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伍伯伸出干柴一样的手,轻轻抚摸吴亦龙的头,“乖,乖孩子,这么大了。”
娜娜感觉就像在看电视剧一样,来摘下果,想不到让龙找到了自己的外公!她感动得眼睛湿湿的。
伍伯仔细端详面前的外孙子,欣慰地说:“像,越看越像,就是我的外孙子。”
吴亦龙努力让自己平静,问伍伯:“外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伍伯叹口气,说起了自己。
伍伯名字叫伍桂,年轻时曾经是深圳本土的富商,做水果批发生意。妻子罗雯婷在年纪较大的时候,好不容易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两夫妻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宝贝,给她取名贤珍,希望她以后做个贤惠而让人珍惜的好女子。
时间慢慢流逝,贤珍慢慢由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两夫妻原本想着让女儿嫁进大富大贵人家,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私自嫁给一个在大街上开摩托车拉客的搭客仔!而且更令两夫妻受不了的是,女儿竟然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伍桂夫妇恼羞成怒,毅然决然与女儿断绝了血缘关系,从此老死互不往来。天意弄人的是,第二年,妻子罗雯婷突然病逝,而伍桂的水果批发生意也做到了头,血本无归。伍桂突然看破红尘,卖掉深圳的祖宅,从一个做生意认识的肇庆人手里买了一个果场,种果度过余生。从此没再离开过果场半步。
“后悔啊……”伍伯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女儿却已经不在了……我当时为什么就不懂得尊重她的选择,为什么非要觉得自己认为的才是好的呢!我们的生活有太多无奈,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有些失去,是注定的。”
吴亦龙叹口气,说:“外公,不都是你的错,别太难过。你不是还有我吗?”
娜娜洗干净三个石榴。一个自己留着。一个给吴亦龙,一个递给伍伯,对伍伯说:“伍伯,先吃个果。补充一下能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可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事实确是这样,我们始终也有一天会死的。一切,最后都会过去的。生离死别,只是一个必经过程。在这个纷绕的世俗世界里,也许我们用一颗平常的心去对待周围的一切,会好受些。”
伍伯不可思议地看着娜娜,说:“娜娜,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家,居然懂得这么深刻的道理!我一个都快进坟墓的老头,居然还在你面前因为生离死别而哭哭啼啼!”
娜娜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伍伯,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道理,说出来人人都懂,但是真正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呢?譬如生离死别,明知道有一天会分开,但是到真正分开时,谁不会痛苦不舍,哭得死去活来?”
看着娜娜泛着智慧的眼神,吴亦龙突然觉得,娜娜就像个满身散发着光芒的哲学家,听她这么一席话,自己也被她从失去妈妈的悲痛里拉了出来,心里想通了些。
伍伯拍拍吴亦龙的手背,破涕为笑:“对啊,我还有你,上天不待薄我,让我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女儿留下的骨肉。哎,我以为,自己要孤老在此,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娜娜赶紧捂住伍伯的嘴,说:“伍伯,看你说的!什么老老死死的,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怎么又突然往那边想去了!如今,你难得和外孙相认,为什么不好好庆祝一下呢!”
伍伯看着娜娜,郁闷:“庆祝?”
娜娜兴奋地点点头,说:“嗯嗯,我这就告诉老爸老妈,在家里摆两桌菜,好好庆祝一下!”
伍伯爬满皱纹的脸上,五味杂陈,似笑像哭。
吴亦龙握紧外公的手,坚定地说:“就这么定了!走,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于是娜娜和吴亦龙带着伍伯,离开果场,顺着地道回家。
中午12点分。
刘家门口。
喜庆的鞭炮声和刘家人的簇拥下,伍伯迈进了这个陌生而又向往的家。他激动地再次流泪,“家”这个已经远离了自己几十年的憧憬,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得到了,没想到……
迟到了26年的团圆饭终于开席,刘爸和周晗强强联手,加上艺男的无敌辅助,打造了一场“庆团圆千人宴”!
除了屋里的主桌,村礼堂里面还摆了好几十桌!这还不够,连刘家门外的整条巷子都包下来做宴会场地,摆满大圆桌了!全村人都请到,场面怎么能不大呢?
娜娜和吴亦龙没有卖拿回来的胭脂红石榴,全部都作为饭后果分发到每一桌村民手里了。
屋外红红火火,人声鼎沸;屋内温馨欢乐,亲情浓郁。
吴亦龙,周晗,艺男,娜娜,甚至小李子豪,都轮流不停地给伍伯夹菜,伍伯面前已经摆满了六七碗菜了!
刘妈亲手剥好鸡蛋,送进吴亦龙的嘴里;刘爸不善肉麻言辞,多年戒酒的他,第一次开戒喝酒,喝下一杯,就看一眼刘妈和吴亦龙,将内心的激动全部化在了酒中。
娜娜看到自己父母围着吴亦龙团团转,心里不禁觉得滑稽,怎么倒像是他们认回了孙子似的!
然而,刘家两夫妇如此激动,不是无缘无故的。阿龙与外公的相认,勾起了两夫妇收养娜娜的秘密。他们想象着有一天娜娜和自己的亲人相认,那时候的场面,也应该不亚于现在吧!想到这里,两夫妇心里就特别高兴,娜娜终于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团聚了呀!然而最最深处,又有点酸溜溜的,毕竟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终究要离开,去与亲生父母相认。
但这些不过是刘爸刘妈一厢情愿的想象而已。事实是,直到今天,两夫妻还没有把收养的事告诉娜娜,更谈不上娜娜和亲生父母相认了。刘爸此刻的心里,是很想借着酒劲,说出这个事的,但一看到娜娜快乐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万一她知道自己当年是被抛弃的,她会怎么想?
刘爸打个嗝,还是把想说的话烂回肚子里了。(未完待续。)