冷心云的视线,她的身子也完全的贴到了墙壁上以后,锦梦才稍稍的吐了一口气,可她的头皮,却还是一直发麻着。
而这一夜的楚王府里,除了彻夜笙歌的空山居外。到几乎都是不眠人。
次日,天光大亮时,空山居里的人才散了。谢璟派楚王府里的护卫,将朗月先生等人全一一好生的各自送回了其府邸去,而等所有人都走后,谢璟那嫣红的唇瓣马上抿起。整夜都笑着的狭长眸子。也立时就有冷雾弥漫而上,深处指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谢璟向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闻歌问道:“昨晚王妃来过?”
“是的,大概戌时左右。”闻歌恭声回道。
“那我让你派人去泊微后云里传话,你吩咐下去了吗?”
这次闻歌顿了顿才说道:“吩咐下去了,按照王爷您的命令,在亥时正您和朗月先生他们还未散宴时,我就派人去泊微后云向王妃传达您的话了。可……可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他去的时候。王妃是已经歇息了的。”
闻歌有些小心的说道,而闻言后的谢璟,只是指尖微顿了一下,就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便让闻歌去让人准备,他要梳洗沐浴。
闻歌应声退下,房里就只剩下了谢璟一人,而在久久的沉静后,一声轻轻的呢喃声,微不可闻。
经过一夜的笙歌达旦,谢璟是着实累了的,而在他梳洗沐浴过后,墨儒按时来像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无碍后,谢璟就是在空山居歇下了的,但等空山居的周围都异常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后,泊微后云里,却也是动了起来的,在徐幼珊的吩咐下,吴林氏和刘妈妈她们又在准备着了,准备着徐幼珊要出门的事宜。
是的,今天的徐幼珊还是准备打着去探望徐幼容的借口,到东阳巷去,只是今天她在出门前,还特意的跑到了空山居,说要见谢璟,但在闻歌说了谢璟已经睡下后,询问徐幼珊要不要进去叫醒王爷时,徐幼珊是赶忙摇了摇手,然后说了一大堆的王爷需要好好休息,保养好身子之类的废话后,就大摇大摆的坐着马车出了王府,向着东阳巷行去。
……
……
最近徐幼容是在躲聂苏泫,她只要一想起聂苏泫那天和她说的话,她就会混乱不已,所以她最近就都托病在家,不管是谁的邀约都不出门,反正她病了嘛,这个理由是多么的充分啊。
但这理由使得徐幼容拒绝那些平日里都不怎么好拒绝的邀约,倒是轻而易举的了,可这也使某些人同样轻而易举的就打着她生病了,所以要来多多探望的借口,一天到晚的往薇洲院里跑,勤快的徐幼容都快要翻白眼了,就比如说现在极其得自觉的霸占着软榻,窝在上面大吃特吃的徐幼珊。
“诶,珊姐儿啊,刚刚婉儿要吩咐人去厨房里拿这冰糖百合糕时,我问你要不要,你不是说你没胃口吗?那你现在一个人就把它全吃了,是个什么意思嘛。”徐幼容饿着肚子,轻轻的揪着徐幼珊的耳朵怒道。
“哎哟,大姐,那刚刚我不想吃,后来又想了嘛,而且婉儿不是已经派人再去端了嘛,你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啊。”徐幼珊讪讪的笑着说道。
“你说的倒轻松,敢情饿肚子的人不是你是吧。”
“大姐,你最好了,肯定不会跟我计较这碟小小得冰糖百合糕的,对吧。”
“你少来啊,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来的有点太勤了?”徐幼容开始有些起疑的看着徐幼珊说道,本来再怎么机会难得,徐幼珊也不应该这几天都是从一大早的就跑来这儿,然后待到下午才回去的,可不管徐幼容怎么端详徐幼珊的神色,却也发现并无异样啊,而且徐幼珊的说辞也实在是合情合理,所以徐幼容一时间摸不到头绪罢了,可疑惑却没消。
“唉……大姐啊,你至于吗,不就几碟冰糖百合糕嘛,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都不想我来啦,”徐幼珊鼓了鼓脸颊,有些气呼呼的回答道,就好像刚刚徐幼容对她的问话,都是因为徐幼珊不小心吃了她“一小点”的糕点,导致徐幼容压根就没碰到那些冰糖百合糕,这才让徐幼珊别再来的。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啊,就算是你吃了几大桶的冰糖百合糕,我都不会小气,的但问题不是在这,你这两天就是有些不对劲,况且你吃的那是‘几碟’冰糖百合糕吗?你自己数数、好好数数。”徐幼容看着软榻上得小几的狼藉,又揪了揪徐幼珊白皙的小耳朵,吼道:“那都已经是十几碟了,不是‘几碟’好吗?”
呃,徐幼珊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能吃,于是在和徐幼容打哈哈不过关后,两人就打闹起来了,薇洲院在她们两人的笑声中,倒是热闹不已。
只是其实两人现下还是在挂心着同一件事的,那当然就是徐明婳和翟玉的婚事,也不知昨天翟玉从桓川加急送来给徐明婳的信上,到底是说了什么,是会让徐明婳开心、或伤心的?还是会让徐明婳更加犹豫不决,以至于最后还是错过了这场天赐良缘的?
为此徐幼容和徐幼珊是担心得很的,但她们现在却都不好大摇大摆的去麒麟坊找徐明婳,不然哪还用这么担心啊,到时直接就杀进樵苏院里去,对徐明婳严刑逼供一番,要是她顽强抵抗,那徐幼容和徐幼珊有的是“酷刑”能让徐明婳消受的,不怕她不从实招来,哪还会像现在一样啊,只能在这里干瞪眼,胡思乱想的猜测着翟玉到底是写了一封怎样的信给徐明婳。
毕竟对于翟玉,虽徐幼珊她们都是极为钦佩这个年少既喋血沙场的少年战神,但要说了解什么的,那还真是都不能算得深的,因此徐幼容、徐幼珊二人还就真不能确切的猜测出,翟玉在此时此刻,到底会写一封怎样的信赖给徐明婳。
“你说婳姐儿也真是的,有什么大家一起商量嘛,怎么能这样悄悄的吃独食呢,真是太不厚道了。”徐幼容咬咬牙,无奈的说道,但她话里的比喻,却让徐幼珊不怎么能苟同,这似乎是和“吃独食”构不上一丝半点的相似之处吧?
“大姐啊,那是人家翟大公子写给婳姐姐的信,婳姐姐就算不想给我们看,那也是应该……太不应该了,婳姐姐怎么能那么自私呢,居然想自己一个人吃独食,真是不厚道到极点了。”在徐幼容猛的转头看着徐幼珊时,那“温和慈祥”到了无与伦比的目光射来时,徐幼珊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改口道。
“嗯,珊姐儿你真是长大了,能这么懂事,大姐我的心里甚慰啊。”徐幼容孺子可教的看着徐幼珊说道。
“那是那是,都是大姐你的教导有方。”徐幼珊默默的在心里对徐明婳说了一百次抱歉,但相信已经极其了解徐幼容淫威得威力的徐明婳,是能理解她的。
徐幼容和徐幼珊今天一整天就是在薇洲院里数落徐明婳了,而看着怒气激奋的徐幼容,徐幼珊也是一直在旁点头附和,说着徐明婳是怎么怎么的不厚道,一直数落到了午后,戌时初,徐幼容才停了下来,陪着徐幼珊到秾华堂和秋初馆向齐老夫人与裴氏请安告辞后,徐幼容就亲自送徐幼珊登上了马车,出了府。
本来徐幼珊是还想再薇洲院里待会儿的,但裴氏却在刚刚派人来说,说时候不早了,还是让徐幼珊早点回楚王府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